残唐之长安兵燹 第六十四章 骑鲸揽月 (7)
作者:野生文艺青年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过了许久,王羽悠悠醒转,天色却是在夜里。正要站起来,忽然浑身上下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险些又昏了过去,原来他被孟骑鲸折断了手脚,搏命的时候丝毫没觉得,这时从山坡上滚下,又受了重创,神智一恢复,立即疼痛难忍。

  “救命,有人没有?”王羽又惊又怕,放声大喊起来。跟着就有一个声音叫道:“谁,谁在那儿?”王羽初时心里一喜,随即就凉了半截,原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孟骑鲸。只得闭上嘴巴,不发出一点动静。隔了一会儿,只听孟骑鲸说:“啊,我知道了,原来是王老弟啊!你……你快逃命去吧,我不追你就是了。”王羽心想:“这狗贼怎么跟我称兄到弟起来了?怎么又让我逃命,听他声音离我不过几步地,找到我易如反掌……呃……这里一定有诈!”略一思索,又想:“我知道了,他一定也受了重伤,没力气来杀我,怕我对他不利,反而叫我逃跑。”想到这里,忍着疼痛,不让声音发颤,说:“刀疤脸,你伤的重么?”

  “谁……谁说我受伤了?我好的很!”孟骑鲸喊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只笑了几声,就发出连声的咳嗽。王羽听到咳嗽声,猜测他伤势不在自己之下,这才放心,说:“刀疤脸,你不用强装声势。老实跟你说,我也受了伤,咱们谁也奈何不了谁。”孟骑鲸的声音很快就响起来,“你伤的重么?”

  “明知故问,”王羽哼了一声,“你折断了我的手脚,还问我伤的重不重?”孟骑鲸嗯了一声,说:“我……我不过断了两条腿,倒没有大碍。”王羽情知他在说谎,便说:“哦,那么你双手还能动,你爬到我这边来,我有话跟你说。”孟骑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老孟也算算江湖中的一号人物,怎么能像狗一般地在地上爬?你有话便说吧,我听的到。”王羽说:“那好,我们等会儿一齐喊救命,要是得救,等咱们都养好了伤,再打一场!”孟骑鲸说:“是极是极,这就喊吧。”

  当下两人齐声呼救,可是喊了半天,仍不见一个人来。东方渐白,两人都喊累了,沉沉睡去。到了次日晌午时分,王羽醒过来,四下一看,却见孟骑鲸原来倒在左边的草丛之中,离他不过三四步远,正向他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立时咬牙切齿,孟骑鲸骂道:“小兔崽子,害的我好惨!”

  “难道不是你害我?”王羽呸了一声。

  “谁说老子要害你?”孟骑鲸继续嚷着,“老子不过是盯上了李存孝,是你小子非要强出头,怨得谁来?”王羽冷笑一声,“那你觊觎我的剑法,非要跟我比试,又怎么说?”孟骑鲸发出连声咳嗽,哈了一声,说:“狗屁你的剑法,凭你小子的能耐,难道能自行练成如此奇异的剑术?”王羽强辩说:“放屁!放屁!你怎知我没这样的本事,这剑法……这剑法……粗浅……粗浅已极!”

  两人叫骂不休,正吵着,忽然之间,只听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响,两人互望了一眼,立即开口呼救,叫了半天,却不见回应。

  “且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孟骑鲸忽然说。王羽忙问:“你怎么知道?”孟骑鲸说:“我看见他了,这人面相实在凶恶,绝不是善类。”王羽听了这话,心里诧异,冷冷地说:“难道比你还凶恶?”孟骑鲸干笑了一声,说:“半斤八两,这人眉宇之间暗藏杀意,咱们还是小心为妙。恩,他身后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倒是美貌……他妈的……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王羽还要开口相问,孟骑鲸忽然又说:“小心,他们往这边过来了!”话音刚落,草丛里走来一男一女,离他们不过五六丈远,王羽看见那男人的脸,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温,心里不由佩服孟骑鲸看人之准。再看那女子,却也有些面善,仔细一想,想起是半年前在朔州田令孜寓所里见过的,田令孜将她许给李嗣昭为妾,叫什么名字却想不起来了。只见两人举止亲昵,朱温一手搂在她腰间,另一只手却在她身上上下游走。王羽心里暗叫不妙,这女人既然是李嗣昭的妾室,却跟朱温有一腿,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说不定就要杀了自己灭口……王羽越想越怕,偏偏受了重伤,只能直挺挺躺着,动弹不得。

  这女人正是朔州凤鸣院里的异族娼妓,火寻姬。这时她满脸娇媚,扑在朱温怀里,媚笑着说:“你这冤家,当初那姓田的太监将我送给那蛮夫,你怎么也……也不阻止?”朱温嘻嘻一笑说:“为何要阻止?那李嗣昭样貌不凡,床笫之间,必有独到之能。我这是为了你好啊!”火寻姬啐了一口,说:“胡说八道,哪有此事,你……你一点都不正经。”朱温说:“这李嗣昭乃独眼龙的义子,手握大权,你嫁了他,有何不美?”顿了一顿,又说:“只是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惜福,这样的美人,他怎么舍得把你送给那独眼龙?”

  “倒不是他不要我,是他家里那母老虎容不下我,赶我出来的。”火寻姬螓首低垂,看着地面说:“后来因为那姓田的太监的事,他又得罪了独眼龙,索性就把我献给他,当作赔罪。”顿了一顿,又说:“独眼龙是个狠人,咱们以后可不能再见面了。”朱温笑着说:“你舍得么?”说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火寻姬嘤的一声,甩脱他跑了开来,朱温顺势扯下她的外套,发出淫笑:“妖精,哪里逃!”追了上去,伸手一抓,又将她半幅裙子扯了下来,跟着两人一番调情,宽衣解带,脱的赤条条的,竟在这荒郊野外缠绵**起来。

  “这厮样貌虽丑,泡妞的本领却着实不低。”孟骑鲸看的直流口水,“这女子人间尤物,若我能干上一回,真是死也值了。”王羽正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嘴上虽然不置可否,心里却深以为然。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王羽鼻子里钻进一股香味,接着一个物事飘了下来,盖在他脸上。一摸之下,只觉滑不溜秋,却是丝绸材质。他还有一只手能动,拿起来一看,却是一块盾形的布料,纳罕地说:“这是什么?”孟骑鲸转头看了一眼,说:“笨蛋,这是女人的亵衣。你扔过来,让我也闻闻。”王羽说了一声:“好!”正要抬手,那香味入鼻奇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朱温听到动静,立刻就站了起来,向四下张望,“什么人躲在这里?”喊了一声,往草丛里走来,很快就发现了王羽和孟骑鲸,诧异地说:“你们是什么人?”忽然眼珠一转,认出了王羽,咬牙切齿地说:“原来是你这小鬼,躲在这里做什么?”王羽勉力挤出一丝笑,道:“没做什么,晒太阳不成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朱温冷冷地笑着,“小子,老子找了你快半个月了。”王羽问:“你找我做什么?”朱温哼了一声,说:“你说呢?那天在河中府,你可把老子害苦了。要不是老子机灵,说不定这会儿已成了庞道士的掌下亡魂了。”王羽苦笑一声,说:“那你该去找庞师古、孟绝海才是,怎么怪罪到我头上了?”

  “伶牙俐齿的小鬼,”朱温吐了口痰,不再说话了。这时,火寻姬穿好了衣服过来,讶异地说:“啊,原来这里有人,咱们的事都让他们瞧了去,这可羞死人了!冤家,快将他们杀了。”朱温早就看出两人受了伤,没有还手之力,举起宝剑,沉吟一会儿,说:“你们可听见了,不是我要杀你们,是我的美人看你们不顺眼,到了下边,可怪不了我!”王羽脑筋一转,心想:“朱温是摩尼教弟子,我如果自称是摩尼教,他也许会手下留情。”忙说:“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摩尼教的兄弟,不能自相残杀。”火寻姬一脸迷茫,看向朱温,问:“什么摩尼教?”朱温目露凶光,说:“这小子乱攀关系,不要理会他。”火寻姬说:“是了,死到临头,换做我也会编些瞎话,拖延时间。”

  “你入教了么?”朱温蹲下来,瞪着王羽说:“就算你入教了,那时我说自己是摩尼弟子,你小子可一点也没给情面,哼哼,报应来的好快。”顿了一顿,又说:“小子,无论如何,我是非杀你不可了,这也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王羽听了这话,大骂:“呸,你明明是通奸被我撞破,想要杀人灭口,竟然连大唐江山都搬出来了,真是可笑!”朱温嘿嘿一笑,指着火寻姬说:“你懂什么,这位美人既是李嗣昭的妾室,眼下又成了独眼龙的姘头……”话没说完,火寻姬已经轻轻向他身上踢了一脚,面泛红霞,说:“什么姘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朱温不去理她,拔出腰间的佩剑,在王羽身上比划,一边缓缓地说:“今天的事要让独眼龙知道了,他发起怒来,我和他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到时讨伐黄巢之事也得耽搁,所以这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你说,我是不是为了大唐江山着想!”王羽险些被他绕进去,半响答不出话。一旁火寻姬却已经笑嘻嘻地说:“正是呢,原来将军是为了这个,真是忠义!怪不得天子赐你全忠二字呢。”

  王羽正要出言相讥,忽听孟骑鲸冷笑着说:“他妈的,原以为老子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向朱温说:“你这厮脸皮之厚,老子是打马也追不上。哈哈,快快一刀将我杀了,免得听这些无耻言语,令人作呕!”这话大出王羽意料之外,笑着说:“刀疤脸,认识你这么久,总算听你说了句人话!”看着朱温说:“朱温,要杀就杀,说这些屁话做什么?”

  王羽知道朱温心狠手辣,自己又得罪过他,加上这会儿他还要杀人灭口,自己已是必死无疑,想到这里,不由得强硬起来。哪知朱温收了宝剑,嘴里说着:“无趣,无趣之极!”火寻姬问:“怎么了?”朱温说:“杀人本为人生一大乐事!可这两人一心求死,杀起来那便无聊之极了!”火寻姬说:“说的也是。我倒有个主意。”在朱温耳边说了几句,朱温越听越喜,笑着说:“你们两个听好了,我这美人心地好,替你们求情。你们两人,我可以放过一个。你们各说一个理由,谁说的好,我就放过谁。”

  “我们总算还有点香火之情,”王羽眼看还有一线生机,忙说:“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杀我。”朱温沉吟一会儿,说:“这也说的是,咱们且听听这位仁兄怎么说。”说着目视孟骑鲸,只听孟骑鲸叹了口气,半响才说:“罢了罢了,于情于理,你都该杀我。只盼你说话算数,放了小阿羽!”王羽听了这话却是大惑不解,心想:“这个刀疤脸怎么转性了?竟然舍命替我求情,难道他又有什么诡计?”叫了出来:“刀疤脸……你?”孟骑鲸苦笑一声,说:“他妈的,这话竟会出自老子口中,简直是他奶奶个雄!”王羽说:“你这是为什么?”孟骑鲸冷笑着说:“你懂个屁?老子这一辈子干尽坏事,无恶不做,临死之前,想做件好事也不成么?”朱温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孟骑鲸说:“尝闻心存一念之善,便能脱离地狱,朋友这一着划算的很啊。”

  “脱离地狱?”孟骑鲸继续冷笑,“老子不指望这个,要是连我这等十恶不赦之徒都不下地狱,那这地狱的门槛不太也高了么?”朱温伸出大拇指,说:“佩服,人贵有自知之明!”沉吟一会儿,又说:“这可叫我为难了……”站起身,搂着火寻姬的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说:“美人,依你之见,该杀哪个好?”火寻姬咯咯笑了起来,说:“依我看,还是把这小鬼杀了!”

  “为什么?”这次是三人齐声发问。

  “这小鬼现在心里正暗自庆幸,以为保住了一条命,”火寻姬解释说:“咱们偏偏却将他杀了,岂不妙哉?”朱温微微一笑,又指着孟骑鲸说:“言之有理,然则如何处置这厮,还请美人定夺。”火寻姬不假思索地说:“放了!”朱温脸上略带讶异,说:“他要是将今天的事泄露出去,那该怎么办?”火寻姬嘻嘻一笑说:“这厮长的这样凶神恶煞,不看就不是好人,他说的话,什么人肯信?”朱温对着孟骑鲸细细端详,忽然一拍大腿,叫了出来:“果然如此,换做我是断断不会相信的。”火寻姬说:“那好,你趁早杀了这小鬼,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得回去了。”朱温应了一声:“好。”用剑指着王羽道:“小鬼,只怪你命不好,受死吧。”说着就要挺剑刺去,王羽正要闭目受死,忽然之间,只听汪汪两声,草丛里窜出一道硕大的黑影,从朱温身边闪了过去。朱温吓了一跳,手里的剑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