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想起了一到这个季节便被人们盛传的关于泽地人的传说。泽地穴居人被王国视作生活在藻泽地里的肮脏野人，但他们终归是人类，他们像普通人类那样运用工具，有人类的思想，在灾难面前也会像普通人那样痛哭哀嚎，他们有语言，会烹饪。甚至会运用那些没人听得懂的字句来编成歌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只是一群热爱藻泽的人类而已。然而，每年一到夏末秋初，藻泽便总是会频繁的出现水灾，穴居人的家园也常常糟受到洪水倒灌的威胁。因此，每年的这个时期王国的西部边境诸多城堡都会与穴居人产生规模或大或小的冲突，但穴居人的足迹却始终被这些边境城堡阻隔在王国之外。而今年，穴居人成功地突破了王国南方的边境防线，但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呢？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他们今年这史无前例的胜利或许会演变为一场灭顶之灾。

　　“老实说，这个计划是不是策划很久了？”

　　“是的，地底人的确是一支你目前唯一可以自由掌控的势力，混沌纪元的巫术可以让它们睁开双眼，可那早已失传，我无法办到。如今我们只需为它们付出一顿美餐便可将它们据为己用，同时扫清王国的祸患，简直是唾手可得的丰功伟绩。你的臣民会将你视为王国的英雄，整个南境会成为你坚定的簇拥，吟游诗人会把你的赞歌传唱给所有听得懂洛伽语的人，而这一切只需要秘密的请他们吃上一顿大餐。”

　　罗伊王子在脑海里飞快的上演了那一幕血腥的风暴。只是一个画面便令罗伊感到一阵眩晕，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扑鼻的腥臭，此刻，他痛恨自己的想象力。

　　“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将人类喂给怪物，我们是在践踏自己的同类。天上的众神会愤怒！况且，一旦事情被别人知道，我们要做何解释。”

　　“这件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我向您保证，王子殿下。我会安排几个死囚为它们带路，而他们也会成为美餐的一部分。相信我，你怜悯那些泽地穴居人是极不理智的，我们王国的军队每年在他们身上流的血比他们全部族人的血汇聚起来都要多。况且，他们已经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终将是要被杀的，而动用地底人的我们却并未浪费一兵一卒。至于众神？很好，他们早就是杀死你哥哥卢克的帮凶了。”

　　罗伊手拄前额，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也并未否定。

　　“这一切对于你来说也许十分残忍，但我想有些事会改变你的看法。在你看来所有的人都要比地底人高贵，只因为他们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然而，却正是你的同类在试图伤害着你。”

　　“如果在这件事上我别无选择，那么就请你不要再提起它了，算是对我仁慈一些。直接说吧，还有什么事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我不想兜圈子。”

　　“在我们清理您父王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山下城主巴赫寄出的信件。信中明确的提出了对艾登·斯威夫特北行任务的质疑。”温莱学士掏出了一张精致的羊皮纸，显然，寄信的人对其进行过精心的包装。

　　“对于北行的事，我的父王是知情的，那是他亲笔签署的派遣书。”罗伊漫不经心地展开信纸同时回答。

　　“这毫无疑问，但举国无人知晓其中的真相，你的父王并未派遣任何与山下城势力有关的队伍，他不会让王国中部势力中的贵族去送死，尤其是斯威夫特家。你也知道，艾登的名字是我们趁着你父亲昏迷之时加进去的。”

　　“但是，那又怎样，难道巴赫就会知道真相吗？你不要忘了，我的父亲已经不会说话了。”

　　“当然，你的父王在给他回复之前就一命呜呼。但你有没有想过，当艾登如我们所愿死在了北境，那么我相信巴赫就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在他的信件中便可以体现出来。他在信中提出了诸多疑虑，关于冒险小队的派遣问题和冒险中的诸多细节安排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欠妥之处。如果他恰巧找到了我们策划此次行动的蛛丝马迹，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集结山下城的贵族势力来与我们对抗。要知道，在他的信件中，可是把我们两人描述为杀死森林之手的刽子手，如果他的继承人死了，我们不可能脱开指控。”温莱学士很少口若悬河，而今天，老人却少了几分常伴于他的沉着。

　　“森林之手！天杀的，我早就将这个树洞里爬出来的肮脏男人忘了，他竟然会提起这个？难道他们认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就出现的野女人，不，真是可恶，如果他将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不对，他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况且，在我举行登基大典之后他们对我的任何指控都会成为叛国的证据！如果那时他还一意孤行，我想我会亲手将他送上绞刑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毫无疑问，作为国王的你，当然拥有处置他的权力，但鲁莽的决断会让你失去山下城这个王国中举足轻重的势力，甚至更糟，山下城带动了整个王国中部地区的崛起，他们相信斯威夫特家族甚至超过了王室。如果你不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就对他们动武，那么山下城和他的封地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反旗，而其他诸侯必将坐视不管，到了那个时候就只有地底人才能成为你我最忠实的簇拥了。”温莱学士说道。

　　他是对的，对待山下城务必要万分谨慎，毕竟王国上下的贵族及重臣都是屈尊于他那一排挂在城墙上的叛军首领的头颅。根基既已如此脆弱，那么，许多细节如若选择不当必将出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而更令人担忧的是关于他们与地底人结盟的真相如若传了出去，那么这后果对自己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地底人只不过是自己得到王国的一颗小小棋子，它们却也是整个人类的噩梦，它们会成为孩童眼中的食人魔鬼，也会成为成人流离失所的罪魁祸因。它们是人人得以诛之的梦魇。而人们如若知晓自己是依靠地底人的帮助才得以坐上王座，那么他被赶下去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罗伊暗自思索。

　　“我们必须制定个计划来彻底扫清巴赫的势力，或许我需要在他们的周围布置一些兵力。”温莱学士道。

　　这很难，贵族间的战争胜负只在一线之间。罗伊深知这一点。但信中对他的指控是委婉却刀刀见血的，这显而易见。罗伊看到，这场与山下城的战斗是始料未及却无法回避的，或许，在未来漫长的时间里都将是如此。

　　“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我要让他们尽量隐蔽。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不要出我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