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Lancer的御主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还算美丽繁华的冬木夜景，肯尼斯紧皱着的眉头，略微地舒展开了一些。

　　在告别了四处旅行的修行生活之后，肯尼斯受时钟塔之邀，担任了降灵科的一级讲师，负责教授那些年轻的魔术师，关于魔术的系统性基础知识。

　　略显杂乱的金色碎发之下，是一张看上去似乎饱经风霜的面庞，一双有着浅蓝色瞳孔的眼睛，却散发出一种忧郁的气质，类似于古代骑士扈从的衣服，其实是一件高等级的防御灵装，令他本就挺拔的身躯，显得更加威武不凡。

　　自从童年时告别了家族，独自踏上修行之路以后，肯尼斯就很少能见到现代城市的夜景了，与之相比，树影斑驳的森林、风雪交加的山巅和波澜壮阔的海礁之上，都更容易让他感觉到亲切。

　　肯尼斯并不想要圣杯，他也断定，自己的愿望，不可能借助圣杯的力量实现，参加这场战争的原因，也只是他在实现愿望的道路上，做出的一部分努力而已。

　　所以，对于偷走了圣遗物的学生韦伯，肯尼斯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对于这个在魔术上有着不算高的天赋，却总是在异想天开的学生的愤怒。

　　在时钟塔中，肯尼斯很早就注意到了韦伯的勤奋，也因此而对他施加了高于其他学生的标准，在每一个方面，都在严格要求着他，如果说今后，谁最有可能继承肯尼斯的魔术财产，那么韦伯绝对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选……

　　没错，肯尼斯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直系后代，他也不想再让自己的直系后代，参与到这可悲的魔术世界中了。

　　也正是因为想要韦伯继承衣钵，所以在看到他那篇抨击魔术界血统至上论的论文后，又惊又怒的肯尼斯立刻便撕毁了它……如果这种东西被那些传承了几百年的魔术世家看到，第二天，韦伯的尸体就会出现在伦敦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

　　然而，对于导师严厉的教导，韦伯似乎理解错了什么，他不仅丝毫没有改过之意，甚至还做出了偷盗圣遗物的丑事，这种忤逆师长、偷盗宝物的学生，如果要出现在几百年之前，那绝对是要被活活打死的，说不定还会被记在魔术发展史上，遗臭万年。

　　要是肯尼斯把这件事如实报上去，那韦伯这一辈子的魔术修行之路，就彻底毁了。

　　但这仍然不是肯尼斯愤怒的理由，而只对残酷的圣杯战争了解了一个皮毛的韦伯，擅自召唤出从者，成为了七个御主中的一员，这才是肯尼斯大为震怒的原因：不尊师长、不守法规，到头来更是不顾性命，一头撞进这生命犹如草芥的死斗之中，韦伯的无知和鲁莽，很可能会给他带来最严重的后果。

　　好在自己精心准备的圣遗物总算不辱使命，那位著名的伊斯坎达尔，虽说是个不知道谋定而后动的家伙，却应该是一个稀有的强大英灵，想必在短时间以内，韦伯的安全是不会有问题的。

　　“Lancer……”

　　“在，御主。”

　　“你曾经尝试过……去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吗？”

　　半跪在地上的迪卢木多惊讶地抬起了头，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御主，“属下……不是很明白御主的意思……”

　　“站起来说话，Lancer，”肯尼斯转过身来，忧郁的浅蓝色双眸，直视着迪卢木多的上方，“现在的世界已经变了，对效忠之人的敬意，是要放在心里的，一味地压制自己的自尊，只会让你变得越来越没有斗心。”

　　“这……是！御主！”迪卢木多站直了身子，心中的惊异之情也变得愈加浓重起来。

　　刚刚被召唤出来时，迪卢木多就被派了出去，自行在冬木市中进行侦查，所以对自己的御主，他并不是非常了解，只知道肯尼斯是一名经受过无数考验的强大魔术师。

　　可是现在，从肯尼斯口中听到的话语，却着实让迪卢木多吃惊不小，这不像是一个魔术师所说的话呀。

　　魔术是必须要隐藏于人类视野之外的存在，而魔术师，更是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的群体，他们冷漠、孤僻、残忍、自私，为了抢夺那总量不变的魔法，魔术师们总会相互残杀，而且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在时钟塔确立了魔术师守则的现代，也依旧没有改变。

　　魔术师不是战士，更没有荣耀之心，而自尊与斗心这种勇士才会挂在嘴边的词语，实现难以想象，会从有着正统魔术师身份的肯尼斯口中说出来。

　　“Lancer，你曾经说过，你并非是因为想要圣杯，而降临到现世的，没错吧。”

　　“是的，御主，我的夙愿，只不过是想为您尽忠罢了，圣杯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会为您夺取胜利，再将圣杯送到您眼前。”迪卢木多恭敬地说道，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遵守着古老的礼仪和传统，而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恭敬。

　　“那么，你能否告诉我，对于这场……你我二人都不欲索取的战争，我们要为何而战？”

　　“御主！？您！？”

　　迪卢木多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御主居然没有追寻圣杯的意图，“您不想得到那可以实现愿望的圣杯吗？”

　　肯尼斯做到了沙发之上，然后示意迪卢木多也坐下来，才接着说道：“实现愿望……哼！Lancer，你告诉我，如果我向圣杯许愿，让我今后所有想做的事，都能够顺利成功的话，会怎么样？”

　　“那当然是，让您成为言出必成的伟大之人。”

　　听到迪卢木多的答案，肯尼斯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不，Lancer，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圣杯又怎么会知道呢？”

　　“而且，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就是我认同的吗？”

　　似乎听不太懂肯尼斯在说什么，迪卢木多神色不变，只是恭敬地等待着下文。

　　“举一个比较失礼的例子，如果我爱上了一位心有所属的女士，我的内心肯定会和她共度良宵，但我对她的爱意和关心却不允许我这样做，那么，圣杯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算作是成功呢？是改变那位女士的记忆，还是改变我的记忆呢？前者会损害我的道德之心，后者会违背我的主观意愿，无论怎么选，都不能算是成功。”

　　迪卢木多有点被绕晕了，他不知道肯尼斯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人是复杂而立体的生物，思想则是更加复杂而立体的存在，圣杯是不会真正理解我们内心所想的，就算它真的可以实现一切欲望，也只会以一个死板的标准，来给出它推断为正确的答案……这并不是在实现愿望……”

　　肯尼斯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许多，那具高大的身体上所散发出的威压，令身经百战的迪卢木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在扼杀人类所要追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