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浔阳城外，青龙江边，凉亭前。

　　老少两丐伫立良久，入夜渐微凉。

　　“洛言，今日午时你于城内向我提起练功之事，整个下午我都是思前想后，心绪难宁，感触良多，无心工作。想你身世曲折，背负血海…”

　　“等等来白，今日午时咱俩不是在城内乞讨吗？有个醉酒的二逼看你快饿死了，好心向咱扔了只烧鸡，你不是一人抢去大半只吃掉，吃撑了跑来城外林中蹲了一下午坑吗？啥时候思前想后，感触良多了？”

　　“蹲坑时想的，你小子别给我打岔。我想你身世曲折，背负血海深仇，是该好好练点武功，将来学术有成，也好入京行刺。想那杨成如今贵为天子，身边高手护卫如云，想杀他千难万难，唯有…”

　　“唯有什么？老白，难道你有杀他的好办法吗？”

　　“唯有等他百年之后，你悄悄潜入皇陵，于他墓中大尿一场，大笑三声，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靠！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带我来这江边就是为了讲这馊主意啊？”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报仇很难，要有超凡的决心跟毅力，还要有惊人的莫大机遇，才有可能成功。”

　　“等于没说。咱还是快回北城外破庙去睡一觉吧。晚睡对皮肤不好！”

　　“知道我今晚为何偏带你来这吗？相传十余年前，夜送客就是在此遇天降陨石，方得机缘学成无上剑法，这就是大际遇。我想带你碰碰运气。即便捡不到陨石，能捡到白天骚客们不小心遗落的银子啥的也是好的。”老乞丐面露淫光，高深莫测的道。

　　“行了行了，少爷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报什么血海深仇。王朝兴衰存亡本就是天意，自古以来有过多少朝代更替，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及。想我能从光明朝覆灭的浪潮中幸存下来，本就该好好欢庆余年，而不是想着以一己之力对抗杨氏家族，自取灭亡。再说我对习武之事不感兴趣，习武多浪费体力啊，咱现在饭都吃不饱，真是没那个闲工夫。”白洛言弯腰捡起一枚石子，在脸上蹭了蹭，抬手扔入江中。

　　“唉。我自是知你无心报仇，也无心习武的。这么多年，你的身世我从未对你有过隐瞒，你若有过一丝报仇之念，我定会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想我当年也是蕃离国第一刺客，武功虽未入天人之境，但对行刺暗杀之法却是了然于胸。当年我因一段孽缘，叛出密宗僧们而入暗黑杀手之道，于密宗心法与暗黑经都算是小有所成。今晚在此凉亭前，我再郑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跟我习武，传我衣钵？”

　　“这个问题好复杂，容我先撒泡尿再好好想一想。不学吧，以后偷鸡摸狗看寡妇洗澡啥的肯定跑不快，学吧，肯定会在学成之后想着报仇，徒增许多烦恼。瞅你现在混成这副熊样，学全你的本事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去找杨成报仇应该就是个九死一生。所以为了性命安危，我看还是不学了吧！”

　　白洛言说完此话，心绪却是起伏难平。他自是知道白莽今晚所言之意，自己刚才拒绝的，不只是对家世身仇的纠结，还有眼前这位天地不容的老人毕生的传承。

　　白莽面露失望之色，注视着青龙江良久，叹道：“罢了，罢了。我若执意教你武功，十年前大可引你上路，又何必等到今日方来征询你的意见。如今你已近乎成年，心性已定。你既不想学，我亦不必操此闲心。从明天开始，咱爷俩不用再当乞丐了。瞧这枚白玉扳指，这是十年前我从你父皇身边顺出来的。明日咱就找个富贵人家卖掉，狠狠敲诈一笔，然后一人娶一媳妇，好好在这浔阳城享受人生。”

　　白莽说着，手中竟真出现一枚扳指，通体雪白。于月光下抬手放于眼前，熠熠生辉。

　　“顺的？还给我。有这好东西竟然不早拿出来，害的本少爷风餐露宿这么久。不行，明天我要娶俩媳妇，睡一个看一个，不，两个一起睡。”白洛言一把将扳指夺过，放于胸前破衣内，怪笑道。

　　“好说好说，走，咱爷俩再回破庙睡最后一晚。烧鸡一次还真是不能吃太多，这一下午把我肚子给闹的！”白莽说完，用手揉了揉肚子，大步离去。

　　白洛言紧随其后。一老一少背影孤独，却又亲密无间。

　　江边明月高挂，天朗星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