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之兽——烛光与黑烬 ——碑文
作者:葳蕤草的小说      更新:2018-09-01

  “我们没有理由不进去吧!”慈秋望着四米高的黑洞之口,内壁流通纵达的蓝色微光散发出异世界的色彩,时明时暗的真相掩藏在荒芜的草垛之下,那连片的绿野很难让人辨别这是炼狱中唯一的绿洲,那希望的种子深埋在这冰幽深邃的废弃隧洞之中。

  “没有!”盏灵被四周冰冷的寒气侵袭着,无论大地还是天空,亦或是那弥漫神秘气息的隧洞,“的确没有。”她再次肯定着。

  “啊……”慈秋望着盏灵,半信半疑地用目光摩挲着。

  “我们没有退路了,在高温中粉身碎骨还是在希望中被光明销蚀。”盏灵单膝跪下,用右手的手指轻抚大地,她身上的衣服是从附近的服装店中找来的,稍大的毛衣遮住上身,露出锁骨,一件西装裹在外面,那修身的黑外套与她知性的东方脸孔形成强烈反差。黑色的丝袜增添了不少气质。

  “找出什么了吗?”

  “这个地方是我能力的禁区,所有的信号到了这里就断了,然后碎片式地呈现在我脑海里,只能认出一个个场景的瞬间,我的大脑里仅仅存在五十个你,但这个地方却有上万块碎片。”

  “那我们走吧,进去吧。”

  “不过我们应该没有大碍。”

  “为什么?”

  “先不告诉你!”

  “时间还未到。”俞白站在笙月街的钟楼上,腰间挂着的两根钩锁让他无畏强风屹立在三尖八角的屋棚上,脚下的一片片瓦块缓缓滑下,他右手拿着一个调焦望远镜,左手拿着一个小型的电子仪器,他身后背负着一台笨重的“便携式”无线电发报机,金色的铁框架起了易损的电子传输回路设备,黑色的薄片将其完全遮蔽,露出两旁缓慢滚动的白色走纸卷,由于这种单兵式的无线电发报机只有语音输出的能力,对于反馈回来的情报却没有接收声音的装置,只可以通过走纸将战线处的具体情况用文字表达。这对于输出与输入两方都是个繁琐的过程。油墨机连带着许多按钮与滑键,黑金色的零件将整台机器紧凑地连接起来,焊接上的钢板将简陋的部分修饰地完整。

  玫棂的所指挥的两列装甲列车一长一短,在三天之内已经成功占领西南两侧,正往南方的城墙缺口处挺近,企图配合主干讨伐军的精锐陆军部队进行里应外合式地钳形攻势,通过对以肃清据点的二次扫荡,逐渐扩大防御战线,最后转守为攻,再次进行更加强力的反包围攻势。并一举打破所有侵袭者。

  东方的天空升起旭日,锋芒毕露的复仇之火蔓延沙场,主干讨伐军以俞白和聚荷为核心的陆地部队已经成功将先攻下的东侧巩固,再西下,分拨兵力进行双线攻击。城池纵横,盘踞在笙月街的俞白侦查部队站住高点,配合即将出发的聚荷进行扫荡攻势,虽然如此。但风险尚存,集结在正街的铁虫仍然有不可低估的杀伤力,隐藏在黑暗中的战魂仍丧心病狂地奸笑。

  聚荷命令信号兵传播“出击”的作战请求。一块块金属按键连成断码,汇聚成一个个文字,编织出一句句完整的作战指令。

  俞白见到主街稀疏的黑潮,再向东侧望去,原先驻扎的部队已经成功将据点拿下,玫棂的装甲列车正不停进行防御外部铁虫的作战,那不要命的铁虫部队一只只用利爪攀上装甲列车的外壳,部分车厢正用疲于奔命地在扫清外部来袭不断的铁虫,整一列机车的行进速度被整体拖慢,阳光已无法从罅隙钻进车厢内,被迫开启的夜战灯在紧张地闪烁,破碎的铁门被几架枪口堵死,机炮盘旋的火力车厢已有三架全自动机炮被铁虫破坏,近乎破碎的底部飞轮仍吃力地转动着,调整着作战角度,几枚弹壳卡在了下方导轨的齿轮处,导致供弹系统完全瘫痪,形如虚设。

  “该死!我们不去与玫棂他们接头的话她们就会沦陷,但现在又是如此这个情况,根本分不清街道里有多少敌军,这个时候……完了!该怎么办。”他的汗珠从护额落下,落在胸甲上,滴到了身后无线电发报机的顶板上,三根天线缠着细小的电线盘旋而上。

  那细微的电流声令人烦躁,俞白的心脏如同被巨石捆绑,喘不上气的压迫感似乎在刹那中玩弄着生死。

  “这个时候假如我是陆泷应该知道怎么做!”俞白四顾张望,等待着契机,他仍迟迟不敢下达进攻命令。

  就在两天之前,紊昀与撤退下来的骈宁与骈算相见,在递交文书的时候在腰袋里摸出什么,便独自离开一路向北的军队,在横向的街道中来回穿梭。

  “再不赶没有时间了!”陆泷在窄小的暗街里驾马飞奔,为了速度,他与廉赦影选择抄一条古老的旧路,老鼠窜行在污水与垃圾中,有的小巷甚至只能容马身通过。他们和紊昀同样。在回来时与朱雀,玄武军后便一直等待着军队的撤退,由于大量的道路被堵死,没有赶上好时机的他们便将就着在驻扎的极光军营中歇息。廉赦影依靠自己的身份在军营中得到不少好处,陆泷也随他意多停留了一天,直到今早,所有的军队调动完毕才开始急忙赶路。而那天的初雪下了整整三天。

  “你怎么记得这里会有近路的,按道理你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蠢货!”

  “无论怎么说,先赶路吧!”廉赦影上方的晾衣架因为铁蹄踏地的剧烈颤动而砸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忽然,他们听见了同样的马蹄声,在明里暗里之间非常急促,似乎与他们仅仅一街之隔,这诡异的声音引起了廉赦影的注意,他挥了挥手。

  天上的秃鹰飞下,用鹰爪牢牢地抓在他的手臂上,廉赦影一组做了不同的手势并喂食了一点饲粮,重新放飞。

  渐渐清晰的马蹄声还有马鞍与石墙之间的划擦声,这让陆泷有所怀疑,他平举右臂,示意廉赦影在下个路口往右急转。

  他们一路疾驰,廉赦影找到空隙,迅速赶超陆泷的军马,陆泷也会意地减慢了速度,调整了两人的位置。

  光影飞速变换,两旁的窗户与木门映射地面污渍的丑陋,血迹一路流下,汇成血河,向南流走。白皑皑的积雪,颓废地挤在路旁,滚烫的红流融开一道流痕。

  “就是这个时候!右转!”陆泷在一瞬间抓住机会,在一条东西向的街道前突然停下,而廉赦影则顺势右转,没想到迎头撞来的竟然是极光城墙大队徽章的飞马,两匹马撞在一块,廉赦影控制住身子,差点摔落到地上。而那头却是重重地一摔。

  “谁!?”陆泷诘问到,他挥出一把马刀,刀锋向着那个迎头撞上的人,他正捂着头。

  “是我!紊昀。”紊昀坐在地上,双手紧握按在胸上,似乎在保护什么。

  “快起来!”廉赦影赶紧下马,扶起紊昀,“没事吧!刚刚确实不知道!”他的后脚跟正不安地颤动,看到自己站起的紊昀,用微震手顺了顺整理好的头发,上面还有一点未化开的雪。

  而陆泷冷冰冰地看着一切,他的目光中掺杂着没有半点价值的信任与怀疑。

  “先别说这个了!陆泷!”紊昀站了起来,将手上的一根针管平摊出来。

  “什么?”陆泷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我差点忘了!这个是前两天从光正城寄来的,说是你需要的!”紊昀走进一步。

  “知道了!”陆泷一手夺过,“谁说的!”

  “成嘉因!”紊昀还用手指探了探身上所有的口袋,以防再有忘记。

  “额——嗯。”陆泷望着针管里冰蓝色的溶剂,目光呆滞着,接着又钻入原来那副人格之中,“我,我会使用的!”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一枚吗啡强醒剂,可以有效缓解蛋白质激素所造成的负面效果,其中含有的神经麻痹化学物质可以让自己在短时间内亢奋起来。而他同样也清楚地知道,成嘉因制作出的药剂稳定性与安全性都是经得住推敲的。对于他来讲这是一把利剑,无形的利剑,可以让他从伤病跳脱出来,他反复摩挲着晶莹剔透的针管。

  “就这样吧!”紊昀小步上马,打断了陆泷脑中的思考,“我还有事情,有什么需要的就发电报就好了,我时刻会出手支援,极光城墙大队时刻会出手支援。”说罢,驾驭着褐马向北离去,他的影子随即消失在巷尾的角落处——他向着正街移动。

  陆泷重新将视线放在针剂上,他仍然记得最后一次看见这枚针剂是在光正医院的地牢里,在那个冷冰冰的曾经在手术后的药台上清晰地见过这只针剂,但成嘉因却一直没有使用。而那时,他的病历本上记载着“大脑间歇性失忆”七个硕大的红字!

  “你回去吧,跟着他!”陆泷收起针剂。

  “为什么?我不会拖后腿的!”廉赦影极力证明自己。

  “我不希望明年为你上香,对于我来说,每天都是忌日,你最好离我远点!”他的话语里透露出杀机四伏的绝望。

  “好吧,但是……”廉赦影企图再次将死话扳直。

  “你能听懂吧!”

  “能!”

  “那就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你自己准备好墓碑!”

  “是!”廉赦影一方面屈服于陆泷的军阶,一方面屈服于自己的恐惧。

  “那么——让我来教你们打仗吧!”陆泷抽打着鞭绳,空中的雪停了,那嘴中冒出的一团团暖气显出花白。路旁的树木落下了成片的枯叶。

  “死了一次又一次,又从墓地里爬回人间,为什么?图什么?明明可以在大后方独担大旗,统御战场,却望见自己的战友在战场上化为灰土,尸骨缠着他,阴气一直散不去。陆泷!放手吧!那一缕缕金丝覆不住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