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第八百三十五章、对对子
作者:笑笑生1314的小说      更新:2019-05-29

  孙海笑眯眯地补充道:“万岁爷出对子,让她们俩对,对上了就放过,对不上罚酒一杯,这样喝起酒来才有意思。”

  “不错!这主意好!”朱翊钧赞道,转而问两位宫女,“你们觉得如何?”

  一来刚才被孙海训斥,心存忌惮,清楚拒绝皇上确实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儿;二来心想对对子,总能对得上一些,不可能一个都对不上次次罚酒,况且略通文墨。

  所以,仗着有几分诗文功底,两位宫女齐声答道:“那请万岁爷出对子吧,奴婢试试看。”

  “好!”朱翊钧大喜,略一思忖,张嘴便来,念了四个字,“书生脚短。”

  “天子门高。”

  小彤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哟呵!”朱翊钧眼睛一亮,“看来你知道这个典故哈!”

  这对子确实有个故事,若知道很容易对出。

  当年,明英宗见六岁的李东阳迈不过门槛儿时所出。李东阳自小聪颖过人,素有“神通”之誉,尽管他只有六岁,却当即对出“天子门高”这样的下联,不仅工整,而且诙谐有趣。

  “奴婢是知道。”小彤回道,“那是本朝前辈的故事。”

  “好,再来。”一联没难住两位宫女,朱翊钧兴致大发,又稍一沉吟,念了四个字:

  “士为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本是太史公司马迁的名句,妙就妙在朱翊钧将“死”字直接省去,恰好暗含此刻自己对两位宫女的心情,所以念出来沾沾自喜,很想知道两位宫女如何应对。

  两位宫女想了想,皱起眉头,似乎有一定难度。

  “小彤,春春,快对,快对啊!”孙海不嫌事儿大,高兴地在一旁催叫。

  春春突然眉毛一挑,丹唇一启,对道:

  “卿本佳人。”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那本是《北史》中的名句,也隐去了一“贼”字,可谓工整。

  两联都没难住!

  朱翊钧有点不服:“速度得快点哈,不能想这么久。”

  两位宫女点点头。

  “生死一知己。”

  朱翊钧语速加快,联中指的是“萧何”,成也萧何败萧何。

  “存亡两妇人。”

  小彤抢道,两妇人指“漂母和吕后”。此联可谓高度概括韩信传奇的一生。

  “闭门推出窗前月。”

  “投石冲开水底天。”

  此联是春春抢答的,据说是有关苏小妹的故事,不过意境似乎有点“黄”了。

  而这味道,刚好是朱翊钧喜欢的,所以他眉开眼笑,高兴得自己咕了一杯酒。

  “翻书心想汉。”

  “怕日手遮阴。”

  也不知是朱翊钧有意,还是对那些个感兴趣,不知不觉中,腔调越来越“黄”。

  这一联据说也是有关苏小妹的。一日她看见大嫂在正在翻看《汉书》,却心不在焉的,肯定是想苏轼了,于是出了这么一联:“大嫂翻书心想汉。”

  当时,苏轼的妻子没对出来。待苏小妹走出院子,在太阳底下用手遮住阳光,她才灵机一动对出下联:“小妹怕日手遮阴。”

  上下两联都是语义双关。

  非常奇妙。

  朱翊钧省去“大嫂”,小彤则省去“小妹”。虽然对上了,可对完后,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孙海在旁拍手叫好!

  朱翊钧见两位宫女还真是通文墨,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时也忘记自己九五之尊的帝王身份。

  只是,连续多联都没能难住她们,也就没能让她们喝成酒,很是不服气,又想一联:

  “二人土上坐。”

  “快对!”孙海一个劲儿地催。

  “一鸟天上飞。”在催促中,春春随口对了一个。

  “哈哈哈!”

  她话音刚落,朱翊钧便大笑起来,兴奋得一敲筷子,嚷道:“朕终于能让你们喝酒了,快,罚酒一杯。”

  “奴婢对上了呀,为何要罚酒?”春春不解地问。

  “因为你胡对。”朱翊钧解释道,“二人土上坐,你仔细想想,两个‘人’字加一个‘土’字,连起来就是一个‘坐’字,这在对对子中叫作‘合字对’,而你对‘一鸟天上飞’,岂不是乱对?罚酒,快快快罚酒,两个人都要喝。”

  两位宫女细心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输得心服口服,只得拿起酒盅,一口喝尽了。

  喝完,春春问:“那万岁爷,这联该如何对?”

  “一日月边明啊!”朱翊钧笑道。

  其实,若像朱翊钧那样,整天研究历史典籍,尤其是各朝各代的皇帝,那这联也不难。

  因为这是金国皇帝金章宗完颜璟出的,当时李妃对出此联,意为爱妃伴明君,犹如明月伴日,语义双关。

  可能两位宫女确实不知这个典故,所以情急中没对出来。

  本来这种合字对就难。

  见两位宫女终于喝酒,朱翊钧尤为兴奋:“接着来,听好:鹦鹉能言难为凤。”这是北宋太守毕文简出的。

  “蜘蛛虽巧不如蚕。”小彤答。这是北宋名臣王禹偁对的。

  “炭黑火红灰似雪。”朱翊钧又道。此联是本朝弘治皇帝爷出的:碳、火、灰同源,是为三形态。

  在对对子中,称之为“同出对”。

  “谷黄米白饭如霜。”春春答,这是本朝杨慎对出的:谷、米、饭,可谓“同出”。

  出了几联,又没难住两位宫女。

  看不出来,她俩懂得还真不少。

  朱翊钧一方面欢喜,一方面好胜心也在隐隐作怪,想着自己读书十几载,居然难不倒两位宫女!也顾不得黄不黄,只想难不难,突然念出一个绝对:

  “画上荷花和尚画。”

  为什么说是“绝对”呢?因为这是本朝大才子唐伯虎出的,顺着念倒着念,发音完全一模一样,神奇得不行。别说当朝,就是几百年后仍然没人对出一个十分工整的下联来。

  当然堪称“绝对”。

  果不其然,两位宫女都难住了,紧蹙眉头,冥思苦想,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下联。

  “罚酒,罚酒。”朱翊钧再次得意起来。

  小彤和春春没法儿,只得再干一杯。喝完之后,春春问:“万岁爷,这下联是什么呀?”

  朱翊钧坏坏地笑道:“朕也不知下联,而且怎么对也对不出。”

  “哦,万岁爷欺负咱俩。”喝了几杯酒,两位宫女胆儿变大,不再那么局促,春春居然嚷了起来,轻“哼”一声,撒娇地说道,“您都对不出,却来考我们,这不公平。”

  “怎么跟万岁爷说话的?”孙海又斥了一声,提醒道。

  “去,一边儿待着去。”朱翊钧正在兴头上,白了孙海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对两宫女,“那你们说,该怎么着?”

  “万岁爷自罚。”

  “好好好,朕自罚,而且三杯,行不行?”朱翊钧带着商量讨好的口吻,随即语气一转,“但你们得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