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江湖落花无情 第二十七章 萍水相逢
作者:团大人的小说      更新:2018-08-06

    话说林凝与赵沐聪二人为了躲过鬼子帮的势力,便一直马不停蹄地出了福州境地,在泉州歇了一晚之后,便向着向西南方向出发,朝玉堂门奔去。这玉堂门是位于广南西路的玉檀山之上,玉檀山之所以叫玉檀山,皆因满山所栽种的树,都是上好的玉檀木原料,此山也因其而得名。

    而从泉州出发到广西南路,其中的路程十分遥远,赵沐聪却还是倔强地跟着林凝,与其为伴。但这当中可谓是吃足了苦头,为了赶路二人风餐露宿,有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在路边的破庙茅屋将就着睡一夜,每天食着硬邦邦的干粮,连喝水都是要计算脚程才敢喝。

    但林凝跑惯了江湖这些苦日子都不在话下,偏生赵沐聪自小到大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所以如今让他过如此日子,他又如何能够习惯呢?但之前几次被林凝骂过了,他就算觉得苦,也只能咬着牙熬过去。是以几日下来,赵沐聪身形略微变得瘦削,脸上也不似之前圆润,本来白净的脸上,似乎因风尘仆仆而留下了一些抹不开的黑黄,可他独独是眼神发亮,不觉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少了些林凝初遇他时的少年顽劣。

    在这段路上,林凝一直都听到不少关于鬼子帮的传言,有的人说鬼子帮帮主的病终于有所起色,还有的是听说鬼子帮的夫人与水云帮的鹰老大有一腿,又听闻两人被鬼子帮的人下了江湖追杀令,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而且江湖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勾引嫂子,即便是敌家对头的也是碰不得,所以水云帮的蝎子老二便趁乱拿下了水云帮,将鹰老大弃出帮门,如今水云帮的当家已经是蝎子老大了。反正事事纷纷扰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时至十二月初五,林凝和赵沐聪二人终于入了广南西路的境内,到了一处繁华热闹的城中,打算投栈歇脚。

    赵沐聪这一路上都是匆匆而过,还未来得及欣赏个中的风光,便又要急忙上马赶路了。如今难得看见热闹的人气,心中不由欢喜,只见城内人头涌涌,荣华喧嚣,但过路人脸上却是质朴实在的笑。这种热闹却不似临安城那般灯红酒绿,高不可攀,这里更像是石井之内的人情兴盛,暖人自在。

    眼前此情此景,让赵沐聪不由好奇问道:“林姑娘,此城究竟是何处?”林凝回道:“我们已在广南西路境内,此处便是梧州城。”

    赵沐聪喃喃地说道:“梧州?”

    林凝见赵沐聪似是从未听过梧州的名堂,心想他身处临安,是当朝最繁华昌盛之地,区区一个梧州,又怎么会听说,想着便解释道:“梧州商贾云集,贸易集散两广,是内陆运输的必经之地,此地能热闹昌旺起来,也属必然。”

    赵沐聪听着觉得有趣,便追问道:“那么我们离玉堂门还有多远?”林凝回道:“玉檀山就在西江对岸的,离此处已经不远了,我们今日便在城中歇一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这二人一面闲聊说着话,一面牵着马,打算找投宿之地。可是谁知没走几步,便见路前人群耸立,围了好几圈的人,似是有什么有趣好玩的事儿。

    赵沐聪好久没有闹腾过,见前面有热闹能瞧,也不理自己是牵着马匹,就凑身走进人群,人群当中的人被他和他的马挤得都对其瞪目而视,赵沐聪也不在意,还是一副嬉皮笑脸地说着:“对不住,让一让。”

    赵沐聪刚挤过人群,才看见有几个男女站立在当中,被看热闹的路人团团围住。当中的几人,一男子的是长得英俊朗逸,却在皱眉沉思,一女子长得楚楚动人却低头抽泣垂泪,还有一个生得娇美可人的女子,却是怒着一脸。但这其中独独是有个男人,一身锦衣华服,穿金戴银,身材矮小却昂着首叉着腰地站着怒视他们几人,看着相貌就是个满肚肥肠的男子,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壮汉,看起来十足的恶霸之相。

    其中那个生得俏动丽人的女子,先是对那垂泪的女子轻声抚慰道:“莫要怕,我与你出头!”说罢当即扬起一根染得红彤彤的鞭子,二话不说地朝恶霸打去。

    那恶霸见此状,也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个会武功的,只会惊恐地大声怪叫。而当中一个恶霸的手下却立即迎面扑去,挡在恶霸之前硬生生地挨下了那一鞭子,那手下的衣衫登时撕裂开来,一片鲜红涌出,看着露出来的伤口,旁人都觉得是痛在自身一般的如刀割之痛,也觉得此人可谓是“忠心耿耿”。

    那恶霸见方才那鞭打不到自己身上,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你就是打不着我。”说着又一脸嚣张地说道:“我跟你说,整个梧州人人见到我都是恭恭敬敬的,偏偏你们两个臭不长眼的,竟然还学人家架梁子动手打我,今日……”话还未说完,那拿着红鞭子的女子,便喝道:“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难道这梧州就没有王法吗?”

    恶霸被女子喝得楞了楞,谁知听完女子的话,却“噗嗤”地笑了一声,嬉笑道:“你可知梧州城的知州是我的何人?”说着扭了扭脖子,头昂得更高些,续道:“他可是我的姐夫,而我可是梧州第一首富,关家的长子嫡孙,关富仁。”

    那女子见那个叫关富仁的恶霸还是一副嚣张得意的模样,想扬手再抽一鞭子,但身旁的俊朗男子却劝阻道:“拂尘,先不要冲动!”

    关富仁却见他二人停了手,便以为他们是被自己一番话吓傻了,怕了自己所以不敢出手,便得意洋洋地指着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对身后的手下说道:“给我把那女的抓过来!”身后那几个高大的壮汉一听,便齐齐朝女子走去,那女子见状惊恐万分,一把抓住那个叫拂尘的女子,哭道:“女侠,你要救救我呀!”

    此际的赵沐聪本来只是想来凑个热闹,谁知竟让他看到恶霸欺凌的一幕,他本就在一旁义愤填膺,刚想出声相助,却看着方才拦阻红鞭女子的男子,不禁觉得分外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此人是谁,如此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寻思之际,又听见骚动,回神才见到那恶霸是要来强抢硬来了,而那两位义气相助的侠士,一个是文质彬彬的俊少年,一个是娇滴滴的俏女子,心想这二人必定是打不过那几个壮汉,想着便回头想去找林凝的身影,想着要是她能出手相助,必定能轻易制服他们,可是此刻回身看去,身后哪还有林凝的身影。

    而叫拂尘的女子,一见那些个壮汉要朝他们冲了,也不再理会阻拦自己的少年,转手用暗劲发几枚如意珠,朝着几个壮汉的软麻之穴击去。那几个壮汉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力气不小,却只是会些三脚猫功夫,拂尘女子的几颗如意珠一出,也不懂闪躲,纷纷击中,几个壮汉当即一软跪倒在地上。

    关富仁大吃一惊,他是从未想过这女子竟这般厉害,只见叫拂尘的女子歪着头得意洋洋地一面玩弄着手中的鞭子,一面看着他,说道:“你这头猪是要抓谁?”

    关富仁听见她竟然敢骂自己是猪,气得咬牙切齿,却忌惮着她的武功,也不敢说反驳,只是向四面瞧去,像是在找帮手一样,蓦然看到方才为自己挡了一鞭的男子,此刻跪坐于地上,嘴唇苍白背上尽是斑斑血迹,关富仁见了此男子当即双眼发亮,兴奋地喝道:“狗腿子,你过来!”

    那男人也没有半句应答的话,只是双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垂着头弯着腰地站在关富仁身旁,关富仁看到他乖得像条哈巴狗一样,越发地笑得嚣张,对拂尘说道:“我今日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拂尘看着他话语跋扈,目中无人的恶心模样,更是愈发来气,一个转步飞身夺去,手上还多出了几根闪着银光的细针,朝着关富仁稳稳发去!

    站在关富仁身边的男子,一见拂尘动手,当即冲向前,拂尘一个皱眉,心想这男人是要坏自己的好事了。但那男子似是没看见细针一般,纷纷躲避过去,只是用拳脚直攻拂尘的面门。偏偏男子如此一闪躲,那几根银针尽数都刺入了关富仁体内,登时痛得关富仁一顿嚎叫,蹦地跳了几步,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旁人看着更是好笑。

    拂尘见关富仁的搞笑模样,心中具是欢喜,扬起手想朝关富仁抽一鞭子,鞭子还未飞出便忽然被人生生扯住了,看着抓住自己鞭子的人,原来是那个关富仁的手下,如此令她不由一惊,这个看起来相貌平平,对关富仁惟命是从的男子,竟然能有如此本事,一手就抓住自己的红鞭子,难道方才他能躲过自己的梅花针也不是巧合?

    正当拂尘想得投入时,那男子却一掌打在她的肩头,拂尘顿时连退几步,她同伴的那个男子眼明手快才接住了拂尘。

    拂尘一脸不服地看着那个男子,只见此人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招数,怎么自己就无力招架了呢?扶着她的那个俊俏男子,忽然沉声说道:“拂尘不好了,你看!”

    拂尘一眼瞧去,才看见方才被自己用如玉珠打到在地的男人,如今也逐渐能恢复知觉,逐渐站立起来。看着不由心中不忿道:“果然自己内力还是差了些火候!”

    关富仁见此情景,更是连连大笑,说道:“怎么了?怕了吧?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装大侠,却只有些三流功夫的江湖人!”

    赵沐聪本来见仗义出手的姑娘,占了上风,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谁知局面却急转而下,变得这般糟糕,心中不由焦急起来,心想自己既然有皇家身份,也不怕这恶霸能把自己如何,想着便想大喝一声,阻止他继续欺压旁人,但声音还未喝出,便有一把轻佻的声音在自己之前响起:“啊呦,小小的姑娘家的不学好,竟然学些打打杀杀的。”

    拂尘听出此话是在说自己,便心中气恼,刚想朝说话的人骂去,但看清说话人脸容的一刹那,却是当即挑眉嘴角含笑,也不再说话,只是悄悄在自己身旁的男子耳边说了句:“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会没事的。”男子不解,看了看说话的人,是个少年公子,长得已经不是英俊能够形容了,更是美貌动人,不由蹙眉,又见拂尘一脸热切地看着他,不禁沉思起来。

    但在一旁看热闹的赵沐聪可谓是大吃一惊,因为那个公子便是自己找了许久的林凝了!

    关富仁也寻声望去,却是见到一翩翩公子一身羸弱瘦削,但脸蛋长得比姑娘家还要好看,他听见方才这位公子如此说,便认为此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当即附和调戏道:“这种女子应当丢去怡红楼,给老鸨**几日,我到时候必定去捧你…….”谁知话还未完,便一掌风迎面刮来,最忌清脆的一声“啪”,便见那清秀公子站在自己面前,冷声道:“堂堂男子嘴巴竟然如街边的长舌妇一般恶毒,倒不如梳起头发,挽个女人的发髻,做个专门给别人穿小鞋的八婆罢了。”“八婆”乃是广南地方骂人的土话,此话可谓是骂得十分毒人了。

    而那一巴掌力度可不小,关富仁被打得晕头转向,脸色赫赫五个指印,此时又听见他如此辱骂自己,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绿,后退几步,远离了林凝,才对适才与拂尘交手的男人喝道:“狗腿子,给我杀了他!”

    谁知那男子竟然歪腰躬身对关富仁说道:“回少爷,我打不过他。”这是男子今日第一次说话,他平日里也从不轻易开口,平日在关家的人见他都会奚落几句“你看少爷家的哈巴狗来了。”如今见他神情淡淡,似是在说着一件不以为然之事。

    关富仁一听呆了一下,忽地暴跳如雷地对其嘶声喝道:“打不过,你也给我打!就是你被打死了,也要把他拉上垫背!”

    那男子被人如此侮辱,却似是没有脾气一样,只是默默走到林凝面前,说了声:“得罪。”说罢便出拳似风般,朝林凝攻去。林凝见他双拳威猛有余,但招式却是单一,只是寥寥几招,但却是十分实在,再多看一会儿,更是觉得这几招回味无穷,再在其中幻化转变,更是意味深长。林凝心想难怪方才这男子能轻易制服红拂尘,原来当中还有如此奥妙,见此也不禁心中激起好奇。想着不由手中劲力放缓了些,还想再看看他有什么招式能变幻应对。但那男子一感觉林凝的招劲放缓,便眉头一皱,那几招越使越用力,走位步法更是沉稳有劲,林凝双眼发亮,心想着家伙年纪轻轻却是一等一的武学之才呀!如此不由愈发兴味起来,越打越是起劲,二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过了近百招。

    可旁人看着他们二人交手,不由都暗暗心惊,如此过了数招,也不能分出胜负,特别是拂尘和赵沐聪两人,他们是见识过林凝武功的厉害,眼见两人缠斗着越发激烈,更是暗暗心惊道:“这男子竟然会如此厉害?”

    二人打着打着,那男子越发地着急,见林凝对自己招招都能沉稳应对,就知她是未尽全力,也明白二人差距实为太大,不由沉声开口道:“你未免也太过小瞧人了。”林凝听着男子终是开口说话,便笑道:“这不过是你心中所想,我却是见你身手不凡,区区几招却暗藏玄机,让人忆之无穷无尽,我倒是佩服你都来不及。”

    那男子无料到林凝竟会如此出言称赞,不住一怔。林凝又岂会知道二人正打得热烈之际,他竟会分神,就是如此一瞬,林凝出的一掌便直直袭向其胸膛,双方切磋比武有时都难免死伤,更何况是实打实的比斗,林凝只得在最后关头收回了半成的功力,但男子还是生生挨了那一掌,却是倔强不肯退后半步,如此一时竟憋闷得胸口翻涌,喷出一口鲜血来!但男子也不在意,一嘴的血迹却是不理,扎马起步接着向林凝攻去。

    众人瞧见男子喷出一口鲜红,有的不禁觉得太过残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而有的早就瞧不惯关富仁每日都作威作福,见如此都不由低声喝彩。而赵沐聪更是拍掌喝彩道:“好!打得好!”关富仁见那个“狗腿子”竟然会如此劣势,心头已经是又惊又怒,如今还有人不怕死敢大声喝彩,不由火气上涌,指着赵沐聪,对其余的几个手下怒道:“给我打死那个不识相的!”

    赵沐聪正看得入迷,便不觉就开口喝彩了,忽然见几人面露凶光朝自己冲了,吓了一跳,正退出人群躲避,却听到“啪”的当空一声响,原来是方才拿着红鞭子的小姑娘拦在自己的面前,仰着头对那几个壮汉说道:“还想打吗?”

    那几个壮汉方才都见识过她的厉害,不由都是迟疑了一下,但他们几人也明白,若让关富仁见自己临阵退缩,回府受责备挨打的还是他们,不由只能硬着头皮对红拂尘出手。

    红拂尘本来今日对那关富仁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如此阻拦一番,也是打的不过瘾。此时见那几个壮汉,即便是怕着自己,还是要冲过来挨打,当即眉开眼笑地举着鞭子冲去。

    此际赵沐聪还未反应过来,便忽然有人一把拉住自己往回抓,赵沐聪一惊,想反手推开,谁知身后来人竟然沉声道:“小王爷,你何故在此处?”

    赵沐聪见有人识得自己身份,不由转头看清来人,正是方才在红鞭子姑娘身边的少年,只见他双眉紧皱地看着自己。赵沐聪心头一动,才想起眼前此人,正是宗泽将军府的成贤曜,成家二房的大公子!认出他后,赵沐聪也不由问道:“你为何也在此处?”成贤曜也不多说,只是把他一把拉到自己身旁,说道:“小王爷,你还是与我站一起稳妥些。”

    赵沐聪听着不由有些不高兴,嘀咕着说道:“怎么如此小看人。”成贤曜听见了也不出声,之事回头在看了眼红拂尘,见她还是笑嘻嘻地教训着那群狂徒,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一时间,梧州大街上是乱作一团,街上围观的人更是愈发多起来,关富仁脸色更是越来越难看,从小到大他都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今日竟然被人当街辱骂还打了一巴掌,如今这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痛。这让他越想越气,又见周遭围满人,暗地里还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更是羞恼得一脸红火,对着与林凝交手的男子嘶喝道:“狗腿子,你这个没用的狗东西,赶紧给我打死他。打不死他,我扒了你的皮,晾在府门之前,让全城人耻笑!”

    林凝见关富仁骂得是恶毒,便对那男子说道:“你如此武功,将来必定不凡,却为何要在如此猪狗不如的人手下办事?”谁知那男子竟也回答:“我一向只与人说话,不是人的人我理来作甚?”

    林凝见他言语诙谐,不由一笑,又道:“但他如此诟谇叱骂,你也能无动于衷,真是忍常人所不能忍。”那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回道:“若别人给你的东西,你不要,那东西会是谁人的?”林凝一听更是笑得灿烂,心想这人当真是有趣的很呀!

    这二人打着打着不由竟起了丝丝猩猩相惜之意,如此打下去二人也觉得没劲了,那男子便首先提气收手,向后退了几步,对着林凝拱手躬身说道:“多谢指教了。”林凝莞尔一笑,回道:“应是我多谢你,让我见识到如此奥妙无穷的武功。”说着又见他虽为关家下人,但衣衫破烂,心想大户的人家数来爱面子,下人怎会是如此的不堪打扮,不由不解,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为何会在此等人之下助纣为虐的?”那男子一时一脸苦涩,笑道:“我十岁为了两口饱饭才入关府,但如今看来我也是时候离去了。”林凝听后当即点头笑道:“天下之大,兄台如此武艺,出了这个梧州城,也必有一番天地。”

    关富仁见他们二人竟然停手,还彼此闲聊起来,更是怒不可歇,气急败坏地喝道:“狗腿子,你可是要反了?”男子似是听不见一样,还是与林凝继续相谈,关富仁受不得他如此怠慢自己,想着他自小在关家,自己叫他去东他是从不敢往西多走一步,自己叫他做什么,就算是吃屎他都得做,如今竟然不停自己命令,不由目露凶光,一下子怒火中烧,快步走去,一把抓住他后背的衣衫,怒喝道:“你是听不见我说话了吗?”

    谁知男子把手一反挣脱开来,这让关富仁始料未及,被推得蹲倒在地,这下他更是火大,怒目狠狠地瞪着男子,鼻孔张得大大地在喘气,心想这无用的狗留着也只会乱咬,想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铮亮的匕首,一脸凶狠地朝男子刺去。

    眼看着刀锋入肉,林凝在旁见男子还是不为所动,躲也不躲。不由蹙眉,身倾向前,一脚踢开那把匕首,反正又是对着关富仁两巴掌,冷冰冰地说道:“没用的东西!”关富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抓住,林凝借力托着他的后腰,高举当空。关富仁当即吓得一身冷汗,语无伦次地威胁道:“你…….我是……梧州知州…….不……我姐夫是……关…….关家……首富……”

    林凝哪会理会他,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你这种人还是不要出街走动,免得脏了百姓们的眼。”说着一把把他当空甩出,又凌空对他腰间一脚横踢过去,这一脚林凝可是用了十足的劲力,却偏偏是挑了个不会毙命的地方踢去,关富仁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原来林凝竟然生生他的腰骨踢碎了,只怕此后他连床也下不得了。

    关富仁一下子吃痛惨叫,整个人实实地抛跌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了,*了几下竟然晕倒过去。

    林凝也不理会,而是回身对男子问道:“你适才何故不躲避?那一刀若真的刺下去,你就算是不死,也没了半条命。”男子却是一笑,似是自语又似是回答地轻声说道:“毕竟是多年的给饭之恩,即便再少,那也是恩。”林凝见他一脸凝重,眼神飘忽,似是在思起些什么,心想此人心中藏的事儿怕是不少,自己又何故要问呢?

    林凝忽又想起方才与之交手的那几招,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兄弟,方才你打的那几招拳法,是何人教你的?”

    男子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八岁那年在街上乞讨,遇到一位大侠,他见我一身淤青,知我受人欺负,便教了我这几招,临行前叮嘱我日夜勤加练习,一天也不能落下,我日夜琢磨其中的身法转幻,便练到了今日。”

    林凝听着却不由皱眉,这江湖中是何等的大侠才有如此精妙的武功?

    男子见林凝疑惑,便又道:“我不知那位大侠是何人,只记得他带着两把剑,一把背在身上,是把比寻常看到的剑都要长出几寸的宝剑,还有一把只是普通的宝剑样式,不过大侠却是十分爱惜。而他身上那份豪迈昂然的气概,世上无人能及。”说着说着男子神色,更是变得无比的向往与尊敬。

    林凝听着不由沉思,比寻常宝剑要长?难道是神剑冰霜长剑?!听闻此剑是由寒冰铁器所铸造而成,其剑气也是极寒,甚至有人被冰霜长剑所伤后,连伤口都是结成冰霜了,故此才叫冰霜长剑。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乃当世第一大侠,萧云天的宝剑!难道这男子当初遇到的人便是萧云天?

    林凝沉思间是越想越兴奋,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子,心想虽然也只是学了皮毛,但此人天资聪颖,看来一代大侠萧云天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不由又想,若是萧云天大侠还在世上,自己真想见识一下他的风采神姿。

    而此时关富仁那几个手下被红拂尘教训得,每人身上都有好几条红火火的血痕鞭伤,那几人此时看见关富仁早已晕倒在地,便无心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也不顾红拂尘他们几人,连忙扛起关富仁逃出人群。临走前有一两人还指着方才与林凝交手的男子,喝骂是“狗崽子”,“死叛徒。”

    男子也不生气,只见林凝默不作声地思量着些什么,不由开口提醒道:“这位公子,我看你们还是快些离开把,关家的人怕是快要来了。”

    林凝不由问道:“那你?”

    男子回道:“适才公子不是说过,我就算是离开梧州城也能有一番作为吗?那我便去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公子说的那样。”

    林凝见他如此说道,不由大喝一声“好!”接着又道:“日后我们江湖重逢,我便请吃酒,三天三夜不停!”男子也不由有点激奋,也喝了一声“好!”

    林凝嘴角带笑,又见男子后背和嘴角带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袋子,说道:“这是些疗伤的丹药,你拿着防身吧。”

    男子想要推脱,林凝却抢先说道:“若是不喜做我的朋友,便不拿就是!”男子一听怔了一下,转即接过袋子,笑道:“多谢了。”

    林凝也笑了笑,接着躬身拱手说道:“那后会有期了。”

    男子也点头回道:“后会有期。”说着便洒脱转身,也不回头,只是步步昂首踏向前路。

    男子如此心无旁骛一路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梧州城门之前,他抬头看去,不由觉得今日太阳十分刺目,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此刻才留意到街上的热闹纷纷,才忽地想起,原来今日是冬至,难怪街上行人神色匆忙,怕是想早些回家过节吧。那么自己的家呢?好似早就没有了,自己年满四岁时,那高高在上之人,忽然下令从南京应天府迁都南下。自己的一家生怕受金人迫害,也跟着南下逃难,可便是如此生了变故,父母遇难双亡。唯独剩下他自己一个四岁孩童,为了活下去一路南下乞讨,但自己也算是有贵人相助,八岁那年遇到一位大侠,教过他几招武艺,此后街头再无人能够欺负他,也从未有人敢抢他的口吃。

    一直到十岁那年自己实在饿得无力支撑,晕倒在关府门口,那时双眼冒着金光,迷迷糊糊之间却听见一生软糯说道:“嬷嬷,那人是怎么了?”后有人回答:“是个脏丐儿。哎呦,小姐小心那小乞儿脏了你心爱的绣花鞋。”此间自己双眼无力,只能半闭着,朦胧之间忽地闻到一阵清香,只见到一双绣着一只小狗追蝴蝶的花鞋,艰难地转了一下眼睛,向上瞧,又见一个娇俏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软绵绵的声线,问着自己:“你是怎么了?”

    自己那时确实无一分力气回答她,她不由有些着急,竟伸手拉着自己,说道:“你,你是要死了吗?”说着竟然不由地哭出声,对着身后的嬷嬷道:“嬷嬷,他要死了。”嬷嬷见她如此模样,也跟着着急起来,说道:“别哭了,小姐。你赶紧松手,那人脏得很。小姐,哭了便不好看了……”那小姐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地哭泣,一直推着倒地的自己说道:“你不要死呀,我家的兔兔死了,我便再也没见过了。我听别人说死掉很惨的,冷冰冰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你别死了。”自己在一旁听着她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竟然心中升起阵阵温暖,心想原来这个世间上还有人会在乎自己是生是死。

    自那之后,他便被留在关家做下人,可是那些家院子都笑话自己,说自己是关家二小姐的一条狗,都唤自己叫“狗腿子”。后来自己才知道二小姐曾经养了一条狗,叫“兔兔”。但二小姐却对自己极好,有时候会偷偷带着些点心来找自己,还会在自己面前哭着说娘亲不喜她养狗,觉得兔兔难看,便叫下人把它吊死在树上,后来那些下人还吃了兔兔。而且她最爱便是听自己说府外好玩的东西。后来她逐渐长得亭亭玉立,她再也未曾来找过自己,自己也不过是最下贱的扫院搬抬,甚至是让主子踩背下马的杂役而已,又怎么能见到深闺后院的她。但自己有时却会有些想念当初那个一面哭着说想“兔兔”了,一面还塞得满嘴糕点的她,看着她鼓鼓的双颊,不觉分外可爱。

    再后来听说她被指婚了,是嫁给临安城一个当官的。自己心中也不免为她高兴,她能嫁到临安城是全朝最繁盛的地方,她如此爱好玩的东西,必定是高兴的。自己便在临行前一晚,偷来些纸张彩墨,削了几根细细的竹子,糊出了一只纸做的小狗,悄悄地挂在她闺房的窗前。

    如今自己终于是要走出这个呆了许久的梧州城了,离开这个曾经有着他们二人回忆的地方。他知前路茫茫,可能二人今生不会再见。但路如此长,人还活着,便一定一定有缘再见的,只是但愿彼此的缘份不浅就是了。

    如此想起匆匆过往,男子不由喟然长叹一声,看着“梧州”两个赫赫的打字,呢喃道:“后会无期吧,梧州。”说着刚踏出一步,才发觉自己手中的袋子,转来“叮当”之声,不由打开一看,原来里面出来放着一瓶药散以外,竟放了两锭金灿灿的金子,他不由一笑,一步一步地走出梧州城了。

    男子离开后,林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档子透着一股坚定,不由浅笑,而红拂尘不知何时窜到她的身旁,怪腔怪调地问道:“林姊姊,你看着那个男子作甚?”

    林凝看着红拂尘古灵精怪的模样,不由以手指推了她额头一下,说道:“我只是在看,这不久便要在江湖扬名四海的人。”红拂尘不由转了转眼睛,也瞧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说道:“你是说方才那男子?”林凝轻轻地点了点,红拂尘却寻思着林凝方才那话,这男子是能扬名四海的人?

    而赵沐聪也凑到跟前,问道:“林姑娘,你是识得那男子?”林凝只是摇了摇头,赵沐聪不解道:“你不知他是何人,何故又说下次再见便请他吃酒?”

    林凝淡然地回道:“江湖上通晓姓名身份,未见得便是朋友。而不知名不知姓,却也是难得的知己。江湖风起云涌,下次能再遇见便是缘分,若是真心实意的朋友,又怎会认不出彼此。”赵沐聪听着林凝这番话,不由地点了点头,心想林姑娘这话却也说的有些道理。

    而成贤曜在一旁看着红拂尘一声“林姊姊”而赵沐聪一声“林姑娘”,这才算是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竟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林凝见周围人都不住地打量他们,而关家的人走了才不久,此地也不宜久了,便说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等下又人赶来,又要麻烦了。”

    成贤曜当即点头应道:“说的不错,我们还是赶忙离开吧。”

    谁知红拂尘却怎么都找不到方才那个被关富仁调戏的姑娘身影,便不由急道:“方才那个被欺负的姑娘哪去了?”

    林凝回道:“我见她方才趁乱跑了。”红拂尘不由觉得不忿,说道:“这姑娘竟然一声不响就这般走了,真是难为我还拼了命出手救她。”

    林凝见她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由一笑,心想这江湖多得是忘恩负义之辈,又何况只是个弱质女子,便道:“别再多说了,走吧。”说着几人当即跃过众人,匆匆离去。

    如此一场梧州城难得一见的闹剧,便就此散场了,围观的路人竟然有些不尽兴,久久也未散去,不少人留在原地竟讨论起林凝几人,说那几人是侠义之士,关家的纨绔子是罪有应得。

    可谁知过后不久,便有一群官兵打扮的人找了,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人喊道:“知州大人有令,要抓拿伤人之徒。”说罢也不理是无辜还是有罪,那些官兵一统乱抓,把很多寻常百姓都抓进了大牢,那街上更是叫冤连连。

    而林凝和红拂尘四人此时早就偷偷地出了梧州城,四人骑马结伴而行。他们怕关家的人穷追不舍,便打算今日之内加紧路程,赶上玉檀山!

    四人正在赶马之际,却不是沿着一般的驿道而走,反之是在走一些蜿蜿蜒蜒的小径,一路上不少的碎石与如人高的杂草,赵沐聪不由嘀咕着:“这走的是什么鬼地方?”

    红拂尘却冷“哼”一声,说道:“这可是上玉檀山最快的路了。”赵沐聪撅了撅嘴,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地更在身后。

    结果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忽然前方清风扑鼻,隐隐味道阵阵清香,再走半响,便顿觉廓然开朗,只见跃过那人般高的杂草,前是一条平整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左边一旁种满了鸡蛋黄,满枝头的绿叶中,淡淡的碧白透彻着粉黄,或是成球或是单个,看起来甚为迷人。而右边却是一条清澈透亮的小溪,沿着小路一直延绵延伸,如此闻着阵阵的花香,听着动人的潺潺流水之声,人的心境也不禁愉悦起来。

    赵沐聪常年久居临安,而鸡蛋花性喜高温,只得广南地区能都大肆栽种,他此际看到这从未见过的花种,只觉得格外喜欢,加之前几日风尘仆仆地赶路,如今有如此美景,不由心花路放,忍不住问道:“这便是去玉堂门的路了?”

    红拂尘笑的得意,回道“当然。这是我发现去玉堂门最近的小道了。”

    赵沐聪一听却不由疑惑地看着红拂尘,见她年纪轻轻也想不到她能与玉堂门有什么关联,便问道:“你为何如此熟悉去玉堂门的路?”

    红拂尘清脆地笑了两声,对着赵沐聪昂着头答道:“我呀,可是玉堂门下唯一的徒弟,大名鼎鼎的符堂与娇二娘便是我的师父。所以你说我能不熟悉这上山之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