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甘的人偶 第二十一幕 人偶师与人偶少女 五(上)
作者:葫芦小凡的小说      更新:2018-07-13

    六个月前,帝都柏林,尤利安公馆

    老爷的病情已经越来越重了,医生不断的来会诊,然后又离开,是很严重的肝癌,情况不容乐观,公馆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虽然谁都不说,但是谁都知道,也许老爷的日子快到头了。

    尤利安·纳尔,是尤利安家族家主的名字。

    加玛的心情很沉重,他从小就在尤利安家族里做着侍奉的工作,三十多岁的时候被老爷提拔成了管家,他几乎是随着纳尔大人一同成长起来的,但事到如今他看着那个曾经威风凛凛的人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忍受着疼痛时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该吃药了,老爷。”加玛轻轻敲了敲门,他将熬好的汤药轻放在了床边的橱柜上。

    纳尔躺在床上没有转身,他身上本就没有什么脂肪,现在在病魔的侵袭下变得更加瘦弱了,只有皮包骨的身体艰难的维持着生命的延续。

    加玛觉得他可能是睡着了,他没有叫醒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这时,他听到了纳尔虚弱的声音。

    “加玛...”

    那个男人平躺在床上,眼神飘忽的望着天花板,明明刚到壮年鬓角却已经斑白了,棚顶的白炽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皮肤照的如虚壳般的惨白。

    加玛心中一阵绞痛。

    “有什么吩咐吗老爷。”他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一些。

    “还有多久...”耳边传来纳尔虚弱嘶哑的声音。

    “什么?”加玛有点没听懂。

    “我还有多久...”纳尔的语气很淡然,仿佛在询问着别的的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外面那些人都不愿告诉我,他们还以为我连脑子都不好使了,一个个的搪塞我。”

    纳尔的语气里夹带着嘲讽,加玛听不出来他是在嘲讽那些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老爷...”

    加玛欠了欠身子,他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

    “你不必瞒着我,我有多糟糕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多久而已...告诉我吧...加玛,你肯定偷听了吧。”

    加玛叹了口气,他侍奉了这个男人几十年,他知道他是个从不会认输的人,尽管他现在就要被病魔打败了。

    “医生说您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加玛看到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但随后又立马回归了空洞的平静。

    他听到纳尔粗糙杂乱的呼吸。

    “一个月吗...真遗憾呢...”他真的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蕾娅的生日...我最终还是不能和她一起度过了...”

    纳尔自嘲的笑笑。

    “我以前总是因为家族里的事而无法和她在一起,直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能...”

    纳尔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来,加玛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啊...蕾娅...”

    “我的蕾娅...”

    “她...还只有十六岁...”

    “我不信任任何人。”纳尔望着加玛的眼睛。

    “外面那些人都在等着我的遗嘱,试图从尤利安家族手里分得一点好处!”

    “蕾娅她还太小了,她无法从那些人的手中保护自己,我死之后,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加玛...拜托你了...就算是抛弃尤利安的姓氏也好...请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加玛内心无比的难过,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脆弱的样子,他握着他伸出来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无法辜负他。

    在最后,纳尔将一枚铜制的钥匙放在了加玛的手里,他说那是他给蕾娅的生日礼物,希望他能够在她生日的当天将它交给她。

    这个世界是真实而残酷的,纳尔最终连半个月都没有挺过,这个赢了一辈子的男人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他怀着对那个孩子无比内疚的心情长眠于地下。

    尤利安·蕾娅,那个拥有金色的头发和碧色的瞳孔,如天使般美丽却命运悲惨的孩子。

    生于尤利安家族,也许是她最大的不幸。

    在尤利安·纳尔的葬礼那天,加玛看到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父亲的棺木前静静的望着玻璃罩内失去生机的脸。

    她旁若无人的站了很久,她伸出葱白的手指隔着玻璃抚摸着父亲的脸,表情始终是漠然的,绝美的脸庞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毫无波澜。

    “蕾娅...”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叫了她的名字。

    加玛看到她身体轻微的晃动,然后她把手抽回,最后看了棺木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谁也看不出她到底是悲伤还是如释重负,但似乎也没有人在意那些。

    尤利安·蕾娅,这个少女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忧郁症,这是众所周知的。

    不愿说话亦不愿表达自己的情感,就像个人偶一样。

    葬礼结束,纳尔的遗书也随之公布。

    最重要的内容是,因尤利安家族的法定继承人尤利安·蕾娅年龄尚小以及个人身体原因暂不能承受家主的责任,所以由尤利·安纳尔的弟弟尤利安·克莱尔代理家主一位,等到蕾娅成年后将权力归还,若蕾娅不愿成为家主也可保持现状,但家主的法定所有权必须是蕾娅本人。

    这是纳尔为蕾娅做的最后一件事。

    纳尔只有蕾娅一个女儿,谁都知道将家族传给女性的子嗣有所不妥,但是没想到纳尔真的这么做了,家族内的所有成员都有所不满,蕾娅那个孩子毫无疑问是不具有继承家族的能力的,与其相比他们更希望由年轻能干的克莱尔来继承家业,那个男人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学识渊博又懂人情世故,最重要的是,克莱尔并不像纳尔一样处事死板,只要拥护他就一定会得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