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甘的人偶 第二十一幕 人偶师与人偶少女 五(下)
作者:葫芦小凡的小说      更新:2018-07-13

    没有人是站在蕾娅这边的,除了加玛,但加玛甚至连尤利安家族的人都算不上,他不知道自己能为那个孩子做什么。

    遵照遗嘱,克莱尔成为了家主代理,加玛看见他站在蕾娅的面前一脸笑容的抚摸着她的头,可在他的眼里却像是一只老鹰在用目光*舐着眼前毫无反击能力的兔子。

    加玛在尤利安家族呆了几十年了,他知道克莱尔为什么出国留学,那个男人是被他的父亲赶出去的,他十六岁便沉迷赌博,明明拥有着尤利安家族高贵的血统,却沾染着低贱的风俗妓女,他的父亲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如此的败类,为了不影响尤利安家的声誉便将他遣送出国,直至今日。

    如今因为纳尔去世,克莱尔又再次回来了,他穿着昂贵的服饰举止之间都带着贵族应有的良好教养,让人们觉得他已经和当初不同了,他是尤利安家最让人敬佩的子嗣,让人觉得他才应该是家族的正统继承人。

    加玛知道,那个男人对蕾娅十分的危险,但是凭他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他每天都心情复杂的注视着那个孩子,思考着该如何帮助她,而最后自己能做的也仅仅是在这里远远的望着她而已。

    因为性格自闭,蕾娅没有去上学,每天都有专门的老师来辅导她的功课与学习,可在纳尔死后似乎也没有人在乎那些了,她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加玛有时看到她面无表情的坐在窗户前用手指摩挲着玻璃,就像是她那天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父亲的棺木,她默不作声的抱紧自己的膝盖然后把自己的头埋在腿窝里,金发如瀑布般在地板上流淌。

    加玛的心里一阵心疼。

    少女毫无疑问是孤独的,她的心里不曾出现过快乐,便也从未感受过悲伤,她的内心如人偶一般的空洞,就像是一张没有点墨的白纸。

    “死了呢...”

    有时加玛会听到她自言自语,蕾娅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的阳光下,像是要挡住那刺眼的光线又像是要抓住它们。

    “呐...加玛...”她竟然叫了他的名字。

    “死了的话...会到哪里去呢...”

    加玛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孤独的背影,他看不到她的脸。

    “我...我不知道...”

    “我记得母亲说过,人死后会飞到一个很美好的地方...那那样的话,母亲和父亲是不是已经团聚了呢...”

    加玛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蕾娅又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从唇缝间飘出的呢喃。

    “呐...加玛...我...想要离开这里...”

    “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从未离开过尤利安家,但我现在想离开了,也许会到一个偏远的小镇去,在郊区的一栋小房子里安静的生活。”

    “小姐...”

    “加玛,我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金发的少女在夕阳下转过头,加玛看到她碧色瞳孔下晶莹的泪水以及她脸上落寞的笑容。

    这是加玛第一次看见蕾娅的眼泪与笑容,美丽,动人,却让人心下恻然。

    加玛说:“小姐,去和你的叔叔商量下吧,他会同意的,您不应该将自己的青春与人生耗费在这里,去做您想做的事,遇见您想遇见的人吧。”

    加玛的心情格外的激动,原来少女并非如他人所想的那样没有感情,她的情感只是内敛和含蓄一些,她将那庞大的悲伤一层一层包裹在了自己的心里,她深知自己从此将孤身一人,但她仍旧试着继续走下去。

    但事情的结果出乎了加玛的预料,克莱尔拒绝了蕾娅的请求,加玛十分的迷惑,他不懂那个人为什么会放过这个将自己眼中钉除去的机会。

    直到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见了克莱尔的话。

    他似乎在书房里和什么人在商量什么,他的语气里夹带着不耐烦和烦躁。

    加玛听到他的声音:“你以为我不想吗?”

    “可是如今就算让她离开这里我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得到纳尔的一切。”

    “是钥匙,那该死的钥匙还在她的手里,我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得到它,可蕾娅就是不说它在哪里,还说从来留没有见过什么钥匙,真是该死!”

    “那钥匙有那么重要吗?”

    “那是尤利安家族的传统,是保险柜的钥匙,里面装着尤利安家所有的财产分布和账单,是只传给家主的东西。”

    “只要钥匙还在蕾娅手里,尤利安家族就还是她的!”

    加玛惊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但立马就压住了声音,他深知自己不能在这里被发现,因为那枚钥匙就在他的手里,而那本应是纳尔给蕾娅的生日礼物。

    事后,加玛将那枚钥匙紧紧的攥在了手里,他在犹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它交给蕾娅,如果给她的话,克莱尔必将为了得到它而不择手段,可如果不交给蕾娅,他又该拿它怎么办?那样蕾娅就真的与尤利安失之交臂了。

    该怎么办?加玛不知道,还有一个月就要到蕾娅的生日了,究竟怎样做才能为那个孩子带来幸福,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可就在加玛等待着的这些日子里,得不到钥匙的克莱尔愈加的变本加厉了,他以安全为由限制了蕾娅的外出,甚至就连走出房间都会受到阻拦,加玛能见到她的日子也越来越少,没有人在乎蕾娅的生死,她在他们眼里只是捆绑着权力的木偶,蕾娅也没有对任何人求助,她只是想离开这里,可就连这小小的要求都成为了奢侈。

    终于,蕾娅的生日终究还是到了,加玛决定要遵循纳尔的遗愿,将钥匙作为礼物送给她,那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可他敲了很长时间的门都没有回应,一种无形的恐惧逐渐侵袭到他得心头。

    加玛破门而入,然后他看见少女在那如血的夕阳下悬挂在半空中,金色的长发随着过窗而入的晚风肆意的飞舞,洁白的床单像是开满了了大片大片鲜红的彼岸花。

    在那一瞬间加玛感觉自己的心犹如被剜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刀口,痛的他无法呼吸,他攥着自己的心脏僵硬的跪在门前张大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蕾娅自杀了,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在悲伤逐渐化为绝望之后用床单将自己挂在了房梁上,没有遗言,死前也没有对任何人告别,如果不是加玛的话,也许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

    尽管曾试着改变,但少女至死都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任何的善意与爱。

    悲剧已经无法挽回了,加玛无法原谅自己,他什么也没有做,分明答应了纳尔要好好的保护他,可他至始至终都什么也没做,他只是作为一个观望者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孩子所有的孤独与悲伤,看着这世界对她的不公,甚至迫害。

    而现在,他已经无法补偿她了。

    加玛心灰意冷,他无法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呆在尤利安,他想要辞职,可克莱尔却以终生合同为要挟将他强留在了尤利安家族,毕竟如今像他这样优秀的管家可不多。

    加玛无法离开这里,他每天如死尸一样机械的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工作,直到他遇见了一个来自富尔达城的商人,他带着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的自动人偶,他说那曾经是他的女儿,他告诉了他那位人偶师的名字。

    ——朗格·阿尔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