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诉苦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这些颜色我都不能穿了，还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二房所出的五小姐蒋如韵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盈盈站起来道谢，然后忙不迭地去挑花样。她的手好巧不巧地落在蒋书雪喜欢的那匹金雀绸上，似笑非笑：“大姐，这匹我很喜欢，颜色也很配我——”

　　　　蒋书雪微微一笑：“那就让给五妹妹吧。”

　　　　蒋书雪的表情，分明是很不情愿的，却还是要充大方，蒋云琴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低下头喝茶，仿佛没看见一般。

　　　　蒋书雪的手又落在一匹流光溢彩的海云红上，谁知蒋如韵的手又同时落在了那一匹上，接连三次，这情形都是一样。

　　　　就算蒋书雪涵养再好，笑脸都挂不住了。

　　　　二夫人却笑道：“大小姐是最体贴不过的，你妹妹却还是个孩子，看什么都新鲜，你让着她一点，改明儿二婶送你一套宝石的头面。”

　　　　宝石的头面她多得是，这种料子却是不常有的。蒋书雪的脸有点发青，却不好当面驳斥长辈的话。

　　　　蒋云琴垂下眼睛，这些布料都是大少爷带回来的，说是送给全家人，可实际上，大房肯定应该拿最好的，偏偏二夫人和五小姐都是个脸皮厚的，这倒让蒋书雪说不出话来了。

　　　　大夫人淡淡道：“雪儿，不过是几匹布料，你若是看中了哪样，让你大哥再带双份的回来就是了。”

　　　　她口气虽然淡淡的，话里的意思却是在挤兑二房。

　　　　二夫人脸色一变，又不免开口讽刺了一番。

　　　　大房和二房在那边打太极，三夫人却微笑着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蒋云琴的身上，平心而论，虽然蒋家早有了国色天香的大小姐，又有艳丽夺目的五小姐，后头还有娇俏可人的四小姐三小姐，但是蒋云琴的身上，却总是能够一点一滴释放出属于自己的气质，有锋芒而不锐利，缓缓地打动人。

　　　　就在这时候，蒋云琴抬起头，正好望进了三夫人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有一种淡淡的默契。

　　　　满屋子的绫罗绸缎，看的人不由心动，就连一向木讷的四小姐蒋常乐都忍不住走上去翻看，只有蒋云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候，老夫人突然道：“云琴，你不要干坐着，也去挑选吧。”

　　　　蒋云琴笑了笑，站起来道：“多谢老夫人。”

　　　　蒋云琴刚刚取过一匹金丝莺羽黄细细看，突然一团风从帘子的方向窜了进来，随后听见有丫头惊呼一声，她猛然觉得绣鞋面上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挠，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却是一只浑身雪白，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黄的波斯猫，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蒋书雪一双雪白的手伸手顺势抱起这猫儿，笑道：“吓着二妹了吗，这是大哥特意给我带回来的波斯猫儿，你看，它多漂亮！”

　　　　蒋云琴当然认得这只猫，前生，这猫儿是蒋书雪的爱宠，随着她一起入宫，很是嚣张跋扈，还曾经把自己的一双手抓的满是伤口，还留了不少的伤痕。

　　　　她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蒋书雪抱着猫儿说的话：“二妹，我的波斯猫儿最喜欢在花园里晒太阳，可它不喜欢生人，你还是让太子别太靠近御花园了！”

　　　　长袖之下，蒋云琴的拳头悄悄握紧，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大姐，真是一只可爱的猫儿呢！”

　　　　在说话的片刻，她的心头已经飞快地闪过了一条计策！

　　　　各房夫人和小姐们都心满意足地捧着漂亮的锦缎走了，蒋云琴留了下来，每天下午，她会为老夫人泡一壶茶。

　　　　老夫人对她过去的生活很感兴趣，总是会不经意地问起，从前是如何过日子的。

　　　　蒋云琴只是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谈起在李家生活的趣事，老夫人却摇了摇头，道：“三丫头，你没有说实话。”

　　　　蒋云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老夫人看，片刻后才道：“老夫人真的想要听实话吗？”

　　　　老夫人点点头，道：“我要听的就是实话。”

　　　　蒋云琴深吸一口气，那些事情，若对方想查，总是能查出来的，没必要隐瞒：“李家的主母李氏刻薄，经常不给我饭吃，刚开始年纪小，不懂事，我便偷偷跑去厨房偷东西吃，结果被李氏捉到毒打。”蒋云琴卷起袖子，露出肘部的伤痕，“这里，后背，大腿上，都有。”

　　　　老夫人吃惊地看着她，完全不能想象：“难道他不知你父亲是尚书府的大人，你就有没有告诉她你的亲生父亲是尚书大人？”

　　　　蒋云琴笑了笑，她知道老夫人不会相信，可那都是事实：“我一边哭一边告诉李氏，我爹爹是京都的大官，可是她却啐了我一脸。在李家住了六年，夏天被蚊虫咬得不能睡，冬天屋子里像是冰窖；被李家的小女儿当马骑，两只手和膝盖都磨破了；为了缝缝补补做粗活，我的手指上全是针眼，脚上都是冻疮。”蒋云琴的声音并不高，表情也不凄苦，她并没有提起她几次差一点被打死，但是她淡淡的语气中，却分明有一种伤痛、一种凄苦、一种无助流露出来，老夫人和旁边的罗妈妈听得完全呆住了。

　　　　老夫人下意识的去看蒋云琴的小手，顺势拉过来细细摩挲，这才发现这白皙的手上，的确是有些伤痕，只是并不是很明显以致于她往日竟然没有注意到。

　　　　罗妈妈摇了摇头，丞相府里的小姐们，哪个不是锦衣玉食、百般呵护，可是二小姐竟然过着那样的日子，她的身上毕竟还留着蒋尚书的血，却被最下等的农妇虐待。

　　　　老夫人看着蒋云琴，心下生出了心疼来，她不能想像，当年蒋云琴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是如何一天一天的熬过来，如何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人的。她看着蒋云琴，慢慢道：“孩子，你受苦了，我原先不知道，他们竟然这样刻薄你——”

　　　　蒋云琴笑了笑，漆黑的瞳孔里几乎能照的见老夫人的脸：“不，这些并不苦。真正让云琴心里难过的，是上元节的时候，看到李叔叔带着他的儿女们出去，我也想要拉着李叔叔的手撒娇，也想要跟他一起看花灯、吃元宵，可是李叔叔的子女却骂我，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蒋云琴没有哭，因为有些东西，不是你哭闹就会有的，这个道理，她从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懂得了。

　　　　老夫人轻轻的握住了蒋云琴的手，慢慢道：“孩子，你回家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老夫人说的话，眼睛里的动容都是真的，蒋云琴悄悄握紧了她的手，是的，现在她已经回来了，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欺负她！如果做好人就会被人欺负，那她这辈子只会做个恶人！

　　　　老夫人笑了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真心的关怀：“傻孩子，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很寂寞，你常来陪陪我吧。”

　　　　蒋云琴知道，老夫人说这句话，就是对她未来生活的最大保障！

　　　　而他说了那么多，并不是白白说出来让人怜爱的，她要等的，就是老夫人，蒋家，尚书府，最尊贵的老夫人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