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讼这次真的成了给厨房打下手的了。

　　大山问他会做什么，秦讼琢磨了半天，除了能干体力活，好像也只会做饭了。

　　大山二话不说，直接把秦讼丢到了厨房，准确说是大灶上，跟工地上的大锅饭差不多，只不过伙食明显好得多，一进门就看见摊在案板上的猪肉，秦讼的口水不由得就咽了一下，方才的紧张害怕瞬间烟消云散。

　　管大灶的师傅姓李，五十来岁，个头不高，胖胖的，面色红润得发亮，见秦讼第一眼就很客气，很官方地向秦讼介绍了厨房所有岗位和各种食材的储存地点和方式，尔后给秦讼安排的活是洗菜。秦讼从头到尾毕恭毕敬地听着，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任何要求都积极响应，一边点头一边说“好”。

　　大山看活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便把秦讼领到了住的地方。打眼看过去跟厂房一样，进去一看全是大通铺，通共二十个床位，迎着门分两边摆，一边十张床。屋里坐着的人立刻站了起来，秦讼在十几对打量的视线下，拿着刚发的电壶，脸盆，毛巾和一点生活必需品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跟前，眼瞅着最后一个空位该是给自己留的。

　　“规矩都是一样的，在这里，能给老大干活的，自然不会亏待。”

　　大山沉沉地说完这句，拉开厚重的门帘走了。

　　秦讼把东西放在脚底下，用手扫了扫并不干净的床单。

　　“嘿，新来的”

　　秦讼抬起头，一个20多岁的小子向他丢了一根烟，嘴里边叼着烟边问秦讼，“怎么称呼”

　　“秦讼”

　　“听口音不像南方人啊”

　　“我是西北人”

　　“西北？那么远？跑这干嘛，下海啊。”

　　这话一出，周围发出了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

　　“我哪有那个本事”

　　秦讼捡起床上的烟，放在了枕头跟前，有些失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来这干嘛，糊里糊涂地就到这了”

　　“那让你干啥”

　　“洗菜”

　　“哦，好好洗啊，别给我们吃拉肚子了”

　　说完又听见一阵阵的嬉笑声，秦讼拉起嘴角，应和着这欢闹的气氛。

　　早上四点半秦讼就醒了。一半是操心干活，一半是给冻醒的。

　　腊月天里，南方不生炉子，天气阴寒湿冷，秦讼在单薄的被窝里蜷成一团，奈何蜷缩得再紧也无法保暖，床褥潮得不行，怎么捂都捂不干。

　　秦讼端着脸盆出去，一看已经有人在水池跟前刷牙了，便走上前去拧开了旁边的水龙头。

　　“大哥，早”

　　秦讼讨好地向跟前的人打招呼，那人刷着牙没理，然后又洗完了脸，走的时候用清亮的声音道，“别随便就叫人大哥，我看着比你老吗？”

　　秦讼的动作一滞，赶紧抽出嘴里的牙刷，转过脸连忙道歉。那人也没再说话，背过身进去了。

　　远远就看见厨房的灯已经亮了，秦讼抹开袖子看了一眼手表，是还早啊。嘴里这么念着，脚底下还是加快了步子。

　　这手表还是秦讼发达的时候买的上海牌，是块机械表，戴了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瞅着自己的老朋友，秦讼的心里会踏实点。

　　刚一进门，秦讼就看见一个人在翻箱倒柜，再仔细看一眼，这不就是早上刷牙嫌自己老的那个人吗。

　　那人也看了一眼秦讼，转过头继续翻着手底下的东西。

　　这气氛多少有些尴尬，还好秦讼脸皮厚，倒也还是走了进去，把昨天李师傅交代好的菜抬了出来，一包包捡起菜来。

　　慢慢地，人越来越多，秦讼这才发现，这后厨得有七八个人，而且还有两个女人。

　　昨天只见了李师傅一个人，其他人进来看见秦讼，有的人打了招呼，有的便窸窸窣窣地私下里讨论起来，尤其是那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简直不要再大，秦讼听得都不知道作何动作得好，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

　　过了一会，管大灶的李师傅来了，原来这还有开早会的习惯。所有人站一排听李师傅在那发言，大概就是交代当天的工作任务，临了，秦讼被叫到前面做了自我介绍，憨憨地笑着，拐着不顺溜的普通话，说得老脸有些涨红。

　　对面那个不该叫大哥的‘大哥’，全程一副冷冰冰的脸，一点好脸色都没给秦讼，搞得秦讼下来的时候心里跟打鼓一样。后来秦讼才知道，这人叫刘大，是二厨，再者，这厨房也是有竞争的，看着是大锅饭，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干。

　　秦讼削着手里的胡萝卜，看着眼前洗好的一盆又一盆青菜，突然一想，日子好像还是变好了。只是离家这么远，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一点让秦讼很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