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见刘来福不答，继续说道：“刘员外，现在抗旱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刘来福为难地说：“严大人，并非小民不给大人面子，小民家里如今佃户数百家，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他们借刘家之名欺压乡里，若是不加严惩、以儆效尤，只怕日后小民家就更加无法约束庄子里的佃户了。”

　　严松不由沉思：刘来福家的佃户与许多大户家的佃户不一样，他们家佃户都是自成一庄，在外人眼里刘家的佃户与刘家长工、家人无异，而这些佃户尤其是祥和田庄的佃户更是自认高人一等，常以刘家人自居。他思索半晌，才说道：“刘员外，法不责众，就打领头闹事的人如何？”

　　刘来福微微点头。小三子从二十多个人里拉出两个大汉。众佃户一看，就知道刘来福早将断水一事查得清清楚楚，不由心想这个二爷虽然平日里看着宽厚，却不是个糊涂的，以后还是要小心做事。

　　两个大汉里的一个挣扎着叫道：“二爷，我不服！”

　　刘来福伸手止住要动手的人，问：“你有何不服？”

　　“二爷，这要是没有我刘家的水车，水渠里早就没有水了。二爷，我们没日没夜地踩水车灌田，为什么保不住自己的田地，却要保别人的田地？”

　　刘来福问：“所以你就带着人断了人家的水？”

　　“二爷，要是他们主家肯装几辆水车，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踩水车灌田，我们自然也不会断他们的水。二爷，大人，不是我们断了他们的活路，是他们主家不管他们的死活。”

　　严松听了微微动容。

　　刘来福问道：“小三子，他叫什么名字？”

　　小三子回答：“二爷，他叫金牛。”

　　刘来福摇头问：“金牛，我问你，你若是那些佃户，你还会这么说吗？”

　　金牛低下脑袋摇摇头。

　　刘来福叹道：“金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佃户得不到主家的照应，你们为何就不能抬抬手？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们商议一起踩水车？金牛，你要是和他们已经商议了，他们不答应。今天我就重新断了他们的水，免了你的责罚！”

　　众佃户都低下脑袋不再说话。金牛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抬头说道：“二爷，断水是我怂恿大家做的，二爷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刘来福看向小三子，后者说道：“二爷，这小子叫李二甩，就是他带头打人的。”

　　金牛说道：“二爷，二甩说话做事没脑子，就是一把子力气容易冲动。”

　　刘来福看着金牛说道：“这么说，你愿意代他受罚？”

　　“愿意！”

　　李二甩叫道：“二爷，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用别人替我受罚。”

　　刘来福被气乐了，严松也不禁笑了起来。

　　小三子呵斥道：“闭嘴，你借刘家的势打人，现在还敢称好汉？”

　　李二甩嘟囔道：“我不是没脑子吗？”

　　刘来福无可奈何地命令：“小三子，给我先打李二甩，看他还敢不敢称好汉了。”

　　小三子得令让人将李二甩按在地上，自己亲自动手。小三子打人是练过的，没几下就将李二甩打得惨叫不止。金牛和边上的佃户脸上都变了颜色。

　　严松看到不由皱起了眉，他沉浸官场数十年，怎么会看不出小三子下了黑手？

　　刘来福喝住小三子问道：“李二甩，你还敢自称好汉吗？”

　　李二甩喘着粗气说：“二爷，我不叫了，你别打金牛哥，我替他受罚。”

　　“小三子，继续打！”

　　“啊！”李二甩又是一阵惨呼。

　　刘来福再次示意小三子停手，问道：“你还要替金牛受罚？”

　　李二甩呼出几口气才说道：“二爷，别、别打金牛哥！”

　　刘来福转向金牛问道：“你怎么说？”

　　金牛白着脸说道：“二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断水是我的主意。”

　　刘来福点头对小三子说道：“就打金牛一人好了，重打二十板子。”

　　金牛和李二甩不一样，硬是扛下了二十板子一声没吭。

　　佃户们看到金牛被打得避开肉绽、动弹不得，都是胆战心惊。

　　刘来福却不为所动，冷声说道：“才二十板子而已，你们主管可是要挨三十板子的，你们若是不信，十天后可到刘家刑堂观刑。”

　　佃户们哪里还敢说话。严松不禁问道：“刘员外，为何是十天后？”

　　“回大人，那小子昨日刚被打了十五板子，挨不住了，剩下的十五板子十天后再打。”

　　众人听了都只吸冷气。

　　刘来福继续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刘家有刘家的规矩，不会随意殴打佃户。可是你们要是仗势欺人，刘家的刑堂也不会放过你们。”

　　金牛终于缓过劲来，喊道：“二爷，难道就让我们拼命踩水车，让那些佃户坐享其成？”

　　刘来福问小三子道：“小三子，那边的田怎么样了。”

　　小三子毕恭毕敬地说：“二爷，所有的田都已经缓过来了。”

　　刘来福对带来的人说：“你们去将水渠改道，所有的水都灌进鱼塘去。将鱼塘的缺口用麻袋堵上。昨天挖开的水渠缺口也给我重新堵上，比先前矮一尺。”

　　二十多个人听命而去。严松说：“刘员外，这样做只怕不妥。”

　　刘来福说：“请严大人放心，那边的田地已经灌了一天的水，三五天内不会有事。草民虽不许佃户仗势欺人，可是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替别人干活。要是三日之内，那边的主家还不出面，不等那些佃户来找我，我自己先到衙门击鼓去。”

　　严松问：“要是老天不下雨，水车不够用呢？”

　　“大人，草民就是抽干了小民家里鱼塘的水，也要保住这两千多亩稻田。可是，要是那边的主家不肯出头，也就怨不得草民一家了。以刘家一家之力，若想保住两千亩稻田，就必须放弃稻田养鱼，而且两边的稻田都会减产。若是如此，还不如保我一家。草民自信祥和田庄的稻谷产量肯定比勉强保住两千亩稻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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