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天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转道入赣——(终)
作者:但丁的手的小说      更新:2019-06-29

  单看长沙城里被围的日子,早起贩卖茶膏早点的与往日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城外东南面的蔡公坟高地上立起了一片不小的木栅栏营寨,高耸的旗杆上挂着白孝旗,营内不少长发太平士兵持械森卫、白布裹着头。

  一派的肃杀气质,使得城里城外两个世界,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城里至今是太平时日。

  强敌在侧,新任的府台老爷张亮基大人从早忙到晚。衙门口里的官吏们一起陪同伺候,唯恐误了要紧命令。令官吏士绅差异的是他新聘的中年师爷左宗棠,此人却喜欢于夜里办公,白天则在城里到处瞎溜达。

  城墙上时不时看看城外,有时去茶社听老人讲讲古,尤其是这两天对一些残疾乞讨人士很感兴趣,因他颠倒昼夜做事,使得大小令吏白日陪了府台,夜里又要陪他一块受煎熬,众人无不心里抱怨。

  这天,他又城里雇来了一大批泥瓦匠和木匠,成立了一个隶属衙门口的几百人的“建筑队”,报备册上领了一批银子,同时也带了一大批脚夫,在拨发了五百两的定钱,带人去城墙脚下挖洞去了。

  每隔二十米便挖一个一米见方,两米左右的深坑,除了长沙城临江一面,其他方向城下连续挖出了一个个深坑。

  市人多跑过来看热闹,有时说是衙门里的人在吃饱了撑得慌,在预备种树。

  衙门口里的官吏们纷纷看不过去了,有人怀着这些日子操劳的怨气,跑过来跟张亮基告状,说左宗棠昼夜颠倒,乱命做事,平日万事不做,走街串巷玩乐,又账目上随意设置名目,诓骗库钱。

  张亮基架不住衙门口人声纷纷质疑,又自己也心存怀疑,第二日特意一大早当众找来左宗棠,希望他能解释一下,消逝众人疑虑。

  左宗棠却二话不说,反问道:“大人,诸位,你们以为长毛不攻城,只是在等待援军吗?”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被他问住了。

  “大人,诸位,请随我上城墙一观!”

  左宗棠说着当先走了出去,众人只好在张亮基的带领下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南城墙。

  “现在诸位大人说我左季高(季高、左宗棠字)名不副实,虚耗钱粮,那请大家今日看看,城外地下,有何不同!”

  许多人知道,这是左宗棠给的下马威,望着城外这一大早的地上,看了良久,善化县令王葆生瞄出一点由头,皱眉道:

  “季高兄,难不成长毛准备穴攻?”

  “然也!我看来这长沙城里,还是有点能耐人员嘛!”

  左宗棠这一句话,抽了大部分人的脸,虽然左宗棠现在是张亮基的师爷,但说到底还是平民一个,一帮平日子高高在上的官吏老爷们被这一讽刺,纷纷暗怒不已。

  有人按捺不住,反问道:“季高才高八斗,我是知道的,可就这地面,怎么看出这地下情况呢?莫不是也有堪舆秘术,可穿土透石?”

  “这朝光照下来,你看那边,这草明显相较两旁,枯出黄绿杂色的一条两步道来,而上这清早露水,这上明显相较两侧少许多,说明多半是死草,长毛下面的动作已经伤到了草根。

  如不是长毛准备穴攻,我左宗棠自此叫高季左好了!”

  众人目光再次望去,顺其所指的城墙三四里开外地面,果然,在草露反映刚出的太阳光线下,贴地耀目的闪白光地里,中间一条两三米宽道,相较两旁的黯然失色,其一直延伸到蔡公坟太平军白孝素裹的营地里。

  “好家伙!”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再过七八天,看样子就挖到城脚了。

  “我自听说长毛攻破全州,用的就是穴地攻城,火药崩开城墙,大队一拥而入,我想诸位也莫不想有全州知州曹燮培的下场吧!”

  左宗棠笑盈盈的看问着眼前一帮擦汗后惊的官员。

  官员们默然无词以对,独知府老爷张亮基对手下马上命令大喊:“马上命提督鲍起豹,带几队兵给我严守这儿!”

  “翁台(做官东家的敬语),我倒以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城垣几十里,长毛如挖地道,总有不易发现的。”

  “那你说怎么办?”

  “古书《武备志》中有记载,防穴攻,有瓮听之法,置一口大瓮,置于地下两三米处,人蹲其内,地下之声十米以内清晰无比!

  盲人平日以耳力为生,越常人甚远,可用之!”

  张亮基等一帮人才明白左宗棠为什么闲着没事干跑城墙脚下、每隔二十米,挖起一米见方的坑来。

  “先生处事果真周道!”张亮基夸赞了一声,转过头来命令手下差吏道:“快去找一百来个盲人来,登册听命!”

  “短时间内恐找不及了,我这儿有平日城中盲人乞丐,以及茶社酒楼内说书的操琴瞽叟人员名单数目,大人可派人按图索骥!”

  左宗棠说着从袖口掏出两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张亮基可以说惊喜连连,没成想左宗棠一天到晚的不是在城里瞎溜达,这种等你发现问题,他已经将解决办法都弄好、并开始已经事实的手下,那个领导不喜爱欣喜。

  “自今日起,季高之命就是我张亮基之命令,你们也见识到了他的本领,谁敢违抗,为了守长沙城,休乖我张某人不客气!”

  张亮基城墙上果断转过脸来,对着一众官吏们为左宗棠黑脸撑腰道,官吏们被斥责的低头,他们也不由得心服,其人确有过人之能。

  远处的太平军营栅里,此时靠里的一顶帐篷内,还不断的运出土来。

  …………

  宜章城外宜章河上,一船船未跑脱江船被栓在渡口,脚夫民壮们背着一大麻包一大麻包袋从城里出来的骡驴车上卸下的满满麻袋,吃力的装上了帆船货仓。

  船上还有专门的兵丁看护,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条“占据宜章的小夏部长毛即将沿城南宜章河入武江直达广东乐昌城下!”的消息在以宜章为中心的快速向四方蔓延。

  “这是第几船第几麻袋土了?”

  城内一处大院堂里,一块七十米见方的庭院此刻被活活掘深了三尺。

  吴公九问着一侧记录的年青账房学徒,庭院里三十几个汉子热火朝天的在掘地土装麻袋。

  “第三船二十七袋。”记录的年青人很快给出了数字。

  看着被人一袋袋子背出去,他叹道:“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吴公九说着话,忽被门口有人说话打断,抬头看时,黄绸红团虎袍上衣的夏诚按剑从门走了进来,一侧跟着靳准。

  “见过夏帅!”他忙低头抱拳。

  个头未能完全长高的夏诚按着腰剑,只是点了个头,他没有过多搭理吴公九,反而径直走到那个显得有些拘谨的年青人面前,翻看了他的记录,看着居然是一般清末会计用的俗称“四脚账”的“四柱清册”法。

  “什么名字?”

  “我、我叫胡禄!”

  “帐记得不错,再接再厉,好好干,有你前途无量的时候!”

  “是,大人!”

  一旁的吴公九被夏诚这么一晾,尴尬不少,两者之间的某种芥蒂现在是始终存在着,它让夏诚心里看见吴公九就心情好不起来,有意识的要拉开二者的距离。

  “大小帐目你一个人能管的过来吗?”

  吴公九胡思乱想着,许久见没人应话,抬头看夏诚与靳准都在看着自己。

  才明白刚才这话是问自己的,忙道:“没问题、没问题!”

  “那就好,你们功考锱铢司人手怎么样?赏罚功过,以及领取物资,需要识字懂数的人才行,不要用些大老粗误事!”

  “我”“我们这边还是百代兄想的办法,普通识字读书人没有几个来愿为咱们干事的,有道强扭的瓜不甜。

  百代于是找来了全城的商铺账房大小会计们,从里边找了些自愿的账房学徒,这些人会做账、识得数,有处理货物的经验,物资调拨清点这块反而比一般人强不少,人数几十个,功考锱铢司的骨架算是基本搭起来了!”

  吴公九刚开口,却见夏诚转头是在问身边的靳准,言语时有时无的无视打击,算是夏诚对他的某种折辱与惩罚。

  靳准倒是会做人,反过来开口提着吴公九说着好话,希望能弥合双方原本良好情感。

  “这倒不错,你们考虑的事情很全面,这很好。

  我们明天晚上就走,这两天大肆将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装上船,估计任凭谁也不能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突然用兵夺取东北侧的汝城也问题不大。

  你们这边物资,该下发士卒的,及早下发给他们,剩下的及早装车,不要临走的时候,忙个手忙脚乱!”

  “是!”“是!”靳准吴公九二人忙抱拳领命,夏诚说教完,看了场地一眼,转身握持剑把,走了出去。

  靳准脸上有点说不出的微笑,侧看着吴公九,劝勉道:

  “百代兄,看来你上次的反叛,将这小子得罪狠了,为了将来做事,还是早些消除掉这些隔阂为好!”

  “那有什么办法,认认真真做事,却讨不了他的欢心,只落个好字,只好希望你时时在他跟前的机会,有心无心的帮我联络联络了。”

  吴公九说的话里好像有话,不过靳准没有听出,只以为全是对夏诚的抱怨。

  可没细想到的是,吴公九话里有对靳准抢了自己原本首席“狗头”军师位置的存有不满,任何一个人原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可如果被其他人代替,哪怕他自己犯了毛病被撤下了,他心里也多多少少对代替他的人不服气。

  更何况虽说两人太平军没起义前,二人互相行商,原本认识。但在夏诚兵困“郴州”时,你靳准不过是替我吴公九往清军营地通往消息而已,现在却位置颠倒了过来,他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第二日,太平军大队以营为单位,分别赶赴城里库房领取物资,每个士兵领取草鞋两双,绑腿一双,可吃三天的干粮。

  吴公九征买来了上千匹骡马,大量的粮食袋子与其他物资被绑上了骡马身上,士卒们从城里不断调动到城外,放话今夜在城外宿营,明天一早登船南下,城里只留了少数人。

  广东方面闻听消息的两广总督徐广缙紧张异常,这些日子不断的添加兵力于省界蔚岭上。

  等到第二天上午,宜章城里的人才发现,城里已经无人看管,守城的少数人不见了影踪,而移兵至城外的太平军只留下了一座空营,宜章河上无人看管的垒满麻袋的船只上,不少鸟儿落在桅杆上打转叫着。

  有不少乡人妄图捡便宜,许久见真的无人看管,跑到船上搬粮食,结果打开一袋,大米没有,全是土石。

  所有人都庆幸着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存在着内心的不真实相信。

  心里也在问:“只一晚上,长毛去了哪儿呢?”

  而半夜行军,先锋渡过白石渡镇,已经进入了汝城西边山道文明司,带领一半中直卫人马的崔拔只接到夏诚的一个命令,只有一个字——快。

  天色随着太阳朝升,开始发着白昼的光芒,随着夜色褪去下,汝城人才发现一支长毛队伍竟从山道中漏出身影、快速的朝汝城开来。

  汝城县令前天在接到太平军大肆宜章河道上“装粮”,预备北下广东的消息后,便解散了耗银不少的好不易由众士绅佃户、家丁与附近瑶勇、县城闲散人员组建的一支民团,今天由小妾伺候着毛巾刚洗过脸,师爷便火急火燎的跑来急说此事,给了他这个难以置信的“顶心雷”!

  “劈”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等好容易说出话来,还是惶恐不安的反复问真的是长毛来了?

  师爷只能忙反复强调了一遍又一遍,你没有做梦,长毛真的来了。

  于是汝城县令赶紧下令忙封闭城门,并命马上将城里士绅的家丁们组织起来,以此拒守。

  可师爷苦笑一声,道:“大人还是赶紧跑吧,士绅们带着他们的家丁已经纷纷逃出了城,这城还有谁守啊?”

  这位县老爷也是目眩良久,头里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等被山风一吹,头脑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板车带着一大家子以及县城衙役家眷们跑出了城,去往汝城西边、去江西的险要山道上。

  县老爷死不承认是他带头逃跑的,而是反正就是脑袋晕乎乎,无知无觉的被人搀带着出了城,也不知道清廷信不信他这个说法。

  中午时分,崔拔兵不血刃的占据了洞门四开的汝城,他派人回报山道上还在行军的大队,走了一夜山路,正准备轮班休息休息。

  夏诚再次派人骑马赶来命令的,让去攻占去往江西、汝城东面的原先被夏诚地图标出的险要位置——茅岭、老虎垅、木栏隘、高岩上、岭脑头、衫岭、芭蕉垅等短短十几里的山路险隘口。

  然后他带了两营兵,在士卒的抱怨声中,疲惫赶路,过茅岭、老虎垅、木栏隘、高岩上、岭脑头、衫岭这一条山麓间的山路小道,扎在了出口处的芭蕉垅。

  傍晚,太平军大队赶进了汝城,一夜一日的连续行军,尤其是进汝城的山路,使得队伍疲惫不堪。

  夏诚本想连夜继续行军,一口气直接不停留的杀入江西,但士卒的疲惫他也能感受到,他骑在马上也疲惫不堪,更不用说士卒了。

  夏诚还记得看地图时的那条出山道后可以乘船的直通赣州的水道,他不放心康熙年间的地图,谁知道沧海桑田的是怎样呢?

  让靳准看着安顿好进城休息与守夜士卒,他亲自赶马出了城,带着少队卫士,去了崔拔驻守的山道出口芭蕉垅,要看看垅下益将乡侧、那条地图上流过的陡水湖支流——大江这条急流还在不在?

  等走上汝城西面这条山道后,他才发现这条山道是有多TMD难走,期间有些山道是人骑着马走不上去的,尤其是老虎垅、木栏隘、高岩上、岭脑头、这几处,夏诚路上频繁下马,牵着马或者说是推着马屁股的往前走。

  这路如果不骑马,光凭两条腿,或许更好走些,好容易半夜的时候赶至了芭蕉垅,垅上崔拔他们砍树搭了两个草木树枝棚子,监视着下面的益将乡。

  顾不上寒暄,夏诚从棚子上看到下面星星点点,有些火光。

  崔拔忙介绍着:“这是我们刚占据了芭蕉垅后,眼前晚饭时候他们就从那边的那条河上来了四条舟船、上面下来的三百余士兵,诚哥儿你看,那是他们的船!”

  夏诚急拉开望远筒瞧看,天黑黑的看不清楚,但依稀在所指方向看到了三四只大概的帆船模样,其上火把点点。

  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儿后怕,怪不得眼前这儿叫益将乡,就刚才要命的山路,派遣一支兵占住老虎垅等最险要位置,这益将乡处通过水路,可以将江西源源不断的物资输送过来,只要守御得法,几十万人你也过不去。

  “明天早上,你就撤下来,退到后面的岭脑头上去,将芭蕉垅、衫岭这两处丢给他们去守!”良久,夏诚说着指着眼前的清军营地。

  崔拔有些不敢置信,“什么,诚哥儿,你可想清楚啊!”

  “我想的很清楚,朝我命令做就行了!”

  夏诚不容置疑,他心里有了一定其他盘算,转过头来,郑重声道,说罢,带着亲卫返回了汝城。

  预知夏诚打的什么盘算,请看下节——欲擒故纵。

  之前的第一百一十六章我并不打算重写,大家可以去其他网站去看这一章。最近有点烦心事,更新慢,大家见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