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灭 第四十四章 冤家路窄
作者:有匪易子的小说      更新:2018-10-10

  门外天气放晴,堆积的雪花渐渐融化。

  东方灼毫不费力得布置了逆转幻境的场景,清玄瞬时进入到设定的场景之中。

  大海广袤无垠,水天相接,海水汹涌翻滚,逆天而上。

  自己乘舟为躲避甄富商的追赶,对未知前途不知何去何从。

  迎面有个人影晃动,弃舟上了岸。

  面前有个秀发飘起的男子背对着她,身着一袭红色长衫,在阳光的折射下发散耀眼的光芒。

  他双手在背后交叉,轻轻握住,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是个郁郁葱葱的林子,此般颜色相融得甚好。

  清玄忽觉心情舒畅,便上前礼貌,那人转过身来,白皙的皮肤被阳光照得发亮,炯炯有神的双目似远空恒久不灭的星辰。

  面带一丝寒气逼人,严峻得似有种预知一切的把握,在望向她时却又显得温柔似水。

  她开口问道:“这杳无人烟之处,你是何人?”

  那男子微微笑道:“我叫东方灼。”

  幻境的一切顺着东方灼的精心安排进行,所有关于项天洪的记忆,都被换成了自己的标签。

  待幻境消失的一瞬,他进入了一个空洞,周围一片黑暗,四下无人。

  有个声音说道:“你不该前来此处,即便为了心爱之人颠倒幻境,黑白是非,奈何你在世间的缘分未了。虽说那姑娘信了你,可这终归只是幻境,若是日后那姑娘被某物或是深藏心底的记忆唤醒,不见得能够原谅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还有一事相告,若是致幻者死亡,也能唤醒被控者的记忆。”

  “我此番作为都是为了清玄,若是让我醒来,我必对她好生照顾。”

  东方灼不知何来的声音,但感到意外欣喜,那声音瞬间消失。

  东方灼睁眼看时,发现清玄正在他的身边呼喊着他的名字,抱着他小声啜泣,他反过来将她抱紧,说了些生生世世不分离之类的话。

  此般情景看傻了一旁的迟暮,他向东方灼询问缘由,东方灼说道:“此术不过拿来借鉴,没成想果真凑效。”

  “东方大哥,看外面阳光明媚,我想与你出去走走。”清玄开心得说道。

  久违的笑容清澈得没有一丝忧愁,干净得如水,正是他初次见她般的模样,却是这般神情令他情深似海。

  他弯腰捡起她方才丢在地上的布衫,放在袖内,应了一声,便与她一同出门。

  门外的一缕暖阳照得浑身发烫,清玄长长得伸了个懒腰。

  积雪渐渐消融殆尽,地上的青草露出新芽。

  清玄回头看着东方灼,笑嘻嘻得说道:“好个瑞雪兆丰年!”

  让东方灼赏心悦目的不在于眼前的风景,而是正在看风景的心上之人。

  清玄推开院外的大门,望见一旁跪着的项天洪着实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对东方灼说道:“东方大哥,这门口竟有个不识趣的人,在此跪着是为何?”

  仔细瞧时,见那人衣服被雪浸湿,眉头梢上还留有点点冰雪痕迹,面部似有些冻僵。

  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清玄,项天洪大吃一惊,惊她为何颜面焕发,眼神之中完全看不出一丝忧虑,而是干净得清澈透明,似乎没有一丝他存在的痕迹。

  清玄只觉面前的这位少年面容俊俏,却自带一种忧郁气质,似曾相识,却在脑海中寻不见一丝记忆,她缓缓开口说道:“你我是在哪里见过吗?为何如此把我看得紧?”

  说完面露尴尬得看着一旁的东方灼,东方灼似有深意得看着面前如此狼狈不堪的项天洪。

  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曾认识他,应是路人而已。”

  而项天洪仍紧盯着清玄,不知发生何事,竟使她丧失记忆般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清玄愤怒得说道:“说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又不识得你,为何那般眼神瞧我,快快走开罢。”

  说完便拉着东方灼向远处的一处青草地跑去,耳畔荡漾着她的笑声,眼中尽是她与东方灼一同玩雪的场景。

  一个滚圆的雪球忽得砸在东方灼的身上,炸开了一朵花,这场面对于项天洪无疑是残忍的。

  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解,艰难得站起身来,跑向东方灼,狠狠得打了两拳,将他打倒在地。

  东方灼沉寂在与清玄一起玩耍的快乐之中,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清玄在一旁看傻,东方灼大喊道:“玄儿,你先回屋,我与他有话要说!”

  迟暮见状带着清玄一同回了房。

  项天洪紧紧抓着东方灼的衣领,恶狠狠得看着他大骂道:“你这狼子野心,到底对清玄做了何事,使她竟忘了我!你说你对幻术略有所知,难不成给她施了什么歹毒的幻术!”

  “别把我想得如此卑鄙,你伤得清玄够深,她近日都有些精神错乱,整日魂不守舍。她的大脑绝受不了如此打击,选择性将你遗忘,难道你就不能做出牺牲换得她现在的无忧无虑!”

  听他如此说,项天洪渐渐松开紧攥的拳头,躺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心想:缘分为何如此造化弄人,为清玄做出的牺牲难道不够多!爹娘已死,家已不复存在,而现如今她却不认得他。

  他望着空荡荡的天空,一只大雁飞过,空中依旧是不留痕迹的清澈,想到自己现在的一无所有,心如死灰般痛苦不堪。

  一块绿色布衫从天而降,那枚不甚精致的兰花图案似带有一丝幽香。

  项天洪闭上眼仔细嗅着,耳边传来个声音:“这块破布也不必留在清玄身边,给你留个念想罢了,你且好自为之,别再前来打扰!”

  项天洪在那地上躺了一天一夜,任凭寒风凌冽,地面冰冷如霜,他都毫无知觉得不想动弹,精神不知去了何方,留有躯体在人间游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那枚布衫照得眼前透亮,忽得布衫被拿开,他不禁抬手挡了那刺眼的阳光,面前一位白须老者正满面微笑得看着他,缓缓开口说道:“公子为何在此?是为何所困,身体不得动弹?”

  “为情所困!”项天洪吃力得开口说道。

  “人世间不过生死,奈何为情所困?情乃雾里看花,看得了表面,摸不透真心。即便情根深种,都有生死离别,爱恨情仇,不过浮生一场梦。你自愿为其付出,就要学会接受已成的事实。或许那只是深水下的幻影,但望向它时,首先要面对的是自己。抛开一切外物,真实存在的唯有你自己,人世间,孑然一身来,又孑然一身去,无论何种牵挂在灵魂归于自然的一刻烟消云散,四季依旧更迭,日夜轮回,不留痕迹。你若能看得清,便早些放下这些执念,前世的因,结出今生的果,一切自在轮回,天道自有安排。”

  说完那白发老翁忽得腾空而起,化作一条巨龙向着远空飞去。

  项天洪回过神来,将方才的几句话反复掂量回味,后想到此刻在这世上他也算是没了牵挂,望向巨龙飞去的方向,心中去意已决。

  东方灼与清玄在灵隐山度日,山中景色宜人,清玄越发喜欢安静的环境。

  迟暮不时前来告知城中的消息,日复一日,近一年的光景已过,并无人前来打扰。

  自从那日逆转幻境之后,东方灼与清玄的关系日渐亲密,终一日与她同床共枕,共度良宵。

  现如今清玄已有7月身孕,可东方灼已有多日未归。

  推开门,一缕斜阳照进屋内,清玄穿着肥大的白色长裙,倚门望着院内,呆呆看了会,一会便出了神,眼中满含失落之意,摸了摸挺起的肚子,嘴角溢出一抹自然的微笑。

  有人踢开院门,她定睛看时,一个穿着红色玄衣,满面微醺,泛着微红桃花色的男子正歪歪斜斜得向里走来。

  清玄气愤得说道:“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甚个烟柳繁花之地,还有脸回来!”

  “老子回来有要事,不须你来管教!”东方灼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有些臃肿的清玄大声吼道。

  他看清玄之时,眼中已无深情,尽是嫌弃。

  进了屋,将柜中清玄的衣物翻出,疯狂得搜寻着,扔得满地凌乱。

  因不知在哪灌了一些酒,两腿不住打颤,翻找了一番无果,便问道:“你的那枚宝贝玉钗子藏哪去了?借我用用!”

  清玄眼神游离得飘向柜头上的一个木盒子,东方灼轻哼了一声,便伸手准备拿。

  清玄定是不依不饶,上前争抢,二人争得面红耳赤。

  东方灼顺着酒劲一个推搡将清玄推倒在地,一股鲜血顺着两腿之间流出,清玄自觉腹痛难忍,瘫坐在地上,无力站起。

  东方灼见状轻笑道:“如今这般也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的心中始终忘不了他!”

  说完便带着那个盒子摔门而去,清玄细想着他口中所说之人是谁。

  没等她想明白,迟暮推门而入,看到一地的鲜血吓得慌忙找来了大夫。

  几个时辰后一枚小婴儿呱呱坠地,因提前生产,使得婴儿没有足够的营养显得瘦小不堪,只一双明目闪烁如星般璀璨通透。

  迟暮在一旁指着刚出生的小婴儿便骂道:“我本想不管不顾自由你生死,奈何少主如此待你,我实在过意不去。若是当日你与项天洪在一起,也不会生出如此之事。”

  清玄听到项天洪的名字,便想到年前那个跪在雪地中的怪人,这名字与人,仿佛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睡梦中。

  再问时迟暮便不肯多说,可正当她努力回想却觉得头痛欲裂,只看着怀中的婴儿,她又喜上眉梢。

  当今时局动荡不安,李皇靠鹿血续命,语嫣公主只诞下一名男婴。

  因孩子尚小,朝政荒废,交由道已全权负责。

  可他的野心并非江山如此简单,暗自仍在追寻神兽的下落,便无心料理朝政,使得地方官员欺凌百姓,苛捐杂税繁重,世风日下,已无昌盛安宁之景,百姓苦不堪言,致世间一片生灵涂炭。

  异族势力疯狂增长,正通过征讨边疆要塞,挑衅着朝中权贵。

  江湖上传说异族如此急于想要吞并大唐,只因近日得一员猛将。

  听说还是个女将军,善骑射,驾一只面若青铜的野鹤,那野鹤竟能呼风唤雨,使得异族捷捷大胜,攻势直逼长安,事态岌岌可危。

  青龙洞中的别有洞天,一位头发束起的道人穿着白色长袍,面容略感沧桑,零星的胡须整齐得立着。

  面色光亮如空中火热的太阳,眼神却似冰霜。

  胸口的那枚玉扳指忽得泛着微光,像一柄剑刃,刺得他心头生疼。

  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了他的冥想,远处传来说话声。

  “青龙祖师,这次我是非找你不可,你可知近日山中出了大事!前些日子,朱雀山的弟子照例巡查,于午夜时分发现御兽阁的大门头上竟挂着玲珑姑姑的头颅,被分割的皮肉淋下淋漓的鲜血。四周漆黑一片,那巡查之人便是来到门下被什么东西自上滴落在脸上,以为是下雨,抬头看去竟发现了如此惊悚的一幕。惊魂未定跑去山中告诉柳月,柳月便仔细调查一番,不难查到红水河中的青铜鹤不知所踪,看守的小七也消失了。而后朝中战况告急,异族无端挑衅必是有所心腹靠山。现如今玄城不在山中,如此家国之事不可放任不管,我便差人暗中调查,果然那传说中异族的致胜法宝便是小七和青铜鹤。不知是何等恩怨,她竟选择杀死玲珑,投奔异族。你我都知这青铜鹤的威力,本就难以驯服,特来请青龙祖师前去降服,不知可否?”

  说话的那人青丝中夹有几束白发,看似谦卑有礼,温润亲和。

  说到救国于危难之时,眉宇间溢出一种坚定,而这种坚定的神色却惹得青龙哈哈大笑道:“此事不必非我出手不可,那小子果然还是逃不了恩怨,放不下执念。”

  “祖师所说之人是谁?”玄宗疑问道。

  “说到此人,你二人颇有缘分,随我来!”青龙引着玄宗向项天洪的方向走去。

  玄宗远远看见有个白衣道士端坐在悬崖之巅,只见他御剑从上飞下,稳稳落在玄宗的面前。

  见那人眉清目秀,颇有修为,只因眼熟,多看时见他双眉之中一点朱砂。

  拍着他的肩膀,仰天大笑道:“我当是何人物,原来是你小子!如今修为见长许多,不亏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哈哈哈”说完放肆大笑着。

  项天洪只得与师父问寒问暖了几句,得知如今之事,便必是要跟着玄宗前去探究。

  走时与青龙告别,青龙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方才那扳指影响得了你,便因你杂念未了,虽一时悟得其中要害,随我来到洞中半载,却未能斩草除根,或许只因缘分未了。”

  听着青龙的话,项天洪只是看似似懂非懂得点头。

  在洞中的数月使得他变得沉闷,忽得想到什么,从衣兜里拿出一只绿莹莹的东西,便问道:“我第一眼见时便觉得似曾相识,师父可识得。。。”

  没等项天洪把话说完,玄宗定睛看时一副吃惊的表情,瞬间震怒,夺过那只琉璃杯,急切得问道:“此物你哪里取得?此乃琉璃犀牛杯,本是一对,正魔大战的前夜,此物出现在道尊的桌子上,不过不是这只。”

  玄宗拿出另一只杯子,两只杯子一模一样,都是散发着幽幽的琉璃色,其上刻着的金色犀牛图案似一种权势的象征。

  他继续说道:“这便是道尊喝下的那杯,后发现里面有江湖上传说的迷魂药,此药无色无味,可极易扰乱元神,使所饮之人精神恍惚。正因这杯迷魂药使得道尊元气大减,于正魔大战之中败于魔族,无奈之下唯有将自己的元神封印魔族。你从哪里得来的此物?快快说于我听!”

  见玄宗心急如焚的模样,项天洪忽得识到心中事情的重要性,心想:从李皇为求长生,道已杀害婴孩开始,他就应阻止道已的野心。当时只因“为情所困”,抑或觉得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其抗衡,更何况那柄寒玉宝剑仍在道已手中。现如今一切阴谋的开始早已埋下伏笔,隐藏得太深,又因他了无牵挂,由着初心,便为了天下苍生,即便丢了性命,也算圆满。

  项天洪缓缓开口道:“这一年半载时过境迁,自我们出山后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一切的阴谋都是道已所设,那日我宫中偶遇窃贼,这只琉璃杯便是他们从天道观中偷出的。我想真是他害死了道尊,还有神兽的事情,一开始我们都被道已骗了,他借着玄城师父大战之时已死的幌子,易容成他的样子在山中执掌大权,命令山中之人搜捕神兽。并非因那神兽会迫害苍生,而因他掌握得到神兽之血就能打开魔界封印之门的法术。后得知东方灼便是神兽,故设计封死我的血脉,引诱清玄、东方灼前来自投罗网,奈何我还活着。”

  玄宗听了项天洪所说,心中气愤得真想一个巴掌打将过去,暴跳如雷得说道:“你怎这般糊涂!此等大事为何不向山中报告,省了现如今的生灵涂炭。记得你来山中说过“修仙只为苍生百姓”,正因这句话有我当年的风采,我才破例收下了你,奈何被世俗蒙蔽了双眼不成!”

  “人生漫漫,我既不是神又不是仙,不知是处于软弱或是对师徒情谊的留恋,不该总是后知后觉。但人生需要修炼之处很多,有些时候靠不得理性。”项天洪低下头,看着那两只杯子说道。

  “说得也是,人非圣贤,谁能把所有问题都想得透彻。若真的是道已那家伙,昔日我与他乃同门兄弟,为达目的,他总投机取巧,被师父说了还不甘心。我早就见了他贪图荣华的苗头,正魔大战前夜我曾见他穿着夜行衣在林中穿行,既然知道他将要投靠朝廷,为其卖命,便一气之下与他打斗起来。只因他的修行更胜一筹,便将我的右腿打残,如今成了这般潦倒模样。既然一切祸根从他而起,那就由不得我不念同门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