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一档子大事,沧澜国皇族蔺氏沉迷剑道,荒废朝政,举国颓然,武侯南宿不忍心看日后沧澜国江山易主他人之手,举兵造反,夺下帝位,屠尽宫中蔺氏皇族,沧澜国改姓了南氏,南宿称太康皇帝。
七年后,太康皇帝病逝,膝下只有一子,南嵘轩,时年二岁,封东瓴王,尚不知人世忧愁纷繁,便将帝位传与亲弟弟南惟,传位诏书中言明,南惟只是暂代皇位,待太康皇帝之子南嵘轩行过及冠礼之后便要让出皇位与东瓴王南嵘轩。
南惟继位,称太鸿皇帝。
此事沧澜国满朝文武皆知。
可人心难测,得了至高无上的皇权谁又想拱手让出?
五年前,沧澜国朝廷中,太康皇帝在世时重用的最后一位老臣也已解权归田时,太鸿皇帝便有意毁掉兄长太康皇帝留下的诏书,册封他的长子西贤王南嵘峥为太子,其心可知,其意可揣。
南嵘轩早已成年,可南惟不提当年诏书之事,没有让出皇位的意思,满朝文武,当年老臣都已散去,今日所在的大多是南惟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谁又肯为一个不得势的皇子冒险提那会招来杀头之祸的陈年旧事?
南嵘轩生母前朝皇后在后宫之中深受排挤,年老积郁成疾愤愤离世,离世前担心在朝中无依无靠的南嵘轩遭南惟父子陷害,便要南嵘轩离开沧澜国,暂来昆仑山避祸。
五年前,也正是有一个南嵘轩离开沧澜国,来到昆仑山的契机。
三十五年前,蔺展颜来到昆仑山时,蔺氏皇族曾许给昆仑山十年的鼎盛香火,二十五年前,一向尊崇昆仑山道统的太康皇帝遣使来昆仑山,愿秉承前蔺氏皇族遗事,再给昆仑山二十年的鼎盛香火,只望昆仑山道统能更多的吸纳沧澜国俊才后生。
五年前,那是许给昆仑山鼎盛香火的最后一年,太鸿皇帝南惟无意再续,南嵘轩便以沧澜国支持昆仑山道统的最后一年,为父亲太康皇帝到昆仑山上一炷香,了却一个遗愿为由离开了沧澜国。
在昆仑山说是修行也好,避难也罢,一晃已经过去了五年,南嵘轩已经成功地从下境殿登足中境殿。
南嵘轩来到昆仑山时还带来一件器物,便是焚天剑。
沧澜国前皇族蔺氏沉迷剑道,蔺氏的沧澜极剑又曾名动天下数百年,宝剑神兵在蔺氏皇族手中自然是多如牛毛,而焚天剑又是在众多宝剑中的佼佼者。
南嵘轩武功平平,他来昆仑山修的是心计谋略,治国大策,在他心中,就不曾断过那逼南惟退位,重新继承皇位的想法,继承皇位大统,治理家国天下,总不能靠一手剑术,谋略才是上乘。
初来昆仑山便将手中的焚天剑交于三位仙尊封存,当日后离开昆仑山时或许带走或许不带,无关紧要。
可焚天剑第一天被封存进八荒源之中,第二天就被蔺旖旎发觉了,谁人也拦不住地将焚天剑据为己有,当见识过焚天剑足以一剑劈进千年冰石之中的锋利时,更是打死都不撒手。
三位太尊苦劝无果,便要硬抢,宠溺蔺旖旎这顽徒是一回事,骄纵又是一回事,允许她犯错,可不允许她无法无天,便要将焚天剑从蔺旖旎手中夺回交给南嵘峥,听说了这等荒唐事,南嵘峥有些哭笑不得,本就对剑对武不感兴趣的他,索性将焚天剑送与昆仑山,其中之意,言简意赅,由此,蔺旖旎才有了一把称手的利剑。
......
赏完了这松林中的倩影剑舞,南嵘轩亦步亦趋地跟在蔺旖旎身后,蔺旖旎走两步便要回头怒视,抬起小脚踢踏上一番,更甚者,还有拔剑欲削的态势。
看样子对这所谓的沧澜国东瓴王可是厌烦的不得了。
大概是觉得手中焚天剑终究是出自身后的讨厌鬼的手中,用在人家的身上,于情于理自己都没理,才迟迟又那拔剑的手势而没有拔剑的动作。
卓子骞转身离开,他不担心这位东瓴王是否是正人君子,心术不正,他只相信在昆仑山上没有人能占得了他二姐的便宜,除非这个人不想活了,冒险一试,那也未见得逞。
卓子骞也不去想这位东瓴王是否会与蔺旖旎成为朋友,摆在眼前的,不可能,光凭一剑之恩就能成为朋友?若这位翩翩公子不是东瓴王,不是沧澜国南氏的皇子,尚有可能,可他的身份就注定了在他与蔺旖旎,与整个蔺家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沧澜国蔺氏就是尽毁于南氏手中,蔺展颜三十年书生意气,可也曾无数次想过,杀进沧澜国皇廷,恢复往日蔺氏皇族光辉荣耀。
蔺旖旎顽皮不代表不知轻重,蔺氏与南氏之间的世代仇恨是永远不可能消除的,哪怕两人在昆仑山上是心平气和,离了昆仑山便可能兵戎相对。
......
不知是喜欢跟在蔺旖旎身后讨着不知趣的骂还是那颗躁动的心对蔺旖旎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凡是见到蔺旖旎下了境元殿,这位东瓴王总是要前去讨骂一番。
蔺旖旎要回境元殿,身后跟着一只讨厌到极点的跟屁虫,没好气地扭头骂道:“姓南的乌龟蛋,你真以为在昆仑山我就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南嵘轩跟在蔺旖旎身后五步远的地方,脸上一抹如煦阳般的微笑:“那你把剑还我”。
蔺旖旎快被他这一句话气得炸了,气得暴躁了,只要是遇上他,三言两语准离不开这句话,看蔺旖旎生气到恼火的样子,南嵘轩又加了一句灭火的话:“算了,再借你耍一阵”。
蔺旖旎尖锐着嗓音直嘶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把剑送给了昆仑山,这剑就是昆仑山的,我拿的是昆仑山的东西,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声嘶力竭,已经摇头耍发。
如果眼神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那蔺旖旎勾起如刀剑的眼神已经活剐了眼前这个家伙千百遍了。
看把蔺旖恼羞成怒的样子,南嵘轩并不开心,他没有那么变态,不会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恼怒与痛苦之上,只是喜欢,觉得蔺旖旎生气起来的样子比平时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
沧澜国的婧灵公主,倾国容颜倾世美貌,五国闻名,对于这位堂妹,南嵘轩认同她的美貌却不喜欢她,其中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的父亲与她的兄长在谋划着如何永世占据那张本该属于他的帝王宝座。
见了蔺旖旎的清秀面庞,南嵘轩觉得蔺旖旎的貌美绝不输于他的那位堂妹,生气起来的样子更是比她还要美上三分。
南嵘轩喜欢看这张不惹尘埃的脸蛋儿,一看目光就容易呆直,蔺旖旎眼里不揉沙子,她觉得世间的男人在盯着漂亮女人的脸蛋儿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会是那种淫亵到不堪入目的画面,这种想法令她恶心,令她愤怒,令她想挖了这个人的眼睛。
“再看,再看,戳了你的眼睛”,蔺旖旎恐吓道。
南嵘轩习惯了蔺旖旎这种只嘴上厉害的恐吓,依旧盯着那双含水的眸子,语气突然深情又略带些伤感道:“旖旎,我要回去了,离开昆仑山......”。
世间最不懂风情的当属蔺旖旎了,不待这一句感性的话说完,直接在地上蹦跳着嘶吼着:“我说多少遍了,不准叫我名字”。
南嵘轩语气还是那般:“好,仙......仙姑,我可能要回去了,离开昆仑山,回到沧澜国”。
言简之,他要回家了。
蔺旖旎漫不经心道:“走就走呗,关我屁事”。
说完继续朝着上境元殿的山路走去,南嵘轩一改跟在蔺旖旎身后五步远距离的规矩,紧上去两步,缩成了三步远,蔺旖旎当真是动怒了,转身一掌打在闪躲不开的南嵘轩的肩头,掌劲不大,对武学修为连蔺旖旎一半都不如的南嵘轩来说却是厉如霹雷,这一掌径直将南嵘轩震落出去十几步远,又在雪地中翻了十几个滚才停住。
蔺旖旎的气还未撒够,一跃到趴在雪窝儿里的南嵘轩身旁,焚天剑锋芒出鞘,剑锋直指南嵘轩心口,愤气难平道:“姓南的,你别忘了,我身体里流着的是蔺氏的血,是被你父亲屠杀过的蔺氏皇族的血,你守规矩,我不杀你,这是昆仑山上的规矩,可你若是再胆敢对我冒犯一丝一毫,我定杀你不饶”。
翻剑入鞘,大步上山,身后衣裙飘袂,仍是看得南嵘轩露出了一张笑脸。
对着蔺旖旎离开的背影,南嵘轩自言自语道:“可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弦焱太尊隔着半座山看着这对昆仑山上的冤家,不乏想起了三十年前在昆仑山上的那一个小仙姑与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道士。
像极了,着实是像极了。
只是今日两人没有当年两人的那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