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庭诀 八十三章 聂家剑
作者:馋猫遇见鲸的小说      更新:2018-10-16

  星微真人走后,聂寒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在上山之前已经深思熟虑,早知道“假装失忆”迟早有穿帮的时候,不得已的时候,这本日志簿就是最好的解释。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长鸣真人随意谈到“钟离秋师兄弟三人危害太尹师尊”一事,便让自己不小心露了马脚……细思极恐,回想长鸣真人当时的语气与神情,看起来却像是有意为之。难道长鸣真人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所以才故意试探自己。

  看来自己和那把剑已经引起了玄武中人的注意!眼下不如按计划,将那幕后始作俑者引了出来!

  第二日,周游师弟下山采购,聂寒托周游给客栈的老板送一锭银子过去,说是上次拖欠的房钱。到了中午,聂寒又提了那把刻着“聂”字的剑,到玄武山门等候着什么。

  过了没多久,山门前走来一个人,守门弟子们刚要阻拦呵斥,聂寒迎了上去,“各位师弟,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容我跟他聊上两句。”

  “聂师兄,既然是朋友,何不让他在山下拜完了山,然后上山来住一两日!”一个弟子道。

  聂寒陪笑道:“几位师弟通融一下。我这位朋友来得匆忙,去得也急。我就在这旁边和他说上几句!”

  师弟们见聂寒如此说,便也不再为难。

  聂寒示意那人到了一旁,然后低声聊了很久。

  由于聂寒得到了掌门长鸣真人的肯定和嘉奖,众位低辈分的守门弟子十分相信聂寒。但由于他们聊得太久,众弟子们不经意地往他们说话的方向望去,随意看了几眼,却发现那来人,鬼鬼祟祟,眼神十分谨慎小心的样子。临末要走之前,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急忙地塞进聂寒的手里,聂寒也是遮掩着塞进怀里!

  那人慌慌张张地下山而去,聂寒举剑抱拳道:“谢谢各位师弟了!”

  由于聂寒的那把“聂”字剑和玄武山上的长剑差异很大,师弟们都看的分明,有的刚想开口了解聂寒手中剑的来历,但见聂寒走得匆匆忙忙,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这些守门弟子来自各个真人门下,今日见聂寒这般行动诡异,心中暗想,难道近日传言,聂寒与平川王旧部勾连,竟是真有其事!

  聂寒往住处走,隐隐感到有人跟踪自己。也不回头,一路走到住处,开了门,走了进去,再关好了门,喝了口水,对着小聪明吩咐了几句。听了听屋外,没有任何动静,便往院门对面的围墙爬了出去。然后迅速地穿过巷子,绕了一圈的路,爬上一堵高墙,在屋檐遮挡的墙沿上趴了下来,聂寒伸出头往前一望,正好可以看到自己住处的院门。

  聂寒静静地等着,等了很久,没有看到什么人出现,直到将近傍晚,看到孙驼子担着一捆柴走了进去。孙驼子在里面呆了很久,还没有出来,聂寒正觉得好奇,看到一人从巷子里出现,蹑手蹑脚地走近院门,凑着耳朵往院门里听了一会儿,又迅速离开了。那人离开时露出侧面,聂寒认得这人,他是紫冲真人的弟子,林耀和赵焱的六师弟。

  过了会儿,孙驼子也离开了,步履有些急促。

  再过了没一会儿,有一群人走了过来,聂寒细看,为首领头的却是云阳真人的三弟子刘长之。聂寒感到奇怪,想不到对自己先行发难的竟是这刘长之,难道是云阳师伯授意他过来……

  刘长之敲了敲门,屋里没有人回应。正在这时,曹钧大师兄和林耀率了一群弟子冲了过来。

  “曹师兄!林师兄!”刘长之一行人喊道。

  “刘师弟!你来的可真快!”曹钧道。

  “曹师兄和林师兄也不慢啊!”刘长之道:“曹师兄、林师兄来得正好!这一回咱们非得将这姓聂的抓了,再莫让他有逃生的可能!”

  曹钧一笑道:“刘师弟怎么如此心急。是云阳师伯让你过来的?”

  刘长之“哼”地一声,“这姓聂的害得墨辰大师兄病情加重,痛不欲生,我早想找他报仇了!哪还等得了师傅出手!”

  聂寒一惊,有些诧异。

  又听得那林耀道:“曹师兄,我们还是先抓到聂寒要紧,只要找到他的罪证,大家都有功劳!”

  林耀说着,往院门用脚一踹!门打开了!

  一群人涌了了进去,里面传来翻桌子踢凳子的声音。聂寒不想家里被搞得乱七八糟,只得跳下了墙沿,从暗黑的墙角走了出来,喊道“师兄弟们今天怎么这么热闹!都来光顾我的寒舍!”

  大家在屋子里没见到聂寒,正撒气寻找那把“聂”字剑,却意外听到聂寒的声音。急忙冲出院子,将聂寒围了起来。

  曹钧见聂寒不知天高地厚,肩上竟还扛着那把“聂”字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极为畅快。林耀脸上挂满冷笑,正要开口说话,他挥手阻止道:“聂师弟,掌门师傅和真人们请你去玄武大殿走一趟!”

  聂寒不知所措:“几位师兄,师弟又犯了什么错!怎么过来这么多人!”

  曹钧道:“不过是一点小误会,需要聂师弟去解释澄清一下!”又笑着指示道:“各位师弟,不要紧张,快让出道来,送聂师弟过去!”

  聂寒被师兄弟一行人押着往前走,除了曹钧放松的笑看着他,其他师兄弟们围得紧紧地,生怕聂寒又逃走。仿佛聂寒从松柏崖跳下去,活着回来长了一对翅膀一般。特别是那云阳师伯的三弟子刘长之,就像野狼似的紧盯着聂寒,一刻也不放松!

  聂寒颇感意外,他在这玄武山中,和刘长之接触得极少,本以为刘长之是奉云阳师伯之命而来,想不到竟是自己无意之中,得罪了他,才使得他借机过来泄愤。

  不一会儿就到了玄武大殿,这时才见几位真人和掌门长鸣真人走了进来,原来刚刚曹钧假借掌门和真人命令,林耀刚刚派了师弟才将各位真人请过来。

  掌门长鸣真人见聂寒被众师弟围着,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曹钧拜了拜星微真人道:“三师叔请恕罪!由于近日聂寒师弟身上传出许多流言,师侄怕山中弟子误会,大家本是同门师兄弟,亲如一家,产生嫌隙,实在有违玄武历来祖训。因而今日请三师叔和几位真人一同来判定!好还聂师弟一个清白!”

  曹钧说得极为婉转,又轻描淡写,聂寒不禁有些感激。

  曹钧说罢望了望林耀道:“还请林耀师弟说一下事情经过!”

  林耀本来不打算做这出头鸟,但是今日听山门师弟的传言,聂寒在山门外会见神秘人,勾结平川王旧部一事更被坐实,因而风急火燎地想问罪聂寒,早忘了上次的教训。只是他看曹钧话说得十分客气,自己也不好当众做这恶人,便委婉道:“聂师弟,听说你今日玄武山门外见了一个人,那人偷偷送了一封信给你!然后匆匆下了山去!”

  聂寒一惊,一副讶异的样子。

  “聂师弟,你怎么不说话!”林耀道。

  聂寒道:“这不过是我的私事,何须当众人面说出来!”

  “私事!”林耀道,“你手中的这把剑又作何解释!”

  众人一惊,纷纷望向聂寒手中的剑,只见这柄剑剑鞘很宽,剑身陈旧,有少许镂花,剑身和剑柄都刻了一个醒目的“聂”字!

  “这是我的剑,又不是偷来的,要做何解释?”聂寒道。

  “你的剑!”说话的却是紫冲真人,“那你说说看,这把剑从何而来!”紫冲真人本早就想将聂寒问罪,只因上回冤枉了聂寒,碍着星微真人的面子,加上聂寒又救了太尹真人,掌门嘉赏于他,上回才没有发作。此时见聂寒手中又拿着这把“聂”字剑,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便忍不住质问起来!

  聂寒望了望师傅星微真人,见他一脸戚色似有担忧地望着自己,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剑道:“这把剑是弟子在山下铁匠铺买来的!”

  “买来的!信口雌黄!这朝廷将领的佩剑,你都能买来?”紫冲真人喝道。

  众人相互张望,都觉得聂寒说话荒唐。曹钧、林耀等人更是心底一阵欢喜,他们设了此局,故意将事情闹大,眼下见聂寒证据确凿,玄武大殿几大真人,众师兄弟皆知,一旦坐实聂寒的罪名,就算星微真人求情,也难逃勾结叛党的罪责。毕竟人言可畏,整个玄武之中,不知有多少弟子是朝廷的耳目。

  众人望着聂寒,不知他还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只见聂寒突然拔出长剑,在眼前挥了挥,又细细张望。众人皆是疑惑,不知聂寒意欲何为。

  聂寒看了好一会儿,跪下道:“掌门师傅,师傅,各位真人……弟子有罪!没有见过朝廷将领的佩剑,所以不知道这把剑来自军中,但是弟子这把剑当真是山下买来的,因一时喜好,见上面有个“聂”字,就买了下来。这把剑极其便宜,不过四两银子!弟子听说军中将领的兵器,制作精良,想必售售价不菲,怎么可能这么便宜落到弟子手中呢!”

  “这“聂家军”的佩剑,就如烫手的山芋,送人都没有人敢要!你小子竟然买了回来……呸呸呸!姓聂的小子误导众人,你这分明是勾结平川王余孽!快说!这把剑是哪位逆贼送你的佩剑!”林耀被聂寒绕进去了,感觉自己口不择言,气急败坏起来!

  聂寒心中暗自好笑,又平缓地道:“我这把就是普通的长剑,林师兄为何说是“平川王余孽”送予我的?好生奇怪!”

  林耀更加焦躁,欲言又止地望向师傅紫冲真人。

  这时云阳真人道:“聂寒,这把长剑是不是聂家军中将领佩剑,你递上来给你紫冲师叔一看便知!”

  聂寒一脸无奈,只好将长剑递给了曹钧大师兄,曹钧大师兄递上前递给紫冲真人。紫冲真人望了望剑鞘,又拔出剑来看了看剑身,来回摆弄细看,神情似有不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看这把剑十之八九出自军中,只是……与我当年在军中所见的剑器略有不同……但是又说不上来!”

  聂寒一惊,惶恐道:“还请师叔仔细辨别,弟子斗胆问一句,难道外面的铁匠铺就不能仿造军中兵刃吗?”

  紫冲真人有些哑口无言。这时那萧宇成道:“聂师弟有所不知!朝廷早就禁止仿造军中兵刃,一旦被抓获,是要蹲大牢的。何况这聂氏叛党的兵械,谁人敢去仿造!”

  聂寒再是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这时星微真人站了起来,“我早年间闯荡江湖,也曾和几个士兵交过手,他们手中的剑,我也见过,那些士兵常用剑鞘格挡,不知用了什么材质,竟然坚硬如铁……”

  萧宇成道:“三师叔说得不错!军中剑鞘多用桃木制成,用桐油浸泡,再经暴晒,所以能坚硬如铁,将士杀敌,剑鞘也能当格挡之用!”

  星微真人道:“萧师侄,你出自朝廷武道世家,见多识广,不如你来看看这把剑,到底是把什么剑!”

  紫冲真人听星微真人这么一说,好像信不过他,气愤正想辩解,掌门长鸣真人道:“紫冲师弟,你不妨给宇成也看看!”

  紫冲真人无奈,只得将剑气愤地交到萧宇成手中!

  萧宇成接过长剑,看了一会儿就露出惊讶的神色,果断道:“这不是聂氏余孽的佩剑。也不是军中剑器!”

  众人皆是一惊,凝望着萧宇成。

  萧宇成又道:“平川王的聂家军为先皇军队,先皇时期朝廷御用“瘦楷体”字,今朝才御用“仿楷体”字,这把剑上的“聂”字,是今朝的“仿楷体”字!还有这剑鞘并没有经过桐油浸泡!剑柄剑身花纹也有差异……”

  萧宇成说着将剑递给掌门长鸣真人!

  曹钧、林耀、刘长之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聂寒见萧宇成再次救了自己,感激道:“谢谢萧师弟证明了我的清白!”

  萧宇成城府极深,几个月接触下来,感觉聂寒非同一般人。他特别精心布置,算无遗策,利用凌云和夏冰儿,使聂寒死于自己师兄弟手中,却没想到聂寒从松柏崖之上跳下而不死,这实在颠覆了他的预想,所以他改变了策略,明面上无论如何不能与聂寒撕破脸皮。

  萧宇成顺着曹钧大师兄的话道:“聂师兄本身清者自清,我不过是做个见证罢了!聂师兄能够洗脱嫌疑,我为聂师兄感到高兴呢!”

  林耀见萧宇成见风使舵,心中愤怒,却又不肯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对云阳师伯的三弟子刘长之使了个眼色。

  刘长之会意,忿忿地道:“那聂师兄,听说你今日在玄武山门外会见了一个人,那人交与你一封信件,又是怎么一回事!”

  聂寒有些无辜的样子,“我都说了,这不过是我的私事,又与玄武无关!”

  刘长之道:“既然是私事,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请那人上了玄武山上,你们慢慢叙旧,而是在玄武山门外隐隐秘密,据守山门的师弟们说,那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还是请聂师兄解释一下吧!”

  聂寒瘪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掌门长鸣真人道:“聂寒,既然无关我玄武,你不妨说给大伙听听,也好消除了误会!”

  聂寒皱了皱眉,望了望刘长之道:“其实今日我是还钱给那人,前些天回玄武之前,我到了山下集市,见铁匠铺里有一把“聂”字剑,一时兴起想买下来,又没有银子,就试试跟他赊账,结果他一听我是玄武弟子,没有嫌弃我身形褴褛,竟然答应了。我们约定今日中午,他到玄武山门来,我还钱给他。可能他没上过玄武,见到山门的气势宏伟,师弟们又个个夭矫不群,有些慌乱罢了!哪里称得上是鬼鬼祟祟!”

  “那他给你的那封信件,又是什么?敢拿出来让大伙瞧瞧吗?”刘长之不依不饶。

  “什么信件?我当真莫名其妙!”聂寒道:“我都说了既然是还钱,对方给我的肯定是欠条!我作为聂师兄,在师弟们面前,自然不好意思让大家知道,我欠了山下人的钱,人家上门讨债来了!”

  聂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曹钧大师兄!原来聂寒在上山之前就与铁匠铺师傅约定好,只要有人通知他,他就上山来取钱。聂寒又和客栈掌柜约定好,只要有人给他送银子,他就去通知铁匠铺师傅。是以,聂寒早上让周游师弟还钱给客栈掌柜是假,通知铁匠铺老板上山取钱才是真!

  曹钧大师兄看了看聂寒的借条,又递给掌门长鸣真人!

  掌门长鸣真人一看,十分生气的模样,“此事已经查清,聂寒这不过是把普通的剑,就此罢了!此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聂寒对我玄武忠心一片,上次倘若没有他,我玄武明心山出事,简直要贻笑大方了。我希望我玄武上下,同心齐力,不要整日互相猜忌!”说着望了下曹钧、林耀和刘长之,又道:“还有小事情不要这般兴师动众!”

  这话明指他们将事态扩大,弄得人尽皆知!三人脸色极为难看,特别是林耀,他本想这次韬光养晦,不作出头鸟,只因仇恨聂寒,又极度贪图功劳,所以没忍住,又做了替罪羊。

  还有曹钧,他本来可以不出面,直接让刘长之师弟将聂寒带过来,但因刚回玄武,急于借势立威,结果差点反失威信。幸好他含而不露,没有针锋相对,才没有暴露除去聂寒的意图。到了此时他才领悟道:“萧世子果然技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