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业火在灼烧，悲悯变得没有意义，是谁心中的决断，在普渡众生？

　　————

　　十一月初七，和谈宴后八天。

　　绪枫兜了一圈又回了虞城。

　　要说为何回来……他有些茫然，连为何要走他都难以说清楚。

　　也或许，背井离乡本就是一条走了就注定无法回头的路！

　　与家乡的格格不入，比起「回家」，他更像一个外人，一个过路歇脚人。

　　长辈的明褒暗贬眼红心热，同辈的羡慕奉承又极不顺眼的妒忌……

　　绪枫待得特难受，他就想走。

　　当初回来，虽不全因在情字上伤了心，但到底心里是有伤的。游子归家，图的不过是一份安逸与祥和，可现实于他……

　　尚还记得昔年离家时族长的希冀、叔伯婶娘们的语重心长，报他以期望。十年归家，当初沉甸甸的责任，他以为至少是不负所托，却不想……

　　没有人盼着他回来，也没人真心为他衣锦还乡而喜。

　　既不招待见，他也是自小学的君子之道，磨不得脸皮。

　　黯然悄离不面辞，如来时乍然，走得也突兀。

　　风月庄，他又走了，走了，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而今，仰头看着青灰色城壁上刻下的「虞城」二字，绪枫一直黑沉沉的心倏然又明朗了，挽出一个轻快的笑来。

　　余生七十载，此处尚还有故人。

　　——

　　月伶楼依旧，楼上人……消瘦？瘦他娘个丝瓜蔓蔓！

　　虞嫣扫一眼桌子上落下的一片狼藉，正操着葛优瘫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心道：化悲愤为食欲可真不是回事！

　　眼珠子不一会儿功夫已不受控制地往门外瞄了不下十遍，她又有些心烦。

　　「啧！瞄什么瞄？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不就是人不回来？」

　　「就是就是，指着瞄两眼就能把人瞄回来吗？你以为你勾魂眼呐？啧！」

　　「这都望穿秋水了要！啧啧！」

　　有些人就是格外的能耐，长在大杂院里匪气卓然，这不，劲儿一上来就想骂人，还头一个先骂自己，骂完了才轮别人。

　　「还不回来！」

　　「还特么的不回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特么到底是谁一天天的老说要离那疯女人远一点？说出来的话这是又给吃回去了吗？」

　　「靠！是不是还挺下饭？」

　　“小嫣儿。”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虞嫣的思路被打断，立即正襟危坐。随着门开，她一如预料落入魔爪，紧随而至的商洛一阵脸抽，看着某个疯女人只觉得头疼。

　　“你慢着点，她有身孕。”商洛很紧张，仿佛题丽就是个疯起来随时要将手里的人抛起来扔两把的蛇精病。

　　“小嫣儿，听说你有娃了。”没管某只妻奴的瞎紧张，题丽盯着虞嫣的肚皮兴趣莫大。

　　不知怎的，虞嫣下意识躲了躲，后脖梗冒了两缕凉气。

　　她觉得……她可能是眼花了，要不然怎么就从题丽直勾勾盯着她肚子的视线里看出了那么一层神经病的意思——这里头竟能装个娃，能划拉开让我瞧瞧不？

　　商洛：……

　　题丽：……

　　虞嫣：你瞧个屁！

　　要是早知道费了牛劲出了门就见了这么个神经病的话，老娘还不如窝在城主府长毛呢！

　　狠狠地剜商洛个十眼八眼的，虞嫣想：反正也不能少块肉，就当恶心他了。

　　莫名遭难的商洛摸摸鼻子，觉得自个儿今儿特无辜，还特蒙……

　　只是，真蒙假蒙谁知道呢？也许就是心太虚才要装蒙。

　　撤了一桌子的杯盘狼藉上了两壶麦芽茶，题丽憋着气咽了一口后就没再端过杯子，虞嫣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忽然就没那么不顺心了。

　　然，几句闲聊后，虞嫣不可思议的怀疑，题丽……丫这就是报复！

　　先是——

　　“哎，要不是没了婚约，想来这会儿怀着娃儿的该是我了吧……”

　　虞嫣：“……”就这么肯定这只花孔雀能上你的床？

　　然，话锋一转——

　　“还好还好！幸亏婚约解了，不用受孕子之苦……”

　　虞嫣：“……”哎——草！这大喘气，您怎么没喘断了气呢？

　　然，气还没喘完——

　　“嘿嘿！小嫣儿，恭喜你啊……”

　　虞嫣：“……”您要是能换个脸不用这么瘆人的笑看着我的话我还能勉为其难收下你的「恭喜」。

　　“三年后瓜熟蒂落，你就要当娘了！”

　　虞嫣：“……！！！”什么玩意儿？

　　虞嫣下意识掏掏耳朵，这回要仔细听。

　　“你刚说多少年？”她觉得她大概是被题丽气着了，看，都幻听了！

　　“孔雀一胎三年成，若为男儿累三生。”

　　虞嫣：“……？？？！！！”

　　虞嫣觉得，她不光幻听了，还幻得挺厉害！

　　累三生？

　　生个孩子连三生都扯出来了？

　　确定这不是哪个狗血的画本子？

　　再说了，谁怀个孩子还要耗上三生？

　　这一生什么时候活到头她都还不不知道，这就随随便便要给她把三生都算上了？

　　这什么玩笑这是？

　　然，还没等她笑出来，商洛的脸色就难看了，显然是嫌题丽话多。

　　“人也看了，话也说了，没事就快滚吧！”

　　“嘿！小崽子，你翅膀硬了啊！”

　　“我翅膀早硬了，你被扇过你不知道吗？”

　　虞嫣：“……”次——凹！简直四面楚歌了啊——她都没见过商洛原身的说！

　　“……算你狠！”魔女的面子里子被只小鸡仔给抓了个稀碎，题丽有点兜不住，要走。

　　商洛没打算拦，正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公子，夫人，题姑娘，有客人到。”

　　来得不巧，屋里的鸡飞狗跳被按了暂停键，一个个装模作样还原了一副主宾尽欢图。雀奴客客气气请了人进门。

　　“商公子，虞姑娘，好久不见。”

　　溢着喜色的声音，出现在眼前的人十足出乎意料，商洛和虞嫣都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虞嫣：“绪枫？”

　　商洛：“小疯子！”

　　没想到还有外人在，绪枫忙收喜色，以礼相询：“不知二位有客……若二位在忙，我可稍……”

　　“不忙不忙！”论喧宾夺主，题丽可真乃第一人是也，“这位小帅哥是哪个？长得可真新鲜。”

　　绪枫：“……”被人凑着鼻子闻完了说很新鲜，这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呐。

　　绪枫瘫着脸有点生无可恋，看着题丽的目光带着戒备——说到底他也是御风一族的后人，勤能补拙，就连商洛不用妖术也未必能乍然近了他的身，可题丽就站在他眼前，像是瞬移，他都没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商洛操着一张「你真给魔界丢人」的脸，默默将题丽给拎了回来。

　　“你行了，别一见着鲜嫩嫩的小芽儿就手贱嘴馋！”

　　鲜嫩嫩的……小芽儿？

　　绪枫目瞪口呆，当场呆成只木鸡，张张嘴却没划拉出二两话来稍加反驳。

　　可不是嘛，相较于一屋子动辄活了万八百年的老王八，这里最小的也是虞嫣的二百五，可不是还鲜着嘛！

　　难怪要手贱嘴馋……

　　冷不丁就觉得从一屋子老妖怪们身上看出了白骨精的形，他暗搓搓的打了个哆嗦，决定还是站远些。

　　“哎——”正和商洛拉扯的人一见着目标竟自主移动还越跑越远，当下就不干了：“你别走啊，你让我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

　　绪枫：“……”玩……一会儿？还「就」？

　　玩你个木头棍棍！绪枫心道：要不是心里揣着点事儿，早扭头走了，谁伺候你个蛇精病！

　　果然，遇上题丽这样的疯女人，连绪枫也能被逼得风度全无。

　　不过，这会儿别说风度了，绪枫都快赶上耗子了。

　　都怪商洛手滑没拽住人！

　　满屋子跑，题丽在后头追，绪枫在前头跑。有时候跑急了，题丽冷不丁一回头就能跟绪枫脸对脸。火烧屁股似的调头连御风术都用上了，也不知道给樂老夫子瞧见了会不会觉得瞎眼。

　　未免殃及池鱼，商洛携娇妻坐房梁看热闹好不快哉，活灵活现地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一番什么叫「作壁上观」。

　　被迫当猫的大约终于回过味儿，不甘心台子上唱戏给鸟瞧，题丽忽然一改向，不是回头是上头，再回神，虞嫣已抱在怀。

　　虞嫣：“……”

　　商洛：“……”

　　绪枫：“……”

　　“小嫣儿，我忽然想那群小崽子了。”这人惯的说风就是雨，话音落时已不见人。

　　商洛：“……”窝草，根本没想到！

　　绪枫：“……用不用……”没说完绪枫又闭嘴了。

　　很显然，这些……姑且称之为人吧，这些人熟稔得很，这大概就是个……玩笑？虽然对他来说接受难度有点高，但……追？

　　追个什么鬼？刚也不知道谁被个女疯子追的屁滚尿流！

　　『喵兮注：小崽子指大杂院的小萝卜头们。』

　　————

　　迷你小剧场·秃尾巴鸡

　　在虞嫣第不知道多少回请求出门失败后，她暗暗发誓：

　　等着吧！等老娘把肚子里的玩意儿卸货了，要不把你折成秃尾巴鸡，老娘以后就随你姓！

　　喵兮吐槽：嫣嫣，你这是为冠以夫姓不遗余力啊。

　　毕竟，要一只孔雀变秃尾巴鸡……这在生物工程学上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