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陆离就来到顾雍的临时住处。愈发稠密的炊烟在四周燃起，陆离前不久还在为越来越兴旺的人口欣喜不已，但很快，这些炊烟就成了陆离的心头病。

　　随着长安城的稳定，陆离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要发展长安城，三千人的劳动力绝对不够；然而要扩张人数，且不说从哪里吸纳人手，更重要的是粮食不足了。

　　为了这事，陆离寝食难安，这不，一大清早，陆离就找到了顾雍的住所：“元叹？你在吗？”

　　“是明夷兄吗？请进。”顾雍道。

　　陆离推门而入，只见顾雍正在写信。

　　“这么一大早就写信？”陆离觉得饶有趣味，“寄给你心爱的文姬小姐吗？”

　　顾雍顿时红了脸：“明夷兄不要取笑！”

　　陆离哈哈一笑，这才想起自己有正事要说：“元叹，我找你确实是有事商议。董卓离开的时候，留给我的粮食足够共计五千人吃半年。然而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长安城才刚推平，还是百废待兴之态。我手头现有的粮食，还足以供养城中五千人，但纵然让其中能劳作的三千人全部服徭役，建好工场也要好几个月；工场甫一竣工，我们就会陷入没有粮饷可供应百姓的情况。

　　你说，有没有好法子解决？”

　　顾雍写好了信，细细审阅过信上内容，这才吹干墨迹，把纸叠好放进信筒，吩咐守候在一边的仆人：“多抄送几份，然后发给我说的那些人。”

　　随后，顾雍竟安然拿出蔡邕所赠的“焦尾”琴，旁如无人地弹奏起来。

　　陆离听见这曲子，就觉得心下安定：“看来，元叹对我的问题早有应对之法？”

　　顾雍点了点头，泠泠琴声流逸不止：“不然明夷兄，你以为我写信是干什么用的？放心，这封信寄出以后，自然有人有粮。”

　　陆离大为好奇：“怎么，你一封信能请来天兵天将？”

　　顾雍笑了：“虽然不是天兵天将，这些人的势力却确实可以一手遮天啊！”

　　随后，顾雍按住琴弦，从桌下拿出一张图来。

　　陆离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当日贾诩留下的长安城地图图纸吗？

　　“这是贾诩先生留给你的吧？明夷兄，不要小看！这里面大有玄机！”顾雍神秘地微笑着。

　　“什么意思？难道这是藏宝图？”陆离疑惑地拿过地图，迎着光察看其中有什么奥秘。但很明显，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地图，连星力都感受不到。

　　顾雍白了他一眼：“明夷兄你别找了。你可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前任京兆尹司马防。”陆离想了起来，“贾诩先生同我说过。”

　　“没错，司马防。”顾雍点了点头，“司马防是河内司马家的领袖，他的家族就在河内温县，离长安虽有些距离，河内司马这块招牌，影响力却远远超过了这段距离！”

　　陆离明白过来：“你是说，我们可以借助司马家的力量？但是司马家又凭什么帮我们？”

　　顾雍笑了：“我是谁？”

　　陆离赶紧摸了摸顾雍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你才发烧了！”顾雍有些无奈，“明夷兄，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吴郡顾氏的族长，完全可以和司马家谈交易！”

　　原来如此。陆离经过这么一系列的点拨，总算是闹明白了。

　　“我是新任长安县令，而司马防则是昔日的京兆尹。我向他求助，这就像是我作为后生，去请教前辈一样。”陆离一边算计一边念叨着，“而司马防碍于同样是世家大族的吴郡顾家的面子，多少要有点意思？”

　　顾雍叹了口气：“要是他真给面子，那就好了！南北世家虽然免不了家中有人同朝为官，虽然有沟通，但其实多少有些自视甚高，因而低看对方。北方大族的地位，比起南方世家来说要更高。你看汝南袁氏、河内司马、颍川荀家、弘农杨家，都是名动当世的家族。这些家族中，多少人位列三公九卿，执掌大汉帝国的核心权力？相比之下，我南方世家确实略逊一筹。”

　　陆离不禁好奇：“如果是这样，那他凭什么愿意帮我？”

　　“因为世家从来都要保持家族名誉，而我以顾家的名誉为保证，向司马防借贷。”

　　借贷？！顾雍为了做大事，真是下了血本！

　　“你借了多少？”陆离赶紧追问。

　　顾雍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万石。”

　　陆离傻眼了。

　　二十万石是个什么概念？石换算成斤，一石差不多是一百斤出头，根据粮食种类不同，略有变化。一石的粮食，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吃整整三个月，二十万石，就相当于能让十万人吃半年！

　　董卓留给自己的粮食，不过能让五千人吃半年而已，当时的陆离就认为是大手笔了。而顾雍一封信，竟然就要向司马家告贷二十万石的粮食！

　　先不说还不还得上，司马家能借出这么多粮食吗？

　　看到陆离目瞪口呆的样子，顾雍赶紧补充：“没事，如果你嫌借得少了，我还同时给弘农杨家也发了信件，向他们借贷十五万石粮食。”

　　陆离趁着自己没被这数字轰炸到头晕，赶紧揉了揉脸：“元叹啊，我说我们要这么多粮食，能吃得完吗？现在长安县才这么点人……”

　　顾雍笑了笑，先前竖起的两根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掠过，拨出一个悠闲的音来：“乱世之中，哪里有粮，哪里就有人。明夷兄，你需要担心的不是司马家、杨家会不会借粮，也不需要忧虑有多少百姓为了来吃这三十五万石的粮食而来长安；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保护好这些粮食……”

　　正在顾雍侃侃而谈的时候，陆离听到身后一声门响。

　　陆离回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却是祝云容。

　　“我正找你呢。”祝云容打量过陆离和顾雍，嘴角微微上挑。

　　陆离呼了口气，刚才他差点以为是刺客：“吓死我了……我正在和元叹商量事呢。”

　　祝云容微微一笑，摊开手掌。在她的纤纤玉手之中，是一粒干瘪的谷子。

　　“对啊，粮食不够，就意味着没法供养足够的人手，以后许多事都很难办。”陆离皱着眉头，盯着那粒谷子从祝云容手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然而就在陆离眼皮子底下，一种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小谷子从一颗沙色的谷粒，渐渐变得饱满丰润，它翠绿的根茎扎入土地里，茁壮生长成一株植物，随后开花抽穗，最终结出沉甸甸的金黄麦子。

　　“听说你们在为粮食发愁？”祝云容嘴角微扬，笑看着陆离与顾雍那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