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桌前，
郑斌点开了论坛“鬼的传说”网址。
“粤凰鬼楼”的那张置顶精华帖子里，
果然已经有了上传的新视频。
郑斌点开那个视频。
开头跟之前的视频内容几乎差不太多。
深夜背景，其实是做出来的特效，就好像电视节目明明是白天摄制的，但是播放时间是晚上，主持人也只能说“大家晚上好”。
一个鬼影出现在“粤凰”烂尾楼的一处，
下一帧，闪到另一处。
镜头的画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不时伴有刺啦刺啦的电磁声响，
故意营造一种“由于非自然灵异生物出现，周围磁场的电磁感应受到强烈刺激”的氛围，
还有那个该死的“蚊子叫”音效，一如既往地萦绕在耳边……
后来鬼影儿闪进了楼层内，
镜头继续跟进。
楼层里没啥特别具有观赏价值的景致，
不过一堆残砖断瓦，
不时能看到断裂的水泥墙上，有半截钢筋露在外面，
一片颓败消沉的气息，
不过这样的氛围中，画面里不时有鬼影儿呈现出来，
倒是有点儿相得益彰的意思了。
这个时候，细心观察下，你会发现镜头有些抖，
那是因为楼层建筑的地面凹凸不平，拍摄的人，经常会踩到碎石头块儿、半儿拉砖头，
但是如果从观众角度去看的话，会有一种在“鬼力作用”下，整个楼层都在摇晃的感觉——其实只是镜头在摇晃而已……
镜头一路尾随着鬼影。
而鬼影与镜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一会儿出现在西北角，
一会儿出现在东北方向，
这当然是剪辑的效果——
相同的场景，机位保持不变，
把演员从西北角走到东北角的过程给删去，
再加上五毛钱特效，
就能营造出这么一种二B氛围……
突然——
画面静止不动了。
本来一直不是很平稳的镜头，
一直处于晃动中，
你会感觉不到它的晃动，
但是它突然静止下来的时候，
这种静止的感觉，会让你觉得格外明显。
接着，
从画面的下方，慢慢地浮游出一点儿黑乎乎的东西。
看起来像波浪，
又像水草，
不过是黑的，
黑乎乎……
紧接着，
突然一张大饼子脸贴在了镜头前！
你看清楚了，
刚才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他飘逸的头发，
那张大饼脸上，布满刀疤，伤痕乐乐，惨不忍睹，
他的双眼血红，没有眉毛，
鼻孔朝天，
嘴唇是青紫色的，
猛地一张开嘴巴，
九条舌头从口中喷了出来，
“啊——”
一声惨叫过后，
整个画面，
黑屏了……
如果视频播放到这里，
虽然手法很拙劣，很幼稚，
但是去欺骗那些不懂行，手里又攥着大把买房钱的大叔大妈，
基本上是够了，
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放出消息，编造一些古代的冤假错案，结合这段视频一发帖，
“粤凰鬼楼”负面的消息肯定会进一步放大。
就算你不信邪，你不相信鬼神传说，
当所有人都说这里闹鬼的时候，你愿意去买这里的房子么？
换个说法，
一处商品房闹鬼，一处不闹鬼，
你是个正常人，两边儿房价相同的情况，
甚至是闹鬼的比不闹鬼的低出一部分来，
你更倾向买哪一处的房源呢？
华夏国人迷信的最大特点就在于，
左眼跳动的时候，他会很开心；但是有眼跳动的时候，他会说，我是“无神论者”……
其实根本不能算迷信，
趋利避害，不过是人的本能罢了。
所以不得不承认，
当视频播放到这里的时候，“负面消息”的炒作，真的已经成功了。
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
视频播放到这里，虽然画面已经黑屏了，
但是视频的时间显示上，还有二十八分钟……
就在论坛里，所有粉丝都以为今天视频放“福利”，满怀期待地等着下一个鬼片儿到来的时候，
画面重新打开——场景没有发生更换，
连人都没换……
不，应该说，连“鬼”都没换。
那个“鬼”还站在镜头前面。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次镜头拍得十分清楚，
惨叫声，就是这个鬼发出来的，
随着他的惨叫，“九条舌头”，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他“吐”得很“出来”——“九条舌头”直接掉到地上去了——道具！
就在实时观看视频的粉丝们正处长懵B愕然状态中时，
镜头里发生了对话。
对话的一方就是那个“鬼”，
另一方看不到脸，好像是摄影师在说话。
“……”
“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人、我是人。”那个“鬼”忙不迭地点着头，好像说错一句话，就要遭到什么惩罚似的。
“……”
“怎么长得这么丑？”
“我化妆化的……”说着，那个“鬼”开始对着镜头卸妆……
头套摘掉，“飘逸”的长发没了，
注意，那头长发本身是可以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来的，因为打了发胶……
“美瞳”摘掉，血红的眼珠子没了……
额头下方的“肉色胶带”撕掉，露出两条浓黑的剑眉……
那个“肉色胶带”就是为了遮挡他的眉毛。
脸上的“贴画儿”撕掉，咦？——伤疤不见了哦……赛过最好的除皱祛疤霜……
不过那个鼻孔是真的朝天……
“……”
“是人为什么扮鬼？”
“我毕业两年多了，一直没有戏演，后来有个老板找到我，一个周拍一次，给我八百……”
“……”
“老板是谁？”
那个演员不说话了。
“啊——！”突然，他再次对着镜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嘴里就淌出了血沫子，
他苦苦哀求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演戏的……他没告诉我是谁，连酬金都是当天结付，给的现金……”
郑斌想想也对，孔龙那么大的“牌”，他没必要直接去接触一个戏剧学院出来的毕业生。
肯定是派手下去雇佣他。
从他嘴里是问不出“幕后指使者”的。
而此时，论坛的“帖子”已经发“疯”了。
“艹，原来是骗子啊！”
“这年头骗子真多！”
“我就说嘛，根本没有鬼，其实我一直就不相信来着！”
“对！我也是批判性地在看这些视频！”
“嘁，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些视频都假的！”
“你们都装什么B啊！早知道为什么不说，这个时候又来劲了！一群‘马后炮’！”
“哎？管你什么事儿啊？你男的女的啊？老子就爱‘马后炮’，就爱在你马子后面打炮儿！”
“我艹你，妈！”
……
郑斌已经关了电脑。
一个人在屋子里，把音乐开放到最大音量，整个人，一手执红酒杯，一手上下来回翻转着，一边纵情地大笑着，一边扭着“老年迪斯科”，
隔壁主卧室内，床上的宋雪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舒展开来，翻了个身儿，小嘴儿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句梦话，而后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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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古色古香的豪宅内，一个年近五旬的男子，情绪激动地打着电话：
“怎么搞的？”
“老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电话那边儿声音很沮丧。
“谁让你他么把这段儿视频放上去的！”男子咆哮。
“不是我放的……演员、剪辑师、摄像师……都失联了……”
“给我把帖子删了！ID给我封了！”
“老板，论坛管理员失联了”
“我艹！你他M的怎么不失联啊！”男子对着电话吼，“老板呢！把这家网络公司的老板给我找出来！”
“……”
“我让你把老板给我出来！你他么聋了么！”
“他S了！”电话里一个冰冷的声音答道。
“谁死了？！”男子听得一惊，“你是谁？喂——？”
“嘟嘟嘟——”
男子再把电话给拨过去的时候，
对方明显已经卸卡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Thesubscriberyoudialed……”
“我艹！”
男子将手机狠狠地掷在地毯上。
就在这时，男子手机已经摔碎的屏幕亮了，还伴随着手机铃声。
男子又慌忙地捡起了电话：“喂？”
“老板——”电话里是另外一个声音，“咱们的货让井方给劫了，兄弟们不得已，只能在井查快要冲上来的时候，把货都扔进海里了……”
“怎么可能！”男子气得肺都炸了，“我他么从‘东市区’调了四十多个人去接应你们，怎么可能被劫？！”
“老板，”对方那边儿用哭丧的声音说道，“您派去的那四十多个人，因为在饭馆儿门前打架斗殴，全让井查给抓起来啦——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呢！”
“这群饭桶！”男子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
“嗐，别提了，弟兄们全部被井查带走问话了，就我跑得快……结果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缺德，把下水道井盖给掀了，我跑得太急，没留神，一头栽进去，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出来，我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着给您……”
“嘟嘟嘟——”
男子已经听不进去了。
直接挂断。
他一个人，在明晃晃的大厅中来回地踱着步。
“我艹！”
他把手机狠狠地掷在了墙上，
这一次，手机彻底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