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 第十二节 大校同志
作者:九月的小说      更新:2018-11-11

  米欧下士用一条红内裤领走戴着飞行盔的大校时,IE团三营九连副连长绕东昂直中尉按住了司务长据枪瞄准的手。

  带人来救场的是他,不让人救场的也是他,绕东昂直,一个除了军事学士头衔以外什么也不是的彝家小屁孩。

  “我知道没用!”司务长忿忿说道:“可那是个大校——比团长还大呢!上头怪罪下来说见死不救,我可坦不起。”

  “于是你宁可害死人家?”

  “总得......做点什么吧.......”

  司务长低眉顺眼,看着突然严厉得不像孩子的副连长。绕东昂直心里其实早已乱成一团,完全没有主意,但一个多小时前*烧伤的连长、*炸死的三排长和友军流弹撩倒在地的营部查线兵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强烈的心理暗示告诉他:那位大校的结果好不到哪去。即使那人是个列兵,也不能冲动。

  “宜良!宜良!安宁呼叫宜良!宜良听到吗?”

  呆若木鸡的老通讯员被狙击手推一把,才相信那是真的,他呼呼哧哧跑过来,将一天零两个小时没响过的无线步话机递给副连长。

  “鸭子都飞了叫个屁啊!”

  “.......三号温泉VIP全票爱克死两洞两八歪三拐洞四,还留不留?重复一遍,三号温泉VIP全票,爱克死两洞两八歪三拐洞四,留不留?”

  */注:宜良、安宁均属昆明市下辖区、县,宜良县盛产烤鸭,安宁市是温泉度假胜地。

  “留你妹的留,等着!”

  绕东昂直扭起屁股向前挪了半米,抬起望远镜。他将测距标线锁定在维修所东侧,被废钢烂铁遮住视线的处理场——那是敌人最有可能撤退的方向。向东偏移了两个相当于82mm迫击弹杀伤半径的刻度后,他重新报位:“爱克死加两歪减三,三号温泉学生半票!重复一遍,爱克死加两歪减三,学生半票,开完走人不用问!”

  “爱克死加两歪减三学生半票,开完走人,收到!”

  绕东昂直向后打了个“准备”的手势,不知哪只腿抽了筋,他一跤跌进交通壕。来自地心的震憾还未过去,轰的一声就来了。

  “这、这么快?”

  “塌了!塌了,连长!”司务长瞪着默不作声的天空底下忽然塌掉半边的维修所,他双手哆嗦了一阵子,将茫然的副连长拽起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

  “炸了!没了!什么敌人、什么大校全没了!”司务长激动地挥动双手。

  重新修正的方位原本在废品处理场方向,希望威惧性的炮火能将可能开溜的敌人逼回维修所,为营部援兵到来并实施营救争取时间。然而现在塌的却是维修所,没人听到炮弹呼啸。

  很显然,里面出事了。

  憋了半天尿却把屎拉在裤裆里,这对23岁的绕东昂直来说,刺激实在太大。年轻的副连长甩掉钢盔、扯破上衣,像被母熊狠狠拍过一巴掌的幼狮一般,张牙舞爪扑上去。

  “回来!”嘴里虽然这么喊,司务长也冲了。

  老通讯员坐在原地,看了狙击手一眼。老兵其实没什么意思,但狙击手感到莫大的耻辱嗖一下顶上天灵盖。

  端起*步枪,狙击手成了突击手。

  刚送儿子上高中没多久的通讯员搞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实在不像一回事。于是他拆掉步话机的电源扔出老远,接着掏出一颗*,拉掉拉环,搁在电台边........

  “好好读书,儿子。”

  老通讯员满怀悲愤地望着三条背影,操枪上阵。

  无厘头的成建制冲锋在现代战争中并不少见,据A国国防部随军牧师事务委员会统计,驻阿、驻伊A军百分之三十四的伤亡与百分之七十九的“误伤平民”事件,源于一种被部份战场心理学家命名为“集体失智症”的突发性心理疾病。

  病痛对人类是平等的,中国人也不例外,只不过中国人对此有一个描述类似的非正式说法——“炸营”。

  数年后总参谋部某通信团团长林玲上校在纪实小说《红色仓鼠》中,如是写道:

  “幸好绕东昂直一行只有四人,幸好当时的周围没有其它动物,幸好师直侦察营三连赶到时,他们已打光所有能打的子弹。

  然而那天光临人间的幸运之神,显然忽略了不幸的吴品大校。

  仓鼠曾不只一次对我说,他宣誓投入秘密战线那天接触的第一个业内人士,并不是王达明。

  那是个烈日炎炎的下午,上合组织驻中亚某国基地里停着一辆平淡无奇的吉普车。当时的仓鼠满怀憧憬坐在车里,司机是个士官,名叫吴品。

  对于吴品,仓鼠不愿说得更多。他只会在每次重复完那段小插曲后,补充最后一句:

  我时常想念他.......”

  “大校。”

  “有事?”

  “知道这是哪吗?”

  “CB师工化营图纸里没有,但总参某工程旅总工程师亲自验收过的地方。”

  掌声,贝塔少校用真诚的掌声,表达他对第八战区十一局局长吴品的坦率、自信与淡定。

  “虽然心知肚明,但我仍然愿意听您亲口承认——您是谁吗?”

  “吴品,大校军衔。”吴品清了清嗓子,颇有点街头评书大师的范儿,“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外交学学士、文学硕士,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法学学士,目前已免去第八战区十一局局长职务,但仍坦任战区二部副部长,兼CB师师长、政委及党委书记。我视力不太好,你身后那个路由器的左边第三格有盏台灯,给我照照。”

  贝塔少校照办了。

  吴品面对那苍然的灯光,却仿佛如沐春风般,深吸一口气,“这灯,是我从一个老部下宿舍里顺走的。最近你应该没少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庭车常。”

  “当然,当然。”

  “你不忙吗?”吴品突然问。

  “不忙。该做的事自有人去做,我的职责用中国官场话说,就是‘坐阵’。我唯一的爱好是跟人聊天。”

  吴品在贝塔少校的脸上,始终看不到一丝破绽,赞许地点头,“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你的眼睛连心都背叛了。这足以证明J.S.C.O没挑错人。”

  “您是不是想告诉我,您正以堂堂大校师长之尊孤身涉险,来钓我背后的大鱼?”

  “007看多了吧?”

  “我觉得也不是。一切纯属巧合,不是吗?这地方是您亲自挑选的,知道的人不多。但这些设备不是什么火星科技产物。”贝塔少校显然对自己的中文水平很感到满意,咳了咳,他继续说:“只是根据总参二部从太平洋司令部电子战部队窃取的资料,在缴获的通讯设备基础进行改造,它足以突破我军目前实施的电子干扰,实现紧急联络,甚至还可以冒充J.S.C.O驻太平洋司令部宪兵系统的终端,向潜伏在各个角落的中共间谍和A国败类们发送指令。所以花莲战端一开,不管基于各种考虑,您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到这里,要么用它向林兰上将通报花莲最新战况,要么就地销毁,使太平洋司令部电子战部队泄密一事永远成为秘密。”

  “你这么坦白,是不是打算干掉我。”吴品突然有点紧张。

  贝塔少校表示爱莫能助地耸耸肩,“我的任务是把这里的数据发回去,好让调查官们知道你们掌握了多少,以此对症下药。至于设备,当然要就地销毁。虽然知道这条坑道的人不多,但全身而退很不容易,再带上一个包袱就更难了。”

  “你不担心他们现在冲进来?”吴品眨眨眼睛。

  贝塔少校爱理不理觑他一眼。

  “干得怎么样?小伙子们!”

  “再有十分钟就行了,少校,这比计划中快得多了。”

  “不急,慢慢来。”贝塔少校移回目光,“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就算我放下武器走出去,任务也完成了。我们A国人对投降的看法没中国人那么死板,嗯,你还想.......聊点什么吗?”

  “聊聊K上校吧,对了,你应该称呼他为阿尔法。”

  “........”

  “你这表情很不淡定。”吴品说。

  贝塔少校确实没法淡定。

  由于电子战部队泄密一事发生在太平洋战区,J.S.C.O没有动用长期驻扎在战区的海豹、三角洲和游骑兵等部队,而是选择从未到过战区的“阿兰朵”特遣队。相对于花莲战役,本次行动是独立的,并未通布到太平洋司令部作战部门,但战场的不定因素决定了J.S.C.O无法完全撇开地区司令部,因为进攻花莲的大军随时有可能误伤披着PLA外皮的“阿兰朵”。在必要的协调环节上,J.S.C.O仍然请求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官莱布其上将,给相关人员开发了“绿色通道”,这些人就包括J.S.C.O驻太平洋司令部联络官暨本次行动的“阿尔法”——K上校。

  “设备是现成的,马上叫通K上校。”吴品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贝塔少校不傻,能从一线作战指挥官晋升到J.S.C.O行动委任官的人都不是傻子,至少得有两个脑袋考虑同一个问题。

  吴品是个老特务,张嘴就能点燃一片森林,不如杀了干净。但K上校是本次行动的“阿尔法”,如果连这都被吴品掌握,中共还有什么不知道?杀他有用吗?本次行动还有意义吗?

  “伽玛!”

  “是,长官。”

  “就当测试总参四部有多少水平好了,用这套设备,叫阿尔法!请吧,大校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