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又进来另一个年轻人。

　　这人看上去吊二郎当，一付混社会的模样，很拽，走路都像个王八状横七竖八，和之前的褚高勇的畏畏缩缩形成鲜明的对比。

　　进来一张口就是钱叔叔。

　　“小杰啊，进来！”钱科长笑脸让他进去。

　　他进去前瞟了一眼，赵高铁装着忙着写资料，没有对视他的眼睛。

　　这家伙分配到的岗位是处中心实验室。

　　中心实验室不仅面对内部单位，还承接对外建筑企业的实验，属于市一级实验室，设施设备齐全，全市工地做不了的实验都要送到这里。

　　赵高铁刚好看见旁边的李丽丽正好把在家伙的入职资料翻出来看，照片下名字叫卫杰，文凭:技校。

　　“技校生没分到施工一线？进的是中心实验室？”忍不住悄声问在前面办公桌的孙珂。

　　孙珂顿了顿，没有说话。

　　到是一旁的李丽丽似乎也看不惯卫杰，小声嘟哝起来：“卫杰的爷爷就是当年钱科长老家村里的村长，当年钱科长出去当兵，就是他爷爷开的介绍……

　　还有钱科长在村里老家修的房子，那地皮，那手续等都是这卫杰家给办的，相当于……”

　　“相当于老家来的自己人？”赵高铁接了一下话。

　　“嘘……”孙珂打断李丽丽的话，意思女人就嘴快。

　　李丽丽吐了一下舌头，装着什么也没说，他便也相当于什么话也没有听到，各自忙自己的事。

　　“小杰，你过来，原来安排你今天发言的，后来还是觉得毕竟你文凭摆在那里，不太合适，我们请交大的高材生来发言……”

　　钱科长里面办公室没关门，隔着玻璃窗声音传出来，一下子打断了在外面思绪纷纷的赵高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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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被外在干扰，赵高铁告诫自己:不再想你暂时管不了的事，先专心写好眼前发言稿。

　　一上午都在忙发言稿的事，卫杰什么时候走的完全没注意到。午饭都是孙珂从食堂给他端来的，吃了又反反复复修改，力求完善。

　　一直到下午开会前写好了，把发言稿给孙珂审查。

　　“你小子，还真敢写，写得好，妙！”

　　“孙哥，谢谢！”

　　“叫什么哥呢，大家兄弟，直呼名字！”

　　接着，孙珂眼神深邃地看了他一眼。

　　“小孙，赵高铁的发言稿写得如何？”里面办公室传出声音。

　　“钱科长，您放心吧，我都看过了，写得很好！”

　　“好，你过目我就放心了！”

　　他心里一安，真心感谢孙珂。

　　要是把这锋芒毕露的发言稿叫钱英才再审一遍，保守的肯定会马上要求他改成那种常规的“保证书”式发言稿。

　　随着人事科门外的一阵喧哗，一群人从这里经过，有人还探进头叫着钱科长。

　　他们这批新来大中专生的领导接见大会马上要就要召开了。

　　钱英才夹着一叠资料和一个硬壳的笔记本走在前面，孙珂和李丽丽，还有赵高铁跟在后面。

　　前面已经有了一批人，看得出，都是新来的大中专生，一个个充满好奇和兴奋的模样儿，其中还有三个女生。

　　新人们争着要走在前面，都想进了会议室占据第一排，能给领导们第一印象。

　　他却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直到成为这群人中尾随其后者。

　　然后和走在最后面的小矮子褚高勇一道，走进了处机关那间安放着投影仪，地上铺着猩红地毯的会议室。

　　会议室前方是一排桌子，中间放着几盘花，上方挂着一幅条幅：“西南局深圳处1998年大中专生入职大会”，下面是一排排的的坐椅。

　　会议室左侧的墙上贴有入党宣誓词、国际歌，国歌和党员活动室的一些宣传画。

　　最吸引人的是会议室的右侧，是一排橱柜式的展示柜台，新人们都挤在那里看着。

　　展示柜台里面放的是深圳处之前所做工程获得的奖杯和奖状。

　　最顶层最大的一个奖杯和奖状是鲁班奖，这是建筑界最高的奖项，一个建筑企业能获得这个奖，是实力的体现。

　　进入会场后，钱科长作为主持人在整理资料，孙珂和李丽丽在主席台摆放领导牌。

　　冯平处长、蒋福杰副处、工会主席沈锋......总工杨厚德带着精测组组长周文明在市住建局开会，管生产副处韩立还在BJ学习......

　　孙珂在上面摆领导牌的时候，看见会场后面的他，示意着点头叫他上第一排就坐。

　　赵高铁朝他微微一笑，却和褚高勇坐在了最后面。

　　“你好，我叫赵高铁，这次一同来的新人！”

　　“我见过你！”褚高勇早就发现了他，现在他主动示好，也很愉快地伸出手，彼此握手。

　　新人是最容易交到朋友的，只需要对方的一个善意举动。

　　冯处还没来，会议还没开始，大家还在吵杂着。

　　新分配的这批大中专生，除了十几个男生，还有三个女生。

　　学建筑的女生本身就少，分配过来的比例自然也少。

　　来报道早的褚高勇给他介绍那三个女生:周海燕、邹敏和杨丽。

　　接着，又忽然对他到：“你看，坐在第一排，建筑学院的兰永贵就因为没有分配到预算员岗位，天天在单位的宿舍里发火。

　　他还在宿舍里的墙上大大书写了八个大字。”

　　“哪八个大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是前排哪个？”在褚高勇的指点下，坐在第一排，有一个后背脊梁挺得笔直的就是兰永贵。

　　“好像我们这批新来的，正宗的大学本科就兰永贵和你两个，三天前我们来报道时，钱科长还说要他写发言稿呢。

　　后来他因为不满意没有分配他到工程部搞预算，把他分到一公司里下面搞施工，在宿舍墙上写了那八个字，被人举报了……后来换成卫杰那个技校生发言！”

　　“还有人举报？”说到这里，赵高铁便也想起八个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原来自己得到代表这批新人写发言稿的机会之前，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呢!

　　“你呢，分到那里“赵高铁问他。

　　“我分到五公司。”

　　“五公司是什么项目，什么岗位”

　　“五公司修西沥河引水隧道，我到下面具体做什么不知道，赵科长叫我们下去后，听从分公司经理的安排!

　　“修隧道好啊，我们本来就是铁路单位，隧道和桥梁正好是我们的老本行!我呢，分在精测组，以后我到了五公司了找你。”

　　“好啊好啊，搞测量挺有意思的，我在中专里学测量时就特别爱琢磨各种测量程序，我也喜欢推算，把测量时的斜距转换成平距，直角坐标转换成极坐标我自己编好程序，施工起来就特别快，又快又准。”

　　“啊你自己编程序“赵高铁惊讶地望着他。

　　褚高勇嘻嘻笑着不屑到:“那有什么!”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简易计算器，刷刷刷地写了一大串坐标数据，按着他输入数据，数据在他自制的程序指令和导入导出种出现了平距值和角度值，精确无误。

　　他没想到这个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的褚高勇竟然是个工程奇才。

　　就是他大学毕业，对卡西欧计算器编程有研究，但也没有深究过程序里面的原理和具体推算。

　　就像使用傻瓜相机，在一切设置好的基础上拿来主义。要叫他拿这种最原始的计算器来从头把程序里了原理反推，他还得好好研究，就算研究出来，也不一定能像褚高勇这么快速准确。

　　他不由对褚高勇另眼相看，竖起了大拇指:“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