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江湖之残唐晚照 第六章 四将敌千军
作者:高启舜的小说      更新:2019-01-11

  牛镇告诉云、张二人,此次大闹大理寺的正是李适端,他只道朝廷是非不明,抓的囚犯定然都是非冤即屈,救下天下要犯,之后便去大闹禁宫。

  云逸子一抖拂尘,道:“老道非得阻他一阻不可,切莫让他再酿大错。”

  长安城戒备森严,出入城门皆要受检,牛镇似对此甚是熟悉,带众人来到一处小门,城门守卫对他很是客气,他与几个守卫窃窃私语一翻,便将他们放入城中。

  唐长安城乃是隋文帝杨坚在汉长安南侧重新选址建成。唐朝强盛,长安城更是繁荣,到当时城东西几近三千丈,南北宽达两千六百丈,规模之大,天下无出其右。

  城内南北一十一条大街、东西一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把长安划成状似棋盘一百零八座“里坊”,其中有百姓居住之地,有市场贸易之所,也有教坊宴乐之处,正如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张允伸自认幽州城比之寻常城郭已繁盛许多,但与长安相比便如孩童比壮年、烛火比星辉。云逸子一入长安,也是直觉目不暇接。

  牛镇对长安十分熟稔,当先为众人领路,口中念念有词,滔滔不绝。

  “由此进来,这里是新昌坊。”

  “这是宜平坊。”

  “向北便是东市。”

  “南面那高塔便是大雁塔。”

  “宫城和皇城在城北部正中位置。”

  牛镇带着云逸子、张允伸几人避开大路,穿里坊而过,兵士成群结队匆匆而行,想必正在抓捕从大理寺出逃囚犯。

  三转两转之下,朱雀门已隐隐可见。

  朱雀门在长安正中,乃是皇城南门,守卫兵甲齐整、严阵以待,丝毫不受城内动乱影响。

  内乱起时,核心位置更要严守。

  再往前行,果见一个绯红人影自西而来,飘忽向前,如同落在水面的一片红叶,借着水势向前奔涌。

  十余个皇城护卫沿路阻截,那人影毫不停滞,长剑游走,顷刻间众护卫已尽然倒地。

  此时距朱雀门已只不到十丈,眼见他便要入得城去,云逸子等人却是鞭长莫及。

  忽的城门“吱呀”一声开出一道缝隙,响声甫歇,四个汉子身披甲胄、手持兵刃鱼贯而出,分方位站定,合围李适端。

  当先一人身形魁伟,犹如铁塔一般,面皮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手持一柄亮晃晃的九环大刀塔立于前;靠右是一个黝黑面膛的矮短胖子,双臂却长的出奇,右手杵在地上一柄玄铁重锤,左手按住腰间飞爪,远远看去便一条扁担挑着两个大大的秤砣一般;靠左汉子枯瘦干瘪,面色血红,双手各持一把短戟抱立胸前,戟头两朵血色红缨蠢蠢欲动;最后那人身高竟和身前“铁塔”不相上下,却和持戟汉子一般瘦骨嶙峋,肩上斜扛一条墨绿色长棍,曲背弓腰,佝偻而立,活像一杆被压弯的竹篙,嘴角零星髭着几根胡须,看上去更显憔悴、枯槁。

  李适端见这四人样貌奇特,打扮亦非寻常,早就多做准备,当下双足一顿,身子高高跃起,长剑一挺,一个“苍鹰掠食”扑向铁塔汉子,哪知这汉子块头虽大,动作却是十分迅疾,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护住周身要害。

  李适端这一剑来势虽凶却是虚招,中途剑势忽变,剑尖在他刀上一点,一个借力已从其头顶越过,后边三人眼见对手飞过,纷纷舞动着兵器向后退开丈余,静待李适端落地。四人又成合围之势。

  铁塔汉子高喝道:“军爷宝刀不斩鼠辈,来者先通姓名。”他声音如高塔顶端的洪钟,响亮悦耳、经久不绝。

  李适端看这四人分东南西北站立,看似随意,实则隐合四象之意,又看几人样貌装扮,心中一凛,暗道:想必这便是号称“四将敌千军”的四大城门守将。据传这四人出身江湖,本是毫不相干,后来朝廷按照前朝留下的《四象图阵》阵法分别找到他们,许以高官厚禄,这才加入金吾卫,专门负责皇城南门守卫职责。此四人依照阵法联手后,果真从此罕逢敌手,有次同昌公主想要看人搏击,唐懿宗选了许多高手互搏皆难让公主满意,最后听从手下建议,让这四人力战禁卫,最后直增加到八百余人尚不可分出胜负。公主看后拍手称赞,懿宗大喜,御封“四将敌千军”。这类名号便如“天下第一”一般,自有无数人觊觎,这些年四人自也应付了许多江湖人士,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望变得越来越高,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他们各自的名字,提起来只有“四将敌千军”。

  李适端对此自是了然,当下暗运真气、小心提防,面色却依然如常,讽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四条看门狗。”

  铁塔断喝道:“狗贼,休得无礼,待你领教了军爷们手段不迟!”他的声音本就洪亮,被高高的宫墙折回来,又似有人学说一遍,更显雄壮。四人分持大刀、重锤、双戟、长棍,牢牢站住东西南北四位,将李适端所有出路封的严严实实。

  李适端潜运真力,右手一抖,长剑如龙吟般发出“铮”的一声,如奔龙呼啸般直取铁塔汉子,铁塔大刀横飞,刀上铁环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将全身守得密不透风。靠北矮短胖子和靠南红脸汉子双双夹攻而至,李适端剑锋突转,挺剑向北斜刺,矮短胖子挺锤当前,剑尖“铛铛铛”与铁锤相交数下,他却始终只守不攻。李适端未料他能如此举重若轻,能将如此一柄重锤挥的虎虎生风,牢牢将形如大锤的自己护住。此时西侧铁塔汉子和东侧竹竿汉子又已抢攻上前,铁塔汉子自恃臂力过人,大刀连砍带劈,似一道道白色闪电从天而降;竹竿汉子将铁棍舞成一股墨绿色旋风,凌厉无比,席卷而来。李适端不敢怠慢,足下步履变幻,接连躲开刀砍棍削,抓住间隙,挥剑挑开竹竿汉子的铁棍,堪堪抢上一步,北侧铁锤和南侧双戟又双双攻到。

  李适端心头一震,想到原来这四人武艺未必有多高超,若论单打独斗,只怕在我手下难走数招,便是四人齐上,我便在数十回合亦可全身而退,但这套阵法着实厉害,四人兵刃和武功套路正可深嵌战法之中,如此便可此消彼长、此进彼退,生生不息、连绵不绝,说无论与哪个过招,便如同与数十人缠斗一般。

  五人战作一团,李适端绯衣舞动,长剑流转,虽被围困垓下,武功招式却丝毫不减轻灵飘逸,若要占得上风却是也难,偶有支绌也得以靠神来之笔化解。

  斗至百余招开外,四将形势虽占上风,却始终难碰李适端一片衣角,细瞧之下,那个秤砣汉子竟被削掉了盔顶红缨,红脸汉子脸上也被划了口子,一丝鲜血从中淌出,在红脸上竟浑然难被发现。若是寻常比武,李适端以一敌四,已然胜了,但此时情境却大是不同,四人奉命守卫宫禁,若是抵挡不住,纵使不死也非掉了脑袋不可,此时若不性命相搏,日后便会搏了性命。

  只怕这也是以往四人被挑战能获胜的原因之一。

  李适端武功专精“诡”字,招式强在诡谲多变,绝非单单强在力量和速度,所以招式使将出来倒是不费力气,时间一久,体内真气流转更盛,精神反倒更为振奋,招式反而越发迅速。

  四人深知今日遇上了平生所未遇之强敌,稍有分心便被李适端占了上风,只觉面前如同山压海扑一般,生怕让他抓住破绽一击毙命。四人只得潜心运气,到后来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但四人何其默契,互望一眼已知其意,渐渐将包围扩大。

  李适端虽占主导,内心也是叫苦不迭,这便如同拿树枝在水中转圈搅动一般,虽然初时水是由树枝带着旋转,但到后来树枝想要停下却非等水停不可。

  李适端心道,如此下去自己非被他们累死不可,而此时四将也是这般想法,分明就是想把他耗到精疲力竭为止。

  李适端心中微感焦躁,抽神一瞥旁边,更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