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江湖之残唐晚照 第七章 过往终成空
作者:高启舜的小说      更新:2019-01-11

  竟又有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悄立在旁!

  李适端心念一闪即平,余光一扫来人,见这人四十来岁年级,坐在一匹高头白马之上,腰挎短斧,左手捻弓右手搭箭,正对自己作势要射。

  李适端暗自盘算,现下自己与这四个看门狗僵持不下,若有人在旁偷施冷箭,只怕难以躲避。忽听那人开口道:“南衙的四个草包联合起来都打不过一个人,还敢妄称‘敌千军’!用不用我一箭替你们做个了断?”

  四将把战圈扩大后,立时感到压力骤减。

  铁塔汉子斜瞄一眼,回声道:“原来是龙武军到了。”

  秤砣汉子接道:“是赵……步隆……将军,有……有礼啦……”

  竹竿汉子道:“呦……北……北衙……又来……捡……现成便宜……来啦。”

  红脸汉子低声道:“无耻。”

  四人一张嘴,真气外泄更甚,上气难接下气,此时各人内力高下立判。

  来人正是龙武军大将赵步隆赵将军。龙武军初为唐太宗所选能骑善射的“百骑”护卫,后人员渐丰,改为龙卫军,为北衙六军之一。

  唐时有北衙六军和南衙十六卫护卫宫禁、听候皇上差遣,但随着时间日久,南北衙争宠争功,关系渐同水火。四将所属的金吾卫便是南衙之一,他们害怕自己费了一番周折却被赵步隆从中得了现成便宜,功劳又被北衙抢了去,于是提前拿言语挤兑,断了赵步隆的坐得渔翁之利的道路。

  赵步隆此人颇是自负自大,他拳脚内力学的是淮扬派武功,战场上靠的是“程门斧法”和这一手漂亮的骑射功夫,自来也是罕逢敌手,他在竹林箭射逃犯后便只身前往大理寺,为的便是和其一较高下。到了大理寺才知那人已往皇城过来,只因慢了几步,李适端已同四将交上了手,他在旁静观良久,只盼着这人赶紧打退了四将来与自己较量,这也是为何虽捻弓搭箭却久久不发。

  赵步隆官阶虽高,对这四人讥诮丝毫不以为意,回讽道:“被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有何颜面苟活。”

  竹竿汉子脸上青筋暴跳,骂道:“狗屁!我……弟兄四人……千军……万马……怕过谁来。哪像……你们北衙……北衙……的……只……只会……”当时南衙和北衙虽分南北,偶尔也有职责交叉,双方为了抢功偷偷使坏捡对方便宜也是有发生,可竹竿汉子说到后来已上气不接下气,这“捡便宜”三个字却如何说不出来了。

  秤砣汉子劝阻道:“大哥……且莫……且莫生气……北衙……要想立功……我们放他……放他去你们……北边便是……在……在我们地盘……我们可……可不能不管……”他这几句话说的长了,到最后几句已把大脸憋得通红,浑似他那个兄弟一般。

  红脸汉子接道:“不错。”他说话极短,面色本就极重,说话间倒是看不出内力如何。

  秤砣汉子又道:“老三……你……你说……”

  四人数铁塔汉子内力深厚,尚能流畅说话,他听兄弟叫他说话,忙道:“好!北衙这群人……哎呦……不好……”却是他只顾和人斗嘴,动作变得缓滞,李适端趁机一剑正中他肩头,铁塔汉子吃痛,复又“呀呀”怪叫着扑将上来,另三人见了也都拼上前去,五人愈加激烈。

  赵步隆见此形势,心道,这人杀害朝廷命官、大闹大理寺,自是非要捉住不可的,但若被这四人擒住,北衙只怕又要在南衙面前抬不起头来,倘若一箭射他不是或是被南衙擒去反而不好,也罢,我便一道来会会他的武功。

  当即纵身一跃,挺斧砍向李适端。赵步隆斧法乃是学自襄公程知节后人,招式凌厉狠辣,李适端剑走轻灵,不敢与之硬抗。四将眼见赵步隆突然出手,心中百般厌恶,均做一般打算:人万不可被北衙擒了去。

  一时间刀、锤、棍、戟齐发,只见白、黑、青、红四团云影将李适端牢牢罩住,李适端一一将四样兵刃挑开,四样兵刃却如同千万,连绵不绝,正是四象相生,生生不息。

  李适端将内力运至长剑,剑身嗤嗤作响,左拦右挑,如此数十回合战罢却始终难以打开缺口,不免心中惊骇。他本就难占上风,赵步隆加入后更是难以抵挡,若非赵步隆处处被四将掣肘,他此时只怕早已成了对方手下亡魂。

  赵步隆也觉出常常招至中途却总被四将或有意或无意阻挡化解,加之久攻不下,难免有“以多欺少”之嫌,心中也是烦盛不堪。

  李适端接连遇险,堪堪从竹竿汉子棍下一蹭,转到北边,前有赵步隆斧头,后有秤砣汉子大锤,他避过身后袭击,前方已是避无可避,只得剑出险招,挥剑疾砍,赵步隆若是回斧招架便可轻易化解,若不收招便是两败俱伤。

  不料赵步隆当真并未回斧招架,也未继续进招,却是斧至中途忽的让开,故意露出身后红脸汉子,红脸汉子猝不及防,挺戟而战。铁塔汉子左侧抢攻,李适端一剑点开铁塔汉子大刀,反手一剑挡住红脸汉子双戟,赵步隆转至李适端背后,短斧劈下,李适端用剑带住红脸汉子一只短戟,往上一引,正抵住短斧,红脸汉子左手一麻,短戟脱手而飞,李适端又顺手一剑,只听“嗤”的一声红脸汉子一条手臂已被齐刷刷从根斩下。

  李适端不待他立定,珠连三剑直取红脸汉子胸前三处大穴,红脸汉子胸前立时出了三个血窟窿。

  红脸汉子哀嚎一声:“狗贼害我!”

  四将阵法既破,登时停滞,李适端连攻数剑,只有铁塔汉子仗着身强力大、刀法泼辣塔立于前,竹竿汉子早已向后连连后跃,一条长棍只守不攻,秤砣就地几滚退出丈余,将铁爪拿住大锤长柄,变作流星锤使用。

  局势霎时变成赵步隆单战李适端,另外三人只在后伺机偷袭,止步不前。

  赵步隆道:“你这奸贼竟学人穿起官服,真是不伦不类。”

  此时李适端心念稍松,定睛一看赵步隆紫袍金带,熠熠闪光,内心更增厌恶,出招愈加狠辣。心道,便是你这一身衣服我也要杀了你。

  他二人一个剑法灵动却招招狠辣,一个斧法沉稳却不失凌厉。两人之间缠斗不休,李适端渐占上风,但却是犹如急水湍堤,任凭水流来势再猛再快,大堤依然岿然不动,任由浪潮退去,若要摧垮堤岸,却尚需时间。

  赵步隆也感知此节,心道,他虽招式诡奇,但年岁远不及我,内力自然不济。想毕一掌平推,李适端伸掌与之相接一处,只觉对方内力绵厚,似出淮扬一派。

  二人内力势均力敌,只在伯仲之间,均如老僧入定般久久不动,头上微微冒气热气。

  秤砣汉子眼见时机已到,荡起大锤,飞向二人砸来。他二人正在紧要关头,若是提前收力难保有内力反噬之虞,若不躲开铁锤砸到怕也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之间,李适端劲力微收,顿时感觉胸口便似人被打了一掌般难受,整个身子向后震飞老远。那边赵步隆一呆,正却被大锤砸在右胸部位,整个人侧飞而出,倒地不起。

  就此同时,李适端长剑掷出,正钉在秤砣汉子胸前,抢上几步,一掌拍向竹竿汉子,待至近前忽又一股劲风而至,一把拂尘将其托开。

  他举掌再进,霎时间已同来人已过了二三十招。这人一身灰袍,鹤发童颜,不是别人,正是云逸子到了。

  云逸子跃开几步,厉声道:“适端,不可再多伤人!”

  李适端却已双目血红,狂性发作,大吼道:“他们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