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旧时约 第九章 收网
作者:谛崖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不出我所料,吕夫子在两天之内就给吕荷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夫家。夫家姓徐,家里做药材生意,家境殷实,公婆都是好相处的善人她要嫁的是徐家大郎,人品端厚。放在别人身上,这确然是桩金玉良缘,然若与项籍相较,却差了一万八千里。
我这么设身处地地为吕荷着想,吕荷自然不能辜负我的期望。果不其然,聘礼过门当夜吕荷就在丫鬟的帮助下翻墙逃婚了。她一路跑到项氏山庄苦苦哀求门卫一个时辰,门卫却只说他家小项爷不在,她又不肯泄露身份,门卫说什么也不放她进去。她哪里知道,她日思夜想的小项爷,此时正坐在我对面帮我看描好的丝帕图样。
项籍的小厮说得起劲,我和项籍不好打断他,就任由他说个高兴。萍儿这时拿来了替我准备好的服饰,那是吕家丫鬟常穿的花色,按照我的尺寸做的,吕家不乏和我身形相仿的小丫头,萍儿很聪明地帮我躲掉了嫌疑。
等到夜半子时,城里到了宵禁时分。我换上吕家丫鬟的服饰梳了个普通的丫鬟头,项籍穿着一身隐于夜色的夜行衣先我一步找到了吕荷。我在萍儿的掩护下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萍儿则穿了我的衣裳扮成我以此来防范虞妙思或虞子期的突然到来。
一切准备就绪,我提一盏暗灯悠缓地往和项籍约好的地方走。项籍会按照约定,把吕荷骗到了那里。那个地方就是虞凉思落水我重生的石桥之上。
我站在石桥上,背对着靠水的那一面。没等多久,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清秀姑娘和一个若隐若现的高挑男子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满意地一笑,“阿籍,天这么冷二小姐穿这么少,你不心疼么?”
吕荷一见到我,十分意外却又十分得意,躲在项籍身后故作可怜其实却是在和我炫耀呢。项籍不理会她,径直走到我身边嘲笑我道,“你居然还敢往桥上走,就不怕再有人推你一把?”
我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这个时辰能来推我一把的除了鬼还有什么?啊,也许还有那些嫌恶我很久的人。”我不动神色地挽上项籍的手臂,转脸对吕荷和和气气地说,“还没问二小姐怎么来了?”
“是项爷带奴家过来的。”吕荷如实答,那一声奴家喊得我骨头都酥了,从她的眼神看她对于我和项籍的亲密举止似乎很惊讶。
“你一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松开了挽着项籍的手,迈开步子走到吕荷的背后,“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你,被骗了。”
“什么?!”她惊恐地转过身。
“阿籍这辈子认定的妻子只有我虞凉思,你呢,什么都不是。与你这些日子的亲近不过是做戏罢了。”我轻声道,看她的脸色变得难看,我觉得简直大快人心。
“不,我不相信。除非项爷亲口承认,我是不会信的的。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她低吼道,转身抓住项籍的手,“项爷,奴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只是您跟奴家在开玩笑罢了,奴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奴家只剩下你了。”
项籍从她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现在会这样,不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罢了。就算你们再怎么讨厌凉思,都不该伤害她的性命。”
“什…什么?项爷,奴家没有……啊!”她话音未落,我已经发狠地从后面推了她一把,项籍巧妙地往侧边一闪,他的背后正好是河水。
“扑通”一声,方才还和我们好好站在桥上说话的吕荷已经掉进了水里,正拼命地扑腾着双臂,磕磕巴巴地喊着救命,那个样子和我和虞凉思掉入水中时如出一辙。
我从桥上走下来,得意洋洋地笑道,“因果报应,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因为你欠了阎王爷一条性命,现就由你这个凶手替我去抵了罢,哈哈哈。”
我说完就要离开,项籍拉住我,“你不会真的要放她淹死在这罢?”
“一会儿打更的人会经过,会救她的。”我道,我早就算好了时辰不出一刻钟打更人就要过来了,听见她呼救一定会下水救她。我本就没打算伤害她的性命,只是吓一下她让她也体会体会那种绝望的滋味。
项籍听了也安了心,和我一起离开。我们在某个路口分手,他赶回项氏山庄,免得叫他叔父起疑,我加快脚步往虞家走。可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分手却是半生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刚起床,萍儿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小姐,祸事了!”我半梦半醒以为虞子期又要来看我女工,没当回事朦朦胧胧地去和虞子期虞妙思吃早饭。
餐桌上我才听他们谈起,昨个夜里吕荷溺亡了。
“哥哥你说巧不巧,她殁了的地方正好是上次咱们小妹落水哪里。看来人各有命,生死啊都看造化。”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跳河。”
“好像是为了小项爷罢。那姑娘与小项爷两情相悦的,她爹却棒打鸳鸯,她自己跑出来去找小项爷,没见着,这换做是我也要跳一跳的。”
“等等,昨夜……坏了,小项爷这几日一直在咱们家里小住着。我与他正商讨去咸阳的事。”
“凉思,凉思,你怎么不说话?”
虞妙思推了推我,我才回过神来,“啊……哥哥你和阿籍去咸阳干什么?”
“小项爷想去咸阳游学,我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商机。后天就走了。”虞子期答,我们近来关系不算僵谈笑间还算和婉。
“哦,那我去找他看看。”说着我正要从饭桌上落荒而逃。
“去什么去,吕二小姐的死说到底和小项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和她素来不睦,你现在去找小项爷不是添乱么?!”虞子期不满地叫住我,“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十二岁的及笄之礼你好好准备,莫给咱们家丢脸。”
“那你们能不能等我生辰之后再走?”我眉心一跳,求他。
“怕是不能,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我们必须早去早回。”他不买账,“你好好听你姊姊的话,想要什么咸阳的好东西就说我不给你带小项爷也会给你带的。”
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就想见见项籍。我和他捅出这么大个篓子,他倒好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残局。我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昨夜的那个打更人与吕家结怨,认得吕荷落水就装作没看见地走开,让她孤苦伶仃地在秋夜里溺死。
我匆匆吃了早饭就跑回自己的小院,烧掉了那套吕家丫鬟的服饰,一遍一遍地让萍儿悄悄出去打听吕家的风声。索性因为昨夜夜黑风高的,街上除了打更人就不再有人,没有人知道是我和项籍最后一次见的吕荷。所有人都只当是她自己性子刚烈,一心爱慕项籍不肯私嫁他人,跳河殉情。
我却不得安生,接连多夜都在做噩梦,梦见在我和项籍的婚礼上,吕荷变作厉鬼来找我和他索命。她被水泡得发白的脸,她死不瞑目的眼神都在折磨着我的精神。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她去死的,我只是想吓吓她,让与她同流之辈都不敢再仗着她和她家的权势欺负我。
过不了几日就到了我的及笄之礼,我还没能从恐惧中挣脱出来,脸色苍白木木讷讷地任虞妙思摆布完成了整个仪式。虞子期和项籍早就踏上了去咸阳的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萍儿还在我身边。萍儿笨嘴拙舌,也安慰不好我,不过幸好有她陪在我身边,让我稍稍安慰些。我还是在不停地做噩梦,虞妙思得知后就夜夜陪着我,但她却从未想过我害怕什么。
这一直持续到除了吕家会稽县城的人都把吕荷之死忘却,我慢慢地缓和过来,可是吕荷之死却始终是我心上一根刺,扎在最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溃烂成疡。
我当然也不会知道吕荷的死会把我引上另一条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