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出生的那年刚好是大秦统一天下的时候，他自小展现出的聪颖更是让皇帝另眼相看。：那时的东明殿可谓是歌舞升平，门庭如市，胡亥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宠爱，一下子成为众星捧月之巅。一切却都终结在六岁的某个仲夏夜，他半夜口渴醒来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就自己下床离开当时的寝殿去找水喝，顺便把给他守夜的宫女姊姊找回来。他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个守夜的宫女，最终只差赵夫人的寝殿。他仗着身形矮小偷偷钻进去想逗逗母亲。谁知那里面光线昏暗暧昧，耳边有缓慢撩人的呼吸声，榻上一对男女一丝不挂地以一种醉生梦死的姿态纠缠在一起。他认出女子是自己的母亲，男子却不是自己的父皇。平时端庄高雅的母亲在那个陌生的男人身下发出不堪入耳的呻饕吟，而且他们颠鸾倒凤间完全没注意到胡亥的存在和地上那具宫女打扮的尸体。那尸体就是给他守夜的那个宫女的。我听了个大概，“哦，原来是你母亲背着你父皇偷人啊。”我仿佛看见皇帝头上的冕冠一阵一阵的散发着奇异的绿光。“这不是重点。”目击者剜了我一眼。“这当然不是重点这是一个绿点。”我贫道。目击者皱起眉头，“胡说八道。”他蹙眉的样子没有他笑起来好看，像个小老头，但每每折腾他皱眉，我心里都会一阵暗爽。也不敢真把他惹炸毛了，连忙闭上嘴听他继续往下讲。果然，他后面告诉我的还真是重中之重的重点。“究竟还有多久，我才不用顶着这张皮演下去啊。”女子娇滴滴地喘息着问男人。“夫人说了，快了。你不要急，等任务完成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男人承诺道。胡亥早慧，明了自己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思来想去，悄悄告诉了皇帝。皇帝叫他按兵不动，不过半月就查出了真相，那女子果真不是赵夫人，只是个披了人皮饕面具的刺客，真正的赵夫人早就被她害了。但皇帝未得知幕后主使，易容术又是一门极难的邪术，他自有谋划，父子二人假装一概不知地任她张狂下去直到查出幕后主使为止。“父皇害怕那贱人加害于我，没多久在东明殿旁另辟了光明台让我迁进去独居。起初那女人安排的眼线细作用尽各种手段要杀我，还好我福大命大躲过了。不然你现在可见不到我哩。”胡亥道。“所以你就想尽办法折磨他们，要么死要么疯？”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杀，想想都后怕。难怪他年少老陈，不见天真。“既然他们要我死，我为何让他们活？”胡亥不屑道，“从此无人敢入光明台伺候，父皇也暗示不让人来。然而，没多久就杀出来个你。不过我可不信你会是来杀我的。”我莫名其妙又无辜，“为何？”胡亥抿唇呵呵一笑，伸出手在我的脑袋上重重弹了下，“因为你—蠢—啊——”我捂着生疼的脑袋狠狠地瞪着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完，气哼哼地要跑出去，胡亥在后面不要脸地数，“一，二，三，四，五——”我真的跑了五步就停下来了，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哟，真听话。”他忍不住笑出声。“你！”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站在那里跑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待他笑够了才悠悠道，“你是猪啊，你这个时候跑出去是找死吗？还不快滚过来！”我没出息地滚了回去，毕竟我这回死了就是真死了，虞凉思的身体年轻漂亮的，我可还没用够。胡亥得意地闭上眼睡去，我霸占他床榻时他一定都睡地上哪都不敢去，也不敢放别人进来。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也真是难为他睡又冷又硬的地板四五天也只字不提。“你睡到门口去。”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夸一夸他，他就又泼来一盆冷水，同志，你家冰窖坏了是吧！看在他为我睡地板的份上，我就忍那么一回，手脚还在发软就卷着我的小铺盖挪到了凉风习习的门缝边，嘴硬道，“我要是吹病了，我就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卸了。”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平缓的呼吸声。我无言。第二天大清早，胡亥等不及就要我收拾收拾搬回光明台。我吹了一夜凉风头昏脑涨地随便整理了下，就搀着一瘸一拐的他走出门去。赵夫人未卜先知地拦在了门口，面目依旧国色天香却不见了善意。我和胡亥同时愣了愣才尴尬地给她行礼，她作出疼惜的姿态来扶胡亥，“亥儿，你的伤还没好这是要上哪去？”“孩儿想回光明台去。那里安静，东明殿到底太吵了。”胡亥不抗拒，开启他的影帝模式。“可你的伤……如何叫母亲放心。”赵夫人的眼睛里闪着盈盈泪光，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估计还会觉得这个母亲很慈爱。“虞氏能照顾好孩儿的，父皇也安排了御医和太监去到光明台暂住，母亲尽可安心。”胡亥稳妥道。“那……好吧。”赵夫人直起腰，对我道，“淑贞，你先送小公子回去。凉思，你跟本宫来一趟。”我寒毛高竖，赶紧看了胡亥一眼，救救我，我不想死啊。然而他点头，一副生死有命的表情放我而去。我全无和他胡闹的情绪，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就跟着她走进她的寝殿。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能听见她发髻上钗簪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她临窗而立，精致的侧颜浮现出白纸般的僵硬苍白。“凉思，本宫这些日待你可还好么？”她开口，语气却不似院中柔软动人。我谨言慎行，“回夫人的话，夫人待奴婢犹如在世父母。”虞家二老，老岳老妈对不住，请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实在是性命攸关，不得不说。“本宫要你帮本宫一个忙。”赵夫人从手袖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竹筒递到我面前，“帮本宫把这个里面的东西混进小公子的饮食里。”我惊悚地瞪大眼睛，她笑得轻蔑，“别怕，这里面是什么你不必知道，只是寻常进补的药品磨成了粉，知道吗？”她用小指上的纯金护甲在我的脸上轻轻划着，划得我全身发抖，连骨头都在疼。我心一横，索性也和胡亥一样好好做场戏罢，接过她手里的竹筒，叩首道，“奴婢愿为夫人肝脑涂地。”老子要让你这个冒牌货脑浆迸裂。她露出满意的笑容，扶起我，“事成与否都要再来本宫这里领赏。若成，本宫赐你及你的家族世代荣华，若否，本宫这里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且要你及你的家族永世不得超生。去吧。”“奴婢告退。”我用最快的速度开溜。我紧紧揣着那支小竹筒，一路小跑着回到光明台。我第一次发觉咸阳宫太大，光明台到东明殿就有几百步的距离，天空在四四方方的高墙上高不可攀，每个人的命途都握在深刻的黑暗里。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小宫女，生死却牵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一步错就是上百条人命。突然间我竟能理解虞凉思为何那么不甘心生活在这命途中，不甘心为人之后。也许她就是不甘心自己的人生攥在别人手里吧，同样的，我也并不甘愿。我推开胡亥寝殿的门，漂亮的小孩懒洋洋地半躺着。晨光洒在小孩软软的头发上，使得他的脸庞白净无暇。你，算我的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