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佛山了……”韩云喃喃自语道，对于山，他总有种莫名的情愫。这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小便在飞炎峰上长大。可心平气和地来说，不论是飞炎峰，还是凤栖岭，或是他们先前所在的半梦山，都比不上这天佛山。这一片片山脉，被云雾所拥抱缭绕着，看不清它的真面目，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天佛山，太安静了。韩云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却是始终没有听见山上传来任何的声响，寂静到令人心悸。那无声的寂静，让人心中莫名无法升起任何的杂念，心底只有一片平静。明明只是面对着一座山，韩云却觉得，自己如同面对着一尊卧佛。那股神圣却又庄严寂静的气息，让韩云的心境完全放空，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一双手拍上了韩云的肩头，韩云才忽然感觉脑海中的空白被瞬间打破。他转过身看去，颜长兴站在他的身后，平静地说道：“不要看太久了，不然，小心陷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韩云连忙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而后，他苦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我有点相信传说了，这地方，说不定真的曾经有过天佛降世。”

　　“一群和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疯言疯语，你也信。”颜长兴听言，撇了撇嘴，“若是真的有天神诸佛，我倒是想要和他们打上一场，看看自己的实力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地步。”

　　韩云哑然，转过头看了一眼玄慈，见后者仍是默不作声，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颜长兴敢说这样的话，不代表他就能说。颜长兴这种人，无所顾忌，一心求死，哪里会去在意禅宗的颜面。颜长兴伸了个懒腰，随后看着天佛山轻声说道：“我倒是有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

　　“颜前辈，还曾来过此处？”韩云有些惊讶，因为依照他对颜长兴的了解，后者的性子和禅宗这样的门派，可是万万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他更不觉得，颜长兴会与禅宗的人交好。而颜长兴听言，却淡淡地说道：“是啊，来过，还和玄慈大师打了一架。”

　　韩云听言沉默了片刻，随后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想想也是，以颜长兴只一心求死的性子，恐怕是与天下间所有的名人侠士都打了一架。而禅宗方丈，作为江湖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颜长兴自然不会放过。可禅宗方丈玄慈，却是常年不离禅宗不赴江湖。因此，颜长兴自然是直接大摇大摆地闯上天佛山来，与玄慈直接一较高低……韩云在心底默默想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暗暗感叹着，这才符合颜长兴的性格。

　　不过，既然颜长兴与这玄慈大师战过，而颜长兴，却仍是被称为江湖无敌。他与玄慈的实力高低，由此也就可见。想到这，韩云再度打量了一眼一脸无趣样的颜长兴。

　　“不过，话说在前头，”颜长兴突然出声，难得地压低了声音对韩云和叶天萱说道，“别对这禅宗，有什么期待。”

　　韩云一怔，没有听懂颜长兴这番话的意思，但玄慈此时却已是发声，对着众人说道：“三位施主，请随我来。”虽然玄慈不知韩云究竟是何人，但由于其与颜长兴这奇妙的关系，他对于韩云以及叶天萱同样给予了相当的尊重。他走在了最前方，率先踏上山

　　去。颜长兴耸耸肩，说道：“走吧。”

　　他跟在了玄慈的身后，一副自然的神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而韩云和叶天萱对视一眼，结伴走在了颜长兴的身后。他们的面前，有一座长长的阶梯，一路通向这天佛山的山顶。四人一步一台阶，走在了这漫漫的阶梯上，没有人吭声，只有这踏着阶梯的声音，传向了四方，消失在了山林间。

　　好压抑。韩云在心底默默想着。这石梯的两侧，是昏黑的树林，接天的树叶，与蒙蒙的山雾，让这天佛山上的阶梯，几乎是远离了阳光。走了一段时间，那无声的寂静直让韩云觉得心情莫名的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压抑。

　　登了不知多久的阶梯，眼前才慢慢浮现了一点光亮。哪怕距离甚远，韩云都已看见，前方似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山门。韩云怔愣了片刻，怀着一股莫名古怪的心情，仍是跟在了玄慈还有颜长兴身后。

　　树林渐渐消散，眼前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玄慈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着眼前，轻声说道：“诸位，此地，便是禅宗。”

　　韩云和叶天萱随着玄慈的动作，一同抬起了头，张望着面前的山门。韩云以为，百草宗已是十分气派。可是眼前这山门，却是恢宏到令人咋舌。那巨大高耸的山门，足足有两三丈之高，表面更是染上了一层金红交替的色彩，看起来何其气派。

　　但这山门越是气派，韩云就觉得越是古怪。这气派的山门，出现在百草宗，出现在百炼庄，出现在燕庄，甚至出现在丐帮，他都不会觉得突兀。

　　可是，这里是禅宗。

　　一想到这山门后，是禅宗，韩云看着这山门，总觉得十分不自在。他张开口，随后又闭上，如此重复了半天，才低声对玄慈说道：“玄慈大师……这山门，好生气派。”

　　“山门，亦是一个宗门的颜面，我禅宗既是天下大宗，又怎能在颜面上低人一等。”玄慈听言，反倒是十分满意地看着这山门。听韩云夸奖山门气派，他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引以为豪。

　　叶天萱和韩云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叶天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禅宗，想来，这眼前所见，也出乎了她的意料。玄慈对着山门，连鞠了三躬。而韩云和叶天萱见状，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待到玄慈做完这些，他才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移步。”而后，玄慈依然走在了最前面，走入了山门中。

　　此时，颜长兴忽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呆愣的叶天萱和韩云，并且，轻轻地笑了笑。韩云和叶天萱压下心底的震惊与不适，继续跟在了他们后方。

　　又登了一段时间的石梯，他们才终于登顶，眼前出现了一片平地，不远处，却又是一座大门。大门四周的石墙，带着一股浓浓的朱红色色彩，门前两侧的石柱上，各刻了一句话：

　　“佛渡众生”“禅平天下”

　　而后，在大门顶上，则是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金灿灿的两个大字“禅宗”。玄慈没有停留，直接穿过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大门两侧，分别站着四名弟子。此时一见玄慈走近，原本纹丝不

　　动的他们，瞬间举起手，抱拳行礼，直接单膝跪地，以震天响的声音大声喊道：“恭迎方丈！”

　　叶天萱的嘴巴大张，看着眼前这副夸张的场景，久久说不出话来。这气势这场面，莫说是恭迎方丈，说是恭迎天子回宫，恐怕都有人信。而颜长兴，却是伸出手来，挡在了叶天萱面前，示意她噤声，随后压低了声音，对她与韩云说道：“别急，现在吃惊，还太早了。”

　　还……太早了？韩云听言，神情极其古怪。他的反应虽然没有叶天萱那般夸张，可是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已是感到了几分不自在。可是依照颜长兴这话的意思来说，这后面……似乎，还有其他能让自己吃惊的东西存在？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们又跟在了玄慈大师身后。他们穿过大门时，那几名弟子仍是单膝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恭迎贵宾大驾光临。”光是听着这话，韩云就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看着那些跪地的禅宗弟子，心情极端复杂。

　　他还是那句话，这些场景，可以在山下任何宗门内上演，可是，唯独不能在这禅宗出现。原因无他，只因为，禅宗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不该是一个追求表面功夫的门派，而该是一个内敛低调，一心向佛的门派。

　　可如今……韩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铺张浪费地建设山门，这样费尽力气去做表面功夫，这样的门派，当真能够潜下心来，去追求佛法禅理？

　　很快，韩云自己便在禅宗内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率先穿过的，是一片演武场。禅宗的演武场上，此时恐怕有上百名弟子正在同时演武。一名弟子带头，而后，所有禅宗弟子学着他，一同演武禅宗的功夫。

　　可韩云只看了几眼，眉头就止不住地皱起。这等功夫，即使是落在他的眼中……都让他感到难以入目。上百人一同演武，听起来似乎十分气派，可是在韩云看来，所有人的动作，甚至都不能达到同步。所有人往往都是在不同的时间，一前一后地出拳，那样子看起来零零散散，毫不整齐，别说气势了，看着只能让人嗤笑。

　　而且，仔细留神便能发现，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出拳的招式，也是虚有其表，实际上却是空洞无力的花拳绣腿。禅宗的拳法，原本该是至刚至猛，如狼如虎般凶猛，可大多数人打出，却是空有拳法的形，没有内在的狠劲。这样的拳头，别说与人切磋，在韩云看来，若是落入南蛮之中，恐怕连血灵狼都打不过。

　　这边拳声还未从耳中消去，另一边却有念经声随风飘来。韩云张望四周，远远地看见了一间厅堂。一群和尚聚在厅堂内，一言一语地念经诵佛法。有气无力的声音，直听得人心情愈发烦躁。这哪里是在念经，恐怕这山下学堂中五六岁孩童念书的声音，都要比这声音来得有力有感情些。再看看厅堂外那富丽堂皇的装修，与厅堂内这群和尚，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颜长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韩云和叶天萱听得到的声音无奈地说道，“这就是如今的禅宗，我多年前来此，就是这番样子。他们花心思费力气去做表面功夫，可实际上……”

　　“这个宗门的内在，早就已经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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