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寂灭魔眼
君府后街。
君无心已经昏迷，而君逸一行人也不见了踪影。
原地，几摊血迹触目惊心，早已干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沾着血迹的粗麻布片，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阴冷。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后街人迹寥寥，说是街道，周围却没有民居，几张破旧的木桌，两顶简陋的铺子，在风中瑟瑟。
风好像更大了，原本明媚的天穹不知何时被一层淡淡的黑幕笼罩，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气息，有些压抑。
暴风雨快到了……
从君无心和君逸一伙对峙到如今，诡异的没有一个人经过这里，好像这片空间从天地间脱离了出去，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天色愈加黑暗，黑云滚滚而来，好像里面藏有蛟龙，在云端翻滚。
“轰隆隆--”
天空一声炸响，好像神魔在怒吼，一道霹雳割破天穹，银白色的闪电化作千百只蛟蛇，银光乱舞，闪雷四溅。
狂风卷起，暴雨如期而至。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然后愈加壮大，零星，瓢泼，滂沱，到最后，无穷的雨水倾泻，天空仿佛漏了一个大洞，厚重的雨帘连接天地，几乎连成一条线，黑压压的幕布下，黑色的珠子在暴动，如悬河倾注，若飞瀑挂空！
天，黑了。
在大雨倾至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不断划破天空的的银蛇闪电才能带来些许光亮。
世界在一瞬间清静下来，没有人声，没有犬吠，没有七七八八的各种声音，所有的一切，都被轰鸣着的雨声，雷声所掩盖。
也就那么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的时间，世界就变了。
后街，还是诡异的寂静，一道骤然划破天际的闪电，照亮了街道，照亮了那破桌，老铺，照亮了地上的人影。
那张稚嫩的脸庞此刻睡得如此的安详，好像回到了未出生时那温暖的羊水中，所有的雷声，雨声，都扰不动他此时的沉睡。
银蛇照耀下，沾满血渍的脸庞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冰冷中带着几分惨白，但他嘴角的那抹笑容，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他是在熟睡。
他许是睡着了。
他的伤口不再流血，在暴雨中，外翻出洗得发白的肉，身子上青色的红色的紫色的淤青开始沉淀，好像要在上面烙上永久的痕迹。
他变得冰冷了，也许不会在醒来。
他的命运，已经约束不了他。
他消散了生机……
“轰隆隆--”
雷声依旧，银蛇肆虐，仿佛天地间有太古的神魔在狂啸，在怒吼。
空气中逸散着一股淡淡的气机，有不甘，有屈辱，有疯狂，有解脱，还有一丝遗憾……
就在雨下的那一刻，距君府万里之遥的天风国皇宫，天风国国主正在大宴宾客，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陡然间，天黑了，厚重的云层滚滚而来，好像要压塌这片天地。
皇宫猛地一个摇晃，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在这里，所有人都感觉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元力凝滞，一身实力削落了七七八八，大都踉跄不稳，几欲摔倒。
好在这股气息只出现了一瞬，就凭空散去。
“怎么回事？！”一众宾客脸色苍白，带着一丝惊惧，那股气息平生仅见，若是其主人出手的话，这里难有一个活口。
那种实力被瞬间剥夺的经历让他们心有余悸，呼吸间从高高在上的修士跌落成凡人，讲出去都没几个人相信。
作为天风国的皇宫，这里绝对是天风国境内最安全的地方，几乎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如果这里都如此不堪，难以想象其他地域是何等状况。
“报！”
皇宫外冲进来一个银甲侍卫，惶恐的跑了进来，眨眼间跪倒在地。
“何事慌张？速速报来！”挣脱压抑气息不久的天风国国主面色惨白，威严之气全无，此时强装镇定道。
“禀告王上，天……天黑了！”银甲侍卫惊惧色愈浓，几乎话都说不出口，结结巴巴的答道。
众宾客愕然，面面相觑，天，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他们没那么简单，于是没出声，等候着侍卫的下文。
天风国国主有些恼怒，猛地一拍金玉龙椅，脸色发青：“混账！如此慌张，就为了告诉朕天黑了吗？！”
“不……不是……”侍卫喘了一口气，身子有些发凉，惶恐道，“天黑了，天上……天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笼罩了整片天地！”
所有人心里都猛然一震，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股压抑一切的气息又重新浮现在脑海，天风国国主脸上顿时没了一丝血色，他感觉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快带朕出去看看！”
待到众人慌慌张张从皇宫中飞遁而出时，漆黑的天幕，狂舞的银蛇瞬间映入眼帘。
每一个看到这一切的人身子都变得僵硬，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
只见无穷的雨水倾倒而下，滚滚雷声轰声不绝，银光乱闪，若天神的神鞭，击碎一片片天穹。
这都不是重点，惊人的是，在那无穷的黑幕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张黑红的恐怖眸子，横跨了整片天地，笼罩亿万里，偌大的天风国好像只是其内的一粒尘沙，辽阔无边，压抑的气息在瞳孔中流转不定。
恐怖的眸子离地很遥远，又感觉很近，甚至以为自己的世界就是这无比辽阔的眼睛中一角！
这可能吗？自己生活的世界居然只是别人眼中尘沙般不起眼的一部分……
只见天地众生在瞳孔内化作一丝倒影，密密麻麻的蝌蚪状文字在眼睛的周围跳动，像无数的黑色虫子在爬走。仔细看去，却是尸山血海，怨气滔天！
可以看到，一个个星辰明灭，在里面枯萎，化作莽莽无际的尘埃，太古的气息漂浮，将一切破灭。
有神尸从瞳孔中坠出，压塌一片虚空，被瞳孔内刮出的黑风一吹，身子化作星光飘散。
偶尔听闻一声恍若来自太古的怒吼，盖过了雷声，将闪电震散。
天在枯萎，大地在破灭，规则在颤抖，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最原始的存在，连光都逃不出束缚！
这，好像是天道之眼，将一切，都寂灭……
“那是……那是天神的……眼睛吗？！”天风国国主嘴巴干涩，牙齿都在打颤，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渺茫不可寻的天神外，还有何等存在能拥有如此恐怖的眸子……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撼中，恐惧之色淹没了一切情感。
澜沧大陆，天圣宫。
无数强者飞至半空，一脸震撼的看着那张盖住了天地的弥天之眸，平日里生杀予夺掌控众生的霸主都失声惊呼，不知所措。
那股寂灭一切的威压让他们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仿佛是天地间的尘埃，风一吹，就会无声的消散……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神失守，从天上栽落下来。
这眼中的一切，把那些桀骜的强者都吓住了，突然明白了天高与地厚，是一件大恐怖……
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一个头戴日月皇冠，身着紫色皇袍的青年看着那恐怖的寂灭魔眼，感受着自己在天地威压下的脆弱，喃喃道：“世上……真有这么恐怖的强者吗？”
他想得更多：世界不过眼睛里的一个缩影，那么，它睁眼是生，闭眼，唯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长吐而出，好像要将自己的压抑全部吐尽。
他知道，那已经不是他们能仰望到的境界了。
仰望都窥不见的境界。
他有些苦涩，对自己的命运升起了无措感。
他转身，朝天际的悬岛飞去。
那是……天圣宫，他是……圣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