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蝼蚁与巨龙的交易
当天黑的那一刻，无数人都感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没有人死亡，但所有人都能感到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机坏绕在心尖。
弱者惶恐，无助的哭泣着，莽莽天威面前，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强者惶恐，茫然无措，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瞬间打入凡土，恐惧之心更甚！
抬头可见，一只虚幻模糊的跨天魔眼笼罩了虚空，盖住了东林地域，遮掩了天风国土，甚至将澜沧大陆都包围起来，延伸出去，跨越无尽海域，波及到无穷广处！
整个大陆，整个世界的人都失去了声音，用震撼的眼神看着这神魔般的一幕，实力通天的强者在弥天之眸莽莽如天威面前，都好似螳臂当车的蝼蚁。
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无谓的反抗，甚至都不能让其注意到这里。
漠视，这才是真正的漠视！
所有人都身形颤抖着，大脑同时停止了思考，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么恐怖的眸子，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也许它轻轻一颤，就能击沉整片大陆！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更没人知道这恐怖眸子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那没有丝毫情感的眸子，冷漠的俯视着苍生大地，好像在俯视着一群蝼蚁，不管强弱，整个世界，对它而言都是蝼蚁！
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能承受得住的力量！
咚！
好似太古的回响，又似灵魂的轻颤，无论男女老少修为强弱，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这声音，从心底，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声音。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仔细听，大约是从天上，从自身身体传来的声音。
恍惚间，好像世界变了，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原本朴素单调的世界突然间变得斑斓，流光溢彩，在黑夜里是那么耀眼。
隐隐约约地，在那令人不敢直视的恐怖眼睛里，浮现了一股淡淡的青气，勉强凝聚成人形。
青气外围，是星辰凋零，日月陨落的奇景，星空在枯萎，世界在崩溃，所有的一切，化作寂灭的气息，从亘古而来，遥往未来去。
“轰隆隆--”
又是一声炸雷响起，无数银蛇化作神鞭，抽碎黑色的虚空，压塌了一片片苍穹。
天，真的塌了。
所有人都惊惧的发现，四周的一切在崩毁，雄伟的宫殿，斑驳化为灰飞，壮丽的山河，被一道银鞭抽中，凭空碎裂，辽阔的森林，被黑风一吹，化作了泡沫崩毁……
然后，他们发现不只是周围，他们旁边的人，强者妖兽都开始裂开，他们自己在风中慢慢飘散……
世界被黑暗笼罩了，随着恐怖眸子的波动而波动，好像泛起了一阵涟漪，层层扩散……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看见无边的黑暗，和一只黑红色的巨大到不可想象的虚空魔眼。
魔眼中，存在一片漩涡，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绚烂璀璨。
漩涡之上，有一个淡淡的，青色烟雾般的存在，依稀成人形。
慢慢的，魔眼有了情感的波动，黑色的气息暴涌而来，凭空卷起阵阵狂涛，扫灭大片星辰。
它眼角缓缓向上勾起，好像在笑。
它确实在笑，真不知这么恐怖的存在，还有什么能勾动其心神！
“散劫圣体，灵魂完全契合……”
魔眼在颤动，一丝丝晦涩的波动传递而出，在破碎的虚无间轰隆隆的回响。
“如此纯净的灵魂，这等蛮荒之域居然存在和我完全契合的载体。”
巨大的眼睛在笑，一笑无数星辰就簌簌而落。
“咦？居然还能反抗？蝼蚁间的仇恨，遗憾悔恨，还有……恨我？！”眼眸失笑，一只蝼蚁也敢明目张胆的将厌恶痛恨摆在脸上，毫不掩饰。
“小辈，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何等存在？！”恐怖如斯的灭世魔眼突然对这个随时可能消散的灵魂体有了兴趣，带着几分调侃味道。
“你这个恶魔！混蛋！你毁灭了整个世界！你还我家人！还我父母妹妹！”青色烟雾在挣扎，时而化作人影，时而又崩溃成一团烟影。五彩的漩涡缓缓旋转，将他牢牢吸住，几乎动弹不得。
正是消散了生机的君无心！
此时的他，仅剩下了灵魂的力量，不知怎么却被灭世魔眼抓到这里来，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杀了他妹妹，杀了他父母，杀了他亲人！
毁灭了世界都是其次，在他心里，家人比世界更重要。
你可以毁灭世界，你可以屠杀百万，但你不能杀我家人！
这很偏激，甚至无理。但是，君无心就是这么想的，想了就要付出0实际。
这一刻他疯了，平生第一次对人生出这么强烈的恨意，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杀机！
黑红魔瞳听了也不恼，它哈哈大笑，瞳孔内的世界随着它的大笑而抖动不停，大片大片的虚空崩毁，星河如一道流沙，轰隆隆的声音压过了一切。
青色烟雾波动震荡，仿佛承受不住这恐怖的笑声，下一刻就会尘归尘，不复存在。
君无心勉强保持着烟雾不散，疯狂的咆哮，对恐怖的眸子怒吼着，几乎不骂人的他出口成脏，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不管，他只知道骂，要杀你来，有种把我一起杀了，你不是杀人魔吗，我这样骂你，你来杀啊！
反正家人都死了，世界都不存在了，留着他一人还有什么用？！
压塌一片片虚空的眸子饶有兴趣的听着君无心的叫嚣，自动过滤了那些对它的辱骂性语言。
对它来说，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波动他平静亿万年的心，更何况只是区区脏话罢了。
想他一力镇压万古，寂灭无数世界的恐怖存在，基本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哪怕心里想想都会惶恐不安，生怕被他感应到。君无心的表现让他感到几分新鲜。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眸子终于开口了，重新恢复到淡漠。
君无心青色烟雾一震，险些当场消散。
他清醒过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做法有点蠢。
不，是很蠢！
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道弥漫。
是啊，他又能做什么呢？
冲上去报仇？呵！人家一口气就能灭你千万次了！
生前是废物，死后还能指望干什么不成？！
青色烟雾慢慢聚拢，化作一个朦胧的青色人影，语气带着几分自嘲道：“说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人影冷静下来，报仇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就算报仇了，父母亲人，能回来吗？
他对灭世魔眼的恨，已经浓郁到极致，但即使这样，他也得忍着，甚至不能表现出来。
就像生前一样，忍着，忍到死！
不忍，立刻死！
屈服一时，能换得生机，为什么不干？当初他不打算忍了，他爆发了，然后他死了，被人打死的。
然后呢？欺负他打死他的人继续逍遥，而他的母亲呢？承受的住丧子的打击吗？他的家人，一样会被欺侮，甚至境况更加惨淡！
若不是这场世界毁灭，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终结了一切，这场恩怨，也不知道哪时侯才能消解。
所以，他忍了，他要忍到最后，让自己强大到这眸子都畏惧，亲手报仇！
活在，才有希望不是？哪怕这永远不可能，总归是个前进的目标。
他不傻，整片世界都被毁灭了，举世独存他一人，还是个灵魂体，要说这灭世的眼眸没有事情需要他做打死他都不信。
要是自己没啥用处，能活到现在吗？
它需要人帮忙，并且只有自己符合他的要求。毕竟世上强者那么多，比自己强的天赋好的海里去了，还不是被这东西眼都不眨的全灭了？！
君无心暗暗想到。
“如果，我能让你回到过去呢？”灭世魔眼语气一顿，然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大有深意的对君无心说道。
“什么？！”
青色人影身体一震，如遭雷击，刚刚凝实几分的躯体又波动不稳起来。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回到过去？怎么可能？！
“回到过去，回到世界尚未毁灭的那一刻。”灭世魔眼带着几分蛊惑，再次强调一遍，告诉他没有听错。
君无心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了，他无法想象，逆转时空，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又需要何等惊怖的修为！
如果，能回到从前，世界尚未毁灭的那一刻，他的父母还在，他的妹妹还在，他也没被杀死，所有的一切都回归正轨……
如果那样，就算他永远是个废物又有何碍？！
这一瞬间，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奢望了，只求回去。
他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亲情的看重比任何人都重。他的心中，家人就是一方天地，就算天崩地裂宇宙寂灭，只要他家人活着，又与他何干？！
君无心越想越是激动，情绪几乎不能自主，脑海中缓缓浮现七年来的一幕幕。
他被家族遗弃，连带着他的母亲也受到了波连，成为君府地位最尴尬的存在。七年来，都是那个娇弱的身子撑起了一切，从没在儿女面前表现过软弱的一面，仿佛有她在，儿女就有家，她就是家……
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因为哥哥被驱逐，愤然抛弃了君家子弟的尊贵身份，跟母亲一起，为生计忙活，从此那活泼天真的笑容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年龄的听话懂事……
每每想到这里，君无心眼角就开始湿润起来，揪心的痛。
生活改变的，不仅仅是他……
为之奋斗的，从来不止他一人……
良久，青色人影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什么不要付出代价，但，哪怕代价再大，他也要回去！
“我需要，你，作为我一道虚瞳的载体……”
灭世魔瞳带着几分赞赏，语气也略微凝重起来，一字一顿道。
果然！
青色人影目光一闪，灭世魔眼不可能白白得替他逆转时空，可以想到，这对它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负荷。
虽然不知道那所谓的虚瞳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没有了退路，哪怕明知道是深渊，他也义无反顾。
“虚瞳是我的一道灵魂分影，没有一丝力量，但包含最本质的东西，等你融合就知道了。”灭世魔眼没有详细说，但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从字面上看，对他没有害处，反倒是天大的机缘。
但君无心知道，绝对没这么简单。
“你是我见过的与我灵魂最契合的载体，灵魂纯净得惊人，又身含散劫圣体，是承载虚瞳的最佳容器……”
散劫圣体？！君无心愕然，这不是最废最无语的体质吗，怎么到灭世魔眼嘴里就成了圣体？
要不是这个体质，他也不会被驱逐，也不会身死。
可以说，他七年来的悲催，完全就是因为这所谓的散劫圣体。
“融合虚瞳十死无生，即使融合了也有强烈的反噬，这使得能拥有虚瞳并成长起来的强者亿万人中无一，反正到现在，整个宇宙各大世界，都没有一个能承载得住的。”
灭世魔眼解释道：“若不是情况紧急……当然了，融合成功之后好处多多，完全成长起来绝对不输给宙宇间最妖孽的天才，甚至有那么微小的几率达到我的层次……”
什么情况紧迫，灭世魔眼显然不想多说，自顾自的说着虚瞳的好处。
青色人影面色有几分怪异，好像灭世魔眼在搞推销似的，生怕他不接受。
其实也莫怪它这样，灵魂相契合的存在千亿年难遇，更别说是完美契合的灵魂了。
君无心的灵魂是他前所未见的，若是他都不能融合，那么这个计划几乎可以放弃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一切决定在你，如果你融合成功，我自然遵守约定帮你逆转时空，如果你死了，就不用多想了。”灭世魔眼语气一整，带着几分肃气。
君无心想多没想，毅然抬头，道：“尽管来吧！”
即使十死无生，他也要试一试，不然，他会恨死自己的。
“融合过程很惨烈，前面融合的人基本都倒在这几乎不可抵挡的剧痛之下，你，还要继续？”灭世魔眼郑重的问道。
“呵呵……”君无心冷笑，“你觉得，一个死去的人，会怕这区区疼痛吗？”
他死都不怕，痛苦算什么？
再苦能苦七年侮辱？
再痛能痛青丝白发？
“也许，这是生，不如死……”灭世魔眼见多了这种保证，也看淡了，再长也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彻底崩溃，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的痛苦，对于君无心，他哪怕再看好，不敢说他能禁受得住，毕竟，年龄摆在这里。
君无心不做声，直勾勾的眼神一直盯着前方，那里，有一个眼睛的虚影。
不信，那就证明给你看！
虚影般的眼睛飞掠过来，同时，一道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