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轩尼诗传奇 第十八章 悲恸的葬礼
作者:卓老师的小说      更新:2019-05-12

  七天之后,基督教堂。

  蓝带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没有尸体也没有骨灰,教堂把他的黑白相片摆放在教堂中心的主席台上当做纪念,牧师衣着庄重地站在主席台的后面,从国外请来的乐队和合唱班依次排列一起合唱着轩尼诗听不懂的弥撒。

  声音庄严,肃穆。

  牧师高举双手,音乐与合唱的声音渐渐低沉,牧师低声说着悼词,声音渐渐激昂:“论到睡了的人,我们不愿意弟兄们知道,恐怕你们忧伤,像那些没有指望的人一样。我们若信耶稣死而复活了,那已经在耶稣里睡了的人,神也必将他与耶稣一同带来。……以后我们这活着还存留的人,必和他们一同被提到云里,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就要和主永远同在。”

  “阿门!”

  合唱班与唱诗班一同高和:“阿门。”

  乐曲声渐隆,一个小女孩走出合唱队,战到牧师身前一点的位置领唱一小段歌曲《这世界非我家》,合唱班的人一起高声重复,而后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直冲天际的高音,象征着灵魂将会通往天堂。

  牧师再举双手,十二人组成的少年唱诗班排成两排,他们高声朗诵圣诗《复活在我》,圣诗结束,牧师续读经文,他读了一阵,不知道读到哪个词语,十二名小女孩替换少年,童声朗读起《真神之爱》。

  轩尼诗坐在第一排家属席的位置,垂着头,这些繁琐的礼仪似乎真有某种魔力,他的心情渐渐晴朗起来。

  雪莉和威雀坐在第三排,爱之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坐在第四排,最后一排琴酒拉低着帽子和伏特加两个人似睡非睡靠在长椅上。

  诺大的教堂除了两个意外参与进来的信徒,只有他们六个人前来观礼。

  唱诗班变成六男六女,他们朗诵起《日落之那边》,诗歌朗诵完毕,合唱团集体高唱《再相会》,歌声嘹亮,壮丽,仿佛逝去的亲人总有一天会和你相见,那份离愁也被歌声冲淡许多。

  牧师高声道:“全体起立。”

  雪莉等人纷纷站了起来,连琴酒也直挺挺站起身来。

  牧师说道:“家属上前,宣读悼词。”

  轩尼诗沉默着走上主席台,他低着头,红肿着眼睛,显然刚刚哭过。

  轩尼诗双手扶住主席台的两边,沉声说道:“我与百斯特先生自幼相识,他比我大三岁,可以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

  他看了一眼雪莉,缓缓道出心里的秘密:“我自幼双眼晶状体混浊,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勉强感觉到光亮,百斯特带我爬山,带我游泳,陪我说话,”轩尼诗重重叹出一口浊气,“他曾刻苦学习盲文,只为了和我正常交流。”

  听到这里,雪莉联想起轩尼诗反复说过的他听力远超常人那件事,心中对轩尼诗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份同情。

  她的双手握拳横在胸口,静静望着轩尼诗。

  轩尼诗默默垂泣:“我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闯祸,我的双目不能视物,不留神间意外打碎了养父最珍贵的照片,蓝带,”轩尼诗马上住嘴,他喘息片刻,接着说道,“百斯特替我承担了责任,他也因此被养父打断了一条腿。”

  轩尼诗闭上双眼,任由眼泪尽情留下:“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幻想着这个从小带着我长大的哥哥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他总说我长得比他帅得多,可在我心底,最帅的人永远,永远只有他!”

  “两年前,我18岁,养父从‘单位’拿回一种新药,养父高兴地和我说也许我的眼睛有救了,只不过这种新药从没有人实验过。”

  “百斯特,”轩尼诗抓住扶手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泛出苍白,他缩起脖子,拱起后背,整个人的重量似乎只能依靠双手来支撑,他啜泣着,悲恸地说道,“那天晚上百斯特走了,等他回来时,不知他从哪里找来很多与我症状相同的‘志愿者’,那些志愿者中有3个人重见光明,而后我成为第四个人。”

  这一番话听在雪莉耳中却产生了不一样的味道,她以为轩尼诗是在故意用语言美化蓝带,她认为那些志愿者其实都是被蓝带抓来的普通人。

  雪莉侧过头不愿再看他,她一直满怀期待的以为轩尼诗也许和组织里的其他人是不同的,他那么热情、那么开朗、那么乐观,与组织里沉闷、狡诈、阴暗的氛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轩尼诗与组织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草菅人命,同样的自私自利!她后悔自己浪费每月一次的休息时间参加蓝带的葬礼!

  她旋即想到自己,她虽然是一名科研人员,没有亲自杀害过其他人,可她研发出来的药物却不知道间接害死了多少的人。雪莉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从她的指尖正不断滴落着殷红的鲜血。

  轩尼诗说道:“我坦诚地讲,百斯特与我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始终把他当成我的兄长,我们的工作常年处于黑暗之中,因为有他陪伴,我才能保持一份‘良心’一直走到现在。”

  他开始做结束语:“你的逝去,是我最大的悲痛;你的远离,是我难言的酸楚;致我最亲爱的兄长,百斯特佩雷斯,你编写的剧本是好莱坞争相抢夺的宝藏(隐藏的身份),你的光明成就犹如天空中最璀璨的星星。你的另一面,则将永远被世人遗忘,你也将因此得到安宁与祥和。祝福你,祝福你,我的兄长,你的身躯将洁白无暇;祝福你,我的兄长,你将在天国中得享幸福;祝福你,我的兄长,愿我们终有一天能喜迎重逢!”

  轩尼诗手画十字,高声道:“阿门。”

  合唱团和唱诗班一起附和:“阿门。”

  威雀、爱之湾、伏特加同时附和:“阿门。”

  琴酒慢了片刻,他沉默着摘下帽子,心中默念:“阿门。”

  唯有雪莉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开口。

  ——

  葬礼还在继续,轩尼诗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抚摸长椅旁一根长方体的紫色礼盒,满脑子都是蓝带的音容笑貌。

  那笑貌渐渐模糊,变成混杂着黑色的一团白色旋涡。

  他把自己从记事起两个人所有一起经历的事都回忆一遍,眼泪在脚下聚成一汪小水潭。

  所有台上的人一起合唱起《再相会》,葬礼也终于走到最后一步,蓝带没有尸体,也就没有棺木。轩尼诗捧着蓝带的遗像走进教堂后面的墓园里,他把遗像放在一块石碑上,石碑最上方的中心刻着蓝带的照片,下面写着:“安息主怀,等待复活。”

  轩尼诗象征性地铲起一捧土倒扣在墓碑前,这意味着他将斩断与死者的联系,为生者而活。

  轩尼诗捧着紫色礼盒静静站在墓碑前,其他人见葬礼已闭,纷纷离去。

  轩尼诗突然叫住雪莉。

  ——

  雪莉走到轩尼诗的背后,他没有回身,背对着雪莉说道:“我想回波兰一段时间,重新接受训练。”

  雪莉点点头,没有说话。

  轩尼诗低下头轻声问道:“我们两个可以成为朋友么?”

  雪莉坚定地摇摇头,她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才发现,原来你和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轩尼诗垂下眼睑,他静静地注视着蓝带的墓碑,平静地说道:“蓝带走了之后,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等到死去时什么都不会剩下。”

  雪莉转过身去,背对着轩尼诗准备离开,她没有理会轩尼诗刚才的感慨,自顾自地说道:“对了,我要谢谢你救了琴酒。”

  轩尼诗也转过身,这回换成他对着雪莉的后背:“我现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雪莉打断他的话,仰头望天:“是啊,我也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轩尼诗的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

  雪莉微微摇头:“我曾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我曾以为你是我一直寻找的光明,可现在,”

  她轻“哼”一声,自嘲道:“你其实也是一团黑暗。”

  轩尼诗的表情渐渐痛苦起来,他把五官聚到一起,沉声说道:“我,”他只说出了一个“我”字,却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

  雪莉接着说道:“你的《盲行》写的很好,‘我虽然身处黑暗,可我仍将寻找光明,’这句话正如你我最真实的写照,然而身处黑暗的人是看不见另一个身处黑暗的人的。”

  她准备离开,轩尼诗一把抓住她的手。

  雪莉停在原地,背对轩尼诗冷声问道:“你还要纠缠不清么?”

  轩尼诗摇摇头,他松开手,打开怀中的紫色长方体礼盒,从礼盒里拿出一把白色马蹄花。

  雪莉侧眼看见马蹄花,马蹄花的话语是“圣洁虔诚,希望永恒,优雅高贵”,是祭奠死者最好的几种花之一。

  轩尼诗红肿着眼睛请求道:“等我一会儿好么,等我帮蓝带把花种上。”

  雪莉咬咬嘴唇,缓缓点头。

  他笑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轩尼诗跪下去,把马蹄花一株株分好,他选择的马蹄花带有根须,如果气候得当是可以生存下去的。

  他抓起一捧土,把花种到里面,再用土重新盖上,夯实。

  一朵朵花绕着方形的坟地慢慢围城一个白圈。

  轩尼诗一直在哭,他的泪水中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栽完最后一朵,轩尼诗再也绷不住,他高举起双手重重锤打地面,溅起星星点点的泥土。

  他一连锤了13拳,锤得指骨出血,脸上满是泥泞。

  雪莉一直在看着他的动作,她几次想上前劝说轩尼诗,可最后她只是把所有的想法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双拳紧握,默默站在原地。

  轩尼诗把右手在衣服上草草抹了抹,匆匆擦掉眼泪,跪在地上笑着对雪莉说道:“让你见笑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身。

  雪莉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递到轩尼诗手上,轩尼诗接过纸巾紧紧捏住,他定定看着手上的纸巾,团成一团塞到上衣口袋,笑着说道:“先不用,让我留个念想吧。”

  雪莉沉默下来。

  轩尼诗说道:“佛家讲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能遇见你已经是缘分,我不应该再奢求什么。你说得很对,你我都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也许此时此刻我还不是你期望的光明。”

  雪莉没有任何动作。

  轩尼诗接着说道:“可是光明到底应该如何定义呢?”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微风吹过,带起阵阵花香。

  轩尼诗率先打破沉默:“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可我想我的心不会改变。”

  “蓝带逝去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了你,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清楚我的心意。”

  他给出承诺:“我可以为你改变。变成你希望的太阳。”

  雪莉摇摇头,她终于说出心声:“你能为自己的病情伤害那么多的人,那就是你的本质。”

  雪莉本以为轩尼诗会感到羞愧,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轩尼诗忽然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雪莉疑惑不解。

  轩尼诗终于露出真心地笑容,他后退半步垂下双肩:“我还以为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听我说,”轩尼诗上前半步,“他们真的都是志愿者,失败的人也并不没有死亡,他们的病情没有好转可同样并没有进一步恶化。”

  轩尼诗伸手去抓雪莉的手,雪莉退开半步躲过他的手,轩尼诗讪讪一笑,略有尴尬地继续说道:“那次实验的第一个实验体是蓝带,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左眼和我有着相同的病症,同样只能感光,不能视物。”

  “蓝带成功了,可他仍然担心治疗我时会发生意外,所以他找到很多相同病情的志愿者免费帮他们治疗,他一共找了15个人,只有二个人治疗成功。”

  “我承认因为其他志愿者的参与使治疗我双眼的成功率得到提高,我也确实借了志愿者的光。不过,像这种情况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亿分之一,和我一样的人都会去尝试。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志愿者,在接受治疗时都已经做好了承受失败的准备,即便大概率失败,我们仍然义无反顾,”他看了看她的表情,摇头道,“看起来你不能理解我们当时的心情。”

  他低下头缓缓说道:“《盲行》记录的其实是我当时的心情,‘我身处黑暗,可我仍然追寻光明。’”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不会放弃,也会勇敢冲上去!”

  “我感激那些志愿者,感谢发明药的人,感谢我的养父,更感谢蓝带。”

  “即便我的治疗失败,可那个时候,我已经收获了足够的亲情,收获了足够照亮我黑暗世界里的光明。”

  雪莉微微动容。

  轩尼诗的眼眶重新泛起红色,接着说道:“现在,太阳陨落了。”

  他抬头看着雪莉的眼睛,女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纯粹的如同天山的池水一样清澈透明。

  轩尼诗缓缓说道:“我虽然失去了太阳,可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成为太阳。”

  雪莉歪过脑袋。

  轩尼诗再次去抓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把手抽出来。

  微风轻拂,蓝带墓四周的马蹄花迎风摆动,一株马蹄花靠到另一株马蹄花上,仿佛蓝带害羞地用双手蒙住眼睛,视线透过指缝偷偷打量着他们。

  群花起舞,如同故人送上的祝福。

  ——

  琴酒站在一辆新的保时捷356A型的车旁默默注视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对这一款50年前的老车型有着独特的喜好。

  伏特加瓮声瓮气地问道:“大哥,不管管他们俩么?”

  琴酒咧开嘴角残忍地笑了起来,他冰冷地说道:“他们还不知道‘那件事’,现在陷得越深,到时只会痛得更猛!”

  他拉开车门,烦躁地点起一根烟,伏特加连忙坐进副驾驶,琴酒说道:“走,让我们把前任‘人头马’解决掉。”

  伏特加问道:“大哥,组织不是让我们……?”

  保时捷疾驰而去,琴酒冷声说道:“任何可能威胁组织的人,都必须彻底铲除!”

  ——

  雪莉轻轻推开轩尼诗,把手抽了出来。

  她狠狠剜了轩尼诗一眼。

  轩尼诗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

  雪莉没好气地踩了一下他的脚背,她明明已经做好不再理他的决定,没想到又被轩尼诗的花言巧语攻破了心房。

  轩尼诗拉着雪莉走回教堂,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礼盒。

  雪莉拆开礼盒,礼盒里静静躺一枝水晶做成的水仙花。

  教堂上方圣母的画像下面,雪莉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咬住下嘴唇,满面羞红。

  “水仙花的花语是‘单恋’,”

  “轩尼诗这种酒里,含有水仙花的成分。”

  她理解轩尼诗的意思,送出水仙花,意味着“送出【轩尼诗】的心”。

  轩尼诗微笑着眯起眼:“喜欢么?”

  雪莉“哼”了一声,扣上礼盒的盖子,后退两步,她像只欢快的燕子一样原地转了一圈,裙摆轻舞,如同欢快的精灵。雪莉轻声说道:“我很喜欢。”

  她把盒子背到身后,上前一大步,她的脸距离他的胸口只有一拳远:“说实话,你给几个女孩子送过这种东西。”

  轩尼诗连忙高举双手:“从没有过。”

  雪莉满意地点点头,

  轩尼诗最后补充道:“以后也不会再有。”

  两人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

  羽田机场,皮斯科特许雪莉到机场送机,雪莉拿出一个穿着红绳的护身符,套在轩尼诗的脖子上,她轻声说道:“我会想你的”

  轩尼诗点点头:“我也是。”

  她笑了起来,露出八个洁白的牙齿,女孩笑靥如花接着叮嘱道:“万事小心。”

  轩尼诗举起手机,示意随时可以电话联系,他最后也没有鼓起勇气再去拥抱雪莉,而是摘下蓝带的那块手表亲手戴带在雪莉的右手腕上。他小声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要把它摘下来,这块手表有定位与被定位的功能,我会再造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这样我们时时刻刻都能找到彼此。”

  “手表侧面的红色按钮是求救键,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他摸着胸口的护身符,感受到护身符中屡屡丝滑的东西,那是雪莉的一根头发。

  轩尼诗承诺道:“我会记住我的承诺,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太阳!”

  雪莉点点头,这一次,她主动上前拥抱了他。

  飞机起飞,留下了两份深沉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