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尼诗、森村警官、水源晶坐在咖啡店里，面前各自摆着一杯饮品。

　　摆在水源晶面前的是一杯柠檬水，女人说道：“其实我是有预感的，最近一段时间，我，我都有这个预感。”

　　她轻轻抚摸腹部，咬了咬嘴唇：“其实他的债务危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轩尼诗张口欲问，女人突然俯身，左手扶着桌边，不停伸缩脖颈，头部低垂，一副很恶心的样子，轩尼诗只得住口等待。

　　水源晶干呕片刻，缓过劲来，主动开口解释道：“半年前大发集团的一名高管订制了一批高端钢笔，听他们的负责人说，这批钢笔将会发放给大发集团全体成员，庆祝新产品大卖。”听到大发集团这个名字，轩尼诗下意识挑起了眉毛。

　　水源晶从皮包里掏出一支钢笔，这支钢笔充满了金属质感，钢笔帽的卡扣尾端做成了汽车前车头的形状，这种钢笔轩尼诗曾在威雀那里见过。

　　水源晶续道：“本以为能借着这笔订单大赚一笔的，没想到……”眼帘低垂，声音低沉，“没想到，大发集团竟然出现了那样的事，他们居然敢在东京国际车展上炮制出一起爆炸案！我们准备如期送货，大发集团的人说这笔订单是他们的经理自己决定的，这笔交易并未得到集团股东的认可，单方面退订钢笔，并拒绝支付任何赔偿。”

　　水源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打官司，有合同在手，我们一定会赢，可一场官司下来，需要的时间实在太久，我们把全部的资金都投入到这批货上，我们真的拖不起，也没有更多的钱来打官司了。”

　　她的双手拄在腿上，紧紧握成拳头，泣不成声：“阿凯

　　（伊藤凯）为了那笔订单，从黑帮手里借来高利贷，威驰企业正常运转，本以为卖出钢笔就能回款还贷，没想到，没想到……”

　　轩尼诗问道：“这么说，伊藤凯家门口的红油漆就是被高利贷的人泼的了？”

　　水源晶点点头。

　　森村警官问道：“水源晶女士，我有个问题，本月8号那天（案发当日），伊藤凯都见过什么人，你知道么？”

　　水源晶歪着脑袋想了想：“阿凯总是很早就到公司去，我是8点左右到的公司，那个时候……”停顿片刻，水源晶慢慢说道，“我记得我刚推开公司大门，阿凯就被他们的人拽了出来，他们从我身边经过，一起进了电梯。”

　　“我怕他们出事，连忙安排两名男同事跟下去，也报了警。”

　　“没有5分钟，阿凯回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只是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临出门前，阿凯告诉我，他找到了可以买他的钢笔的人，要去和对方谈生意。”

　　森村警官追问道：“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么？”

　　水源晶摇了摇头。

　　他们正说这话，3个染成黄头发的男性小混混，穿着流里流气的衣服，歪着八字步从街边走了进来。

　　门扉响动。

　　一个人环视四周，看见了水源晶，笑嘻嘻走过来。

　　水源晶听见声音，她的位置正对门口，抬头一眼看见了这些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他们，声音高了八度，说道：“警官，是他们，8号那天，阿凯就是被他们拽出去的！”

　　轩尼诗和森村警官背对门口，小混混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们，此刻听见水源晶叫出“警官”二字，三名小混混下意识停住脚步。

　　轩尼诗站起身挡在三人身前，水源晶解释道：“警官，他们是黑帮‘黄蜘蛛’的人！”

　　“黄蜘蛛”、“白犀牛”、“青狼帮”是东京三大黑帮。

　　领头的小混混看见穿警服的轩尼诗，大叫一声，转身推门就跑。

　　轩尼诗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这三个小混混身体并不强壮，没跑多久，已经气喘如牛。领头的小混混眼见轩尼诗越追越近，对余下二人吩咐一声，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分头逃跑。

　　轩尼诗略有迟疑，跟着领头小混混身后追了上去。

　　……

　　没过多久，森村警官与水源晶女士结了账，一起走出咖啡馆，轩尼诗反剪着领头小混混的右臂往回走。

　　他只有一个人，三人分头逃跑，轩尼诗再快也不可能全部抓住。

　　几人走的近了，轩尼诗用力推了一把领头的小混混，小混混脚步不及，磕磕巴巴倒在森村警官面前，身在两名警察中间，小混混完全没有逃跑的心思，坐在地上没有起来。轩尼诗喝问道：“跑什么跑，老实交代！”

　　小混混不敢直视轩尼诗的眼睛，也不愿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头揉着被摔痛的胳膊。

　　森村警官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盯着小混混，厉声喝道：“说！你为什么要跑！”

　　小混混不满的把脸扭到一边，森村警官又上前一步，小混混心中没底，别别扭扭地说道：“我跑？那个警官站起来的时候那么吓人，简直一脸的杀气，我们能不跑么。”

　　说着说着，他还满脸委屈的闭上了眼睛。

　　轩尼诗沉着脸走近小混混，听到脚步声，小混混睁开眼睛，连忙站起身躲到森村警官身后，低着头，语气忐忑地对森村警官说道：“警官，警官，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你的同伴要对我动手！”

　　轩尼诗只得停下脚步，刚刚抓捕小混混的时候，他下手是重了些，小混混的右臂现在还痛得厉害。

　　森村警官摆了摆手，笑着用眼神示意轩尼诗，嘴上沉声说道：“好啦，山下老弟，他都这个样子，你就不要再吓他了。”

　　森村警官回过头把身后的小混混拽回二人中间，语气和善许多，问道：“我保证他不动手，可你得实话实说，明白么？我问你，你们今天到这里做什么来了？”

　　小混混点点头，咽下一口唾沫，忙道：“明白明白，我肯定说真话，毕竟也没啥不能说的嘛！其实是这么回事，住在这里的伊藤凯欠了我们不少的钱，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来讨债的。”

　　森村警官问道：“他们一共欠你们多少钱？”

　　小混混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舔着嘴唇说道：“三千万日元！（180万人民币）”

　　水源晶怒不可遏，出声喝止道：“警官，警官，他在瞎说，阿凯一共才借了1500万！”

　　她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惨白，嘴唇也显出绛紫的颜色：“没有3000万那么多，我们和他们借了钱，按理应该计算利息，可他们放的高利贷是每日计息，警官，利滚利是违法的！”

　　轩尼诗眯起眼睛上前那一步，目露凶光，小混混吓了一跳，立刻捂住嘴巴，再次躲到森村警官的身后。

　　森村警官摊开手，挑起眉毛，冲轩尼诗示意这样的恐吓已经够了。轩尼诗点点头，稍稍退开半步，问道：“8号的早上，你几点到的这家公司，都做了什么？”

　　8号的早上？

　　小混混沉吟片刻，忽然高声说道：“啊，8号，那不就是她当中脱他衣服那天么！”

　　她，脱衣服？

　　森村警官看了一眼水源晶，水源晶红着脸低下头，森村警官出言问道：“她和他？你讲清楚。”

　　小混混把当天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8号早上，7点20左右吧，我们按照‘公司’的要求，每人背了一个旅行包，早早到他们公司在‘天珠大厦’的办公室等待伊藤凯。”日本的黑帮是合法化的社会团体，也需要类似公司一样进行必要的工商登记，所以他虽然嘴上说讨债是公司的要求，其实就是黑帮的命令，“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公司里还没有几个人，前台的小姑娘挺年轻，也挺好看。”

　　轩尼诗咳嗽一声，小混混撇了撇嘴巴，继续说话：“我们看她挺年轻的，就像和她多说两句话，那个女孩倒是挺泼辣，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问明我们的来意，给伊藤凯打了一个电话，把我们让进会议室，倒上三杯红茶，出了门就再也没有进来。”

　　“我们闲得无聊，就玩游戏打发时间，7点34分，伊藤凯进来了。哦，那个时候我的‘旅行青蛙（游戏）’刚给我送回来一张，明信片，所以我知道具体的时间。”

　　“我们管他要钱，他说他联系了一个叫西尤百货的公司，能把积压的钢笔卖出去。他借款的时候就说有一匹钢笔要卖，可等了那么久也没见卖一根出去，‘黄毛’倒是说他知道西尤百货是一家挺大的公司，可惜宽限时间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所以我就告诉他不能宽限，今天就要见到钱，实在不行先把利息给我们，让我们好交差。”

　　他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水源晶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小混混说道：“伊藤凯当着我们的面给那个西尤百货的经理打了一通电话，他开了外放，电话里听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给‘公司’领导打电话请示。”

　　“‘公司’负责我们的组长措辞严厉地骂了我，他跟我讲，电话那边也不知道什么人，除非当着我们的面让我们清楚地看见，不然谁知道电话那头就是人是狗，他给我地命令就是今天必须见到钱。”

　　“我就把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伊藤凯还说着那些话，我拽着他，说让他带我去见见那个西尤百货的经理，把他往外扯的时候，这个女人。”小混混指着水源晶的脸，“她正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