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南北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轻人
作者:爱做梦的蒜苗的小说      更新:2019-06-07

  陶参说的是风轻云淡,可听在张景宗耳中却是有若惊雷,回头望去身后苟南一等人具是满脸惊讶,他们不曾想到竟还有这样的筑城之法,不用石砖仅靠泥土便能建出足能挡住柔然铁骑侵袭的高墙来!

  面对众人或讶然或惊疑的神情陶参又道:“据古籍记载早在商周时期这夯土筑城术便已有使用,司州商城便是以此建造其东北角长厚皆达七丈有余夯土坚实,后至战国乱世各国城墙也尽数用夯土版筑坚如磐石,高达三丈足能据柔然铁蹄!

  怀荒身处边关土质坚硬沙石甚多我等可效仿昔年赵王城使土质混合石灰,再以芦苇等草木枝节固定城墙之土,以防雨冲刷,墙土流失。”

  陶参说完这话一脸的傲然但仅仅片刻后又无不带着唏嘘道:“而今世上虽有大匠无数可大多只会依仗青砖厚土之便,不知夯土版筑之法,当真令人感叹世间变化!”

  话音落下陶参再未有更多言语,而张景宗等人此时已是震惊无比半晌,他们再不怀疑这位名为陶参的老者通晓筑城之术,而这几乎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夯土版筑之法恰好便再适用不过于现在的怀荒镇。

  当下众人皆是一片喜色,能够建出城墙对怀荒镇而言至关重要,众人心间一直悬于半空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不过唯有张景宗本人在感叹的同时目光一凝望着陶参缓缓说道:“陶先生,您的筑城之法本将已是知晓,既是如此还请说出您的要求!”

  尽管心头感叹于这夯土版筑之法的神奇可张景宗并没有急着高兴,因为他还没忘呢,这位陶老先生先前可是曾言还有个要求呢!

  若是真照其所说夯土版筑之法切实可行又失传于当今大匠间,且纵然是自己等人已是听了个大概也远远不够,理论不比实践,其中细节还需要陶参亲自把控,筑城非他不可!那这陶参口中的那个要求又是什么呢?想来定是不会太过简单!否则陶参恐怕早已直言何需如此呢?

  果然,正如张景宗所料,陶参听到这话后眸中泛出一丝喜意当即深深躬身拜叹道:“还请将军救我一家于水火之中!”

  ......

  这一次还真是轮到张景宗皱眉了,原来这陶参乃是昔日北凉旧人,其父担任北凉少府,统领少府寺,陶参这一身的本是全是从其父那里学来的。

  这北凉虽是由汉族人段业所创但其最为依仗的却是匈奴沮渠部,北凉建立后身为君主的段业与掌握兵权的沮渠蒙逊兄弟同床异梦相互忌惮,可想而知他们之间自是爆发了一场血腥的政治斗争,最后段业棋差一招身死人灭。

  沮渠蒙逊死后将帝位传给而儿子沮渠牧犍,后者虽是匈奴人可自幼酷爱学习,对有学问的人非常尊重,即位以后他把西北地区的文化名人如阚驷逊、张湛、所敞、阴兴、宋钦、赵柔、程骏、程弘等人请到国都,或把他们提拔到显要位置,或让他们主持太学,或让他们辅导太子学习,其中陶参的父亲也因此被封为少府。

  那时的少府不似今日魏廷的少府寺,可谓是库储、出纳、工程、制造一把抓,重权在握深得帝王信任。可想而知陶参一家身为汉人恪守忠义其父更是至始至终效忠北凉别无二心,哪怕后来魏太武帝拓跋焘攻破北凉,陶参一家依旧跟随沮渠氏一路北逃酒泉,后又至高昌直到六十年前柔然攻占高昌时北凉完全灭亡后这才缓缓归于魏地。

  而那时陶参已是有着十七岁,虽尽学其父一身本领可惧怕魏廷怪罪只能隐姓埋名在边镇上讨生活,其中辛酸百味自是不提可眼看着他转眼已是风烛残年却不料柔然南下,其膝下两子尽数被柔然驱赶南下想要以其为炮灰借此攻打雁门关!而陶参则仅以年老体衰柔然不屑驱杀而幸免。

  被逼无奈,陶参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只能随着众流民到了怀荒镇,刚刚落脚却不禁听闻筑城一事这才找到了须卜鹿姑想要以此为交换求得怀荒镇出兵救出自己一对亲儿。

  听到这话苟南一等众官吏不由面面相觑面露异色,显然在他们眼里筑城虽是重中之重可要从柔然人手中救出这陶参的两儿子可也需好好权衡一番才行。别看现如今怀荒拥兵近六千再加弩机等利器足以自保,可说到出镇野战尤其是从柔然手中救人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苟南一最先回过神来,他见张景宗没有立时答应也并未拒绝便上前一步附于张景宗耳边沉声道:“军主还请三思,筑城之事虽重要可柔然人眼下大部尽数汇集雁门关一线,兵力众多,我等出镇抢人恐怕有所不妥,何况听这陶参所言此番柔然人驱赶了大量流民南下,人海茫茫即便我等破开柔然阵势又拿什么寻到那两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呢?

  此举风险太大,依其所言出阵实为不妥!”

  一直以来苟南一在怀荒镇政界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与张宁擅处理政事不同,苟南一精于小谋,这话立时便点到了要害之上也更是深进了张景宗的心头。

  的确,修筑城墙对怀荒镇而言极为重要,可细细算来眼下能够出城的唯有风字营一千五百骑,以此等军力要想从汇聚攻打雁门关的柔然人手中救下两个汉族男子不亚于登天之难,难不成自己就要为了这两个尚且不知生死的男子而白白折损这一千五百骑吗?

  权衡利弊,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思绪至此张景宗甚至觉得自己已是不需要再细细思索,可就在这时将苟南一所言尽数听入耳中的陶参却是忽然起身急声说道:“将军且慢,小老儿膝下两子并非被单独掠走,其中还有数百与我等一般从凉地归来隐姓埋名藏于边镇的北凉旧民!

  在下虽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可我大儿精通修建筑城之法,日后定能为将军所用,小儿勇武过人在北凉旧民中素有威名,若将军需要届时定能一呼百应,里应外合响应将军!”

  陶参话音落下已是惶急至极,眼眸直转观其模样应当正不断思索着话语以期能够打动跟前这位将领。

  张景宗见状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旋即再细看却不由凝神片刻继而缓缓道:”陶老先生,依本将看来这话可万不应是出自你之口,定是有旁人指点,本将说的可没错?“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一惊,苟南一更是左右凝望不见有旁人在侧,唯独陶参猛然一愣随即再度深深俯下身子叩首道:”将军明察秋毫还望将军恕罪!!!此话的确不是出自陶参本意,而是流民中一位与陶参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听闻小老儿遭遇后深感怜悯这才好心出言提醒!!!

  只是前番小老儿并未听入心中这才未曾道出,还望将军恕罪!!!“

  陶参眸光诚恳,显然没有半句假话,而张景宗听到这里也是陡然那陶参口中的那位年轻人提起了几分兴趣,在他看来陶参自幼便受其父忠诚之举的熏陶,回到魏境后宁愿隐姓埋名在边关求生活也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否则以其大匠身份又身兼筑城术定不会落魄至此。

  更何况北凉早已不复为患,魏廷根本不会对他这样的凉臣后代关注太多,相反很可能会将其大张旗鼓的招为己用以示贤善。

  因此以陶参这样的性格绝不能说出上面那番利弊之言,这不由让张景宗关注起了那位混在流民中的年轻人,直觉告诉他此人很可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到这里张景宗笑着扶起陶参说道:”陶先生无需如此惶恐,先生救子心切本将怎能不知呢,只是出兵并非小事本将还需与众官将细细商量,只是敢问先生可否带本将引荐那位年轻人呢?“

  温言细语如同春风拂耳,尤其是对陶参这样老实巴交的技术人员而言更是如此,在他看来张景宗只要是没有明确拒绝那便是有希望,当下他立时急切答道:”陶参愿为将军引荐,同时只需明日陶参便可着手筑墙,还请将军细细思量开恩救我儿于水火!!!!“

  ”陶先生放心,本将记下了!本将会竭尽全力力主出兵!!!!“

  张景宗点点头挥退苟南一等官吏后只带着几名亲卫便随着陶参向流民所聚集的城南城东两侧而去。

  自当日击溃柔然俟吕邻氏一众围军后几乎大半个北地的难民流民都在闻声向怀荒涌来,这对于张景宗自身的实力扩张自然是个好消息但对于本身只能容纳最多五万余人的怀荒镇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毕竟六镇之始的作用便是以军队驻守的要塞存在,尽管这些年来要塞作用逐渐减弱,大量流民囚犯被发配至此逐渐衍生出了街道房屋等建筑可归根结底这里便不是可供百姓栖息的上佳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