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南北朝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祸乱起(二十九)
作者:爱做梦的蒜苗的小说      更新:2019-06-07

  嘿,各位大人当真是打得一把好算盘!且不说是谁与柔然勾结引狼入室使得元大人功败垂成,又不谈此番朝廷是否会派出援军,我想说的是这六镇落到眼下这地步难道不是那些大人们一手造成的吗?

  他们排斥六镇军人将罪囚不过他这边正想着那边却是有人轻轻叩门,眼下房门未关,张景宗抬头望去不由一愣,来者不时它人正是先前听了自己想法后表示愿随自己一同前往柔玄镇的杜焕。

  想到这里他的双眸已是尽数被悲哀所笼罩,自己赵氏世代为国效力可边镇衰落不但镇将军主尸位素餐,就连朝廷也扼守关内抛弃了似自己这般怀才不遇之人,将自己等人视作流民罪囚,难道这真是天不容我吗?

  可悲可叹,这见此一幕张景宗嘴角略是弯起但神情却是更加严肃了一分继续说道:“赵贵本将问你,你先前有言此番柔然南下见其来势汹汹而武川镇将毫无战意便举家迁往关内是何意?”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立时再度凝重起来,一众怀荒将领官吏不由面面相觑皆是对自家军主的态度感到有些不解而赵氏族人也将目光尽数投向了站在最前方的赵贵。

  莫大压力之下只见赵贵面色了运送火一名蛮牛卫在挥刀斩杀掉刚刚冲着自己冲来的军士后,刚想要缓口气却不料被一支突然其来的利箭刺穿了咽喉,他努力想要撑住自己的身体却最终还是向着城下跌去。而另一名蛮牛卫堪堪挡住如同毒蛇般的利箭,却被趁机一把冲上偷袭的军士一刀砍中腿部......

  这样的场景并不是个例,曾想而今遇到了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再向着那人小腹望去他更是目光一凝,急声吼道,对方明明应该在那关头挨了自己一刀才对,可现在看来竟是没有大碍甚至还未伤到皮肉!

  这可绝不简单,哪怕自己中途收力也万不应该如此才对啊。

  正是惊疑中这些壮汉已然在城头站稳了脚跟,身后正有源源不断的同族紧随而上。

  放箭!放箭!狗日的,你是队主你给我记住给我站在这里守好了!!!”

  “你愣着干什“怀荒镇!呵呵,但愿那个叫做于景的鲜卑人说的是实话!”

  处在众多骑军的簇拥之下,豆代原不屑地低声念叨着,若镇中只有寥寥兵将其余皆是各部青壮少年,那么此战他当是不费吹灰之力,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一笑继而只是略一挥手便有一名静候多时的将领抽出战刀打马向前奔去,随着这名将领的策马扬鞭,其中仁将以自己高尚的道德感化、教导士兵,以礼节规范士兵的行为,关心、体贴、爱护部下;义将,遇事不敷衍躲避,不让私利动摇自己的决心,以战死为荣,不忍辱偷生;礼将,地位高而不骄矜,得胜而不居功自傲,有才能但对部属谦和,性格刚强但可就在二人刚刚从戍堡而下时远方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号角之声,接着便是镇街之上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鸣锣声!

  这是怎么回事!?

  张景宗闻声一愣,旋即面色便立时阴沉下来,抬头望去只见北侧草原狼烟滚滚那显然是仅有的两处哨塔所放出的警讯!与此同时所伴随的更是恍若大地的震颤之音!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极度震惊之色,他们对于这号角声不会有丝毫陌生,要知道在前些狼狈奔逃的时日里这可几乎就是他们的梦魇,因为这正是柔然人的进攻号!

  果然,仅仅片刻后从天际边缘便涌出了一支密集的黑线,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

  柔然人来了!他们竟是如此突如其来!!!该死,哨骑呢!?为什么都已经到了眼前哨塔才做出反应!?

  再也管不了其他,张景宗见此心中惶急一片,他立时冲着不远处还呆呆望着狼烟的军士厉声吼道:“点燃狼烟,全城戒备,派人通知苟南一让他带人巡查军镇街道安抚镇民,若有异动者杀!

  戍堡立刻戒严随时准备关闭!!!”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冲着石阶跑去而一脸凝重的杜焕则是紧随其后。

  ......

  突然响起的号角声打破了怀荒镇脆弱的平静,镇民们惊慌失措,而城头上响起的急促鸣锣声更像是在其耳边不断催促轰鸣,令人几欲发狂。

  好在张宁等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哪怕是没有张景宗的吩咐他们也极为默契地调动了相当一部分军力进入街道维持秩序。

  神情严肃的士至于那联手击退柔然夜袭的武川司马杨元寿和豪强李熙,嘿嘿这更算是命运弄人,两人一位是隋文帝杨坚的五世祖,另一位则是唐高祖李渊的四世祖,也不知两人若是知晓后世子孙的皇朝接替会是怎样一副神情,不知道会不会背地里开始捅刀子。

  想到这里张景宗苦笑着摇摇头,方才只觉自己已是以军主身份督导一镇,起点挺高了,可现在这么一比起来好像自己也只是勉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啊!

  为什么总觉得对方杀人积功是手到擒来呢,难不成真有天命的说法?

  左看右看再瞧瞧最后那位为搏功绩铤而走险率部入了抚冥的老熟人,张景宗终于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自己这位当日不辞而别的贺六大哥看来是并未如愿擒获匪首啊,现如今依旧是一个队主,看其做法也当真是个狠人!

  不过想起当日苟南一在提及此人时那忌惮的神情,想必其人在这边关六镇还是小有名气。

  重新将思绪扳回正轨,望着六镇间互通消息下密密麻麻的战报加上这段时日里柔然轻骑肆无忌惮的多次深入,张景宗知道对方已是差不多摸透了周遭地势,照此推算不出月余柔然南下之日便会真正到来!

  既是如此,时不我待,现如今伤势已是没有大碍,自己也必须要即刻动身才行。

  ......

  这几日里库狄云已是从昏迷中醒来,体魄更为强壮的他并未休息多久,见此张景宗索性便令其重建风字营同时让苟南一等人从旁协助从现有镇户中择人入军,哪怕先前自己屡战屡胜得来的财物已是不多但仍让其在保证待遇的同时给予军士极大优待。

  至于内附而来的各部青壮则已是多被编入了山字营中,尽管此刻的山字营已有千人且略显臃肿但张景宗却无意将其拆分,反倒是在同杜焕商量后将剩余的八名虎贲卫招入营中担任校尉等中级军职,以求将山字营打造成一支以驻守城池为主的步战军。

  站在戍堡城头,与张景宗并肩而立的是同样伤势无碍的杜焕,这位虎贲校尉现如今可是整个怀荒镇军中的香饽饽,在知晓了其禁卫虎贲校尉的身份后须卜鹿姑那是一帮军官天天缠着杜焕想要学个一两手练兵之法,毕竟那可是虎贲卫啊!尤其是在见过了那几名虎贲军官之后则更是如此。

  音也再度由耳畔传来。

  “景宗,舅父知你有着满腔雄心壮志更知你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他本以为你与那些洛阳的世家子弟没有太大区别可直至到了这大漠边关我才知晓你心中的抱负,知晓你先前一直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鸣惊人!

  这当真是让舅父我十分意外,想不到我张家竟有如此麒麟儿!

  说来惭愧,你本可以有更大的棋盘,更好的机会,可惜是舅父连累了你,你因受我牵连被贬至这塞外不但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在那生死一线间以己身想要护我等周全!你可知晓至那时起我便决定既然做不成那报效主君的忠臣清官,那就索性将一切精力都用来助你实现那满腔的壮志。

  我朝虽从来未曾真正太平一日,可眼下却已是内忧外患相夹,而这便正是你的机会!

  稍后我便会差老仆直接秘密前往洛元孚居心叵测,竟是在结盟之时对柔然可汗突下杀手,幸得阿那瓌身形矫健,柔然战士个个悍不畏死这才逃过一劫,而行刺失败的元孚则是当场被诛,随行无论虎贲亦或是边疆镇军尽数被围杀歼灭。

  此言一出立时引起了整个南部草原的轩然大波,起先众多的匈奴,鲜卑人皆是不信,尤其是生活在敕勒川上的诸多部族只道是阿那瓌的苦肉计,可而后便有被俘的魏廷军官证明了一切,这自是震惊了所有人。

  谁都没有想到身为堂堂的天朝上国,曾经也是从草原走出的拓跋魏人会如此阴险心狠!

  要知道这些身处草原南部的部族们不仅常与魏人互通有无,汉化程度也是极高,可以说是整个草原上到目前为止心底里最为偏向魏廷的部落了,但现在他们却尽数倒向了柔然,倒向了阿那瓌。

  而一天后当这个消息传回魏境之时,则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镇将军主们都知晓元孚在很多.”

  “须卜营主这是必须的!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稳定住局面,那便绝不能再允许出现半点闪失!否则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白费!”

  “末将明白!对了,张大人,昨夜那名带头投降的镇军队主该如何处置?”

  须卜鹿姑听出了张宁口中暗含的那一丝锋芒与血腥,他对此下意识地有些排斥,毕竟从严格意义上而言各族青壮并不能算上自己的敌人,相反他们还主动参军被编入了乡勇营中,更何况在此事上他们也应当算作受害者,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自己部落的族长被人害死......

  一念及此身为匈奴人的须卜鹿姑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丝抵触,可旋即张宁的一番话却让他不得不陷入沉默。

  是啊!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怎能再令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局势付诸东流呢?

  军士三五成群地穿梭在街道,搜寻着可能的藏匿者,乡勇被彻底分散开来,有的在指挥下拿着水桶扫把清理着斑斑血迹,有的在搬运着一具具狰狞尸首,有的则是在安排下照料伤兵,更有人被暂时编入山字营中担任守卫。

  镇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窗,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昨夜弥漫在四周的浓郁血腥几乎令他们窒息。

  怀荒镇变天了,毫无疑问,对镇民们而言这便是他们此刻心中想法的最真实写照,镇军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山字营的旗帜第一次插遍了全镇,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新的开始。

  一天之后本是暂时在镇外落脚,寻求庇护的各部牧民被迁入了军镇,在张宁等人的授意下他们被分配了土地牛羊以及房舍并被打散安置在不同的街道上,由新选出的三长帮助其熟悉新的生活,唯有少部分叫嚷不服的个别牧民仍滞留在镇外,只是他们已是被城头上的军士严密监控了起来。

  昔年魏孝文帝接受汉族地主李冲的建议于太和十年废除宗主督护制创立三长制,以抑制豪强隐匿户口和逃避租调徭役。

  三长制即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其职责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租调,征发徭役和兵役。三长享有一定的优待,得免除一人到三人的官役。

  思来想去须卜鹿姑只能是默默点头,但紧接着他便记起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如何处置昨夜那名主动投降的镇军队主。

  此人是昨夜两军厮杀中第一位主动率部投降的镇将军官,也正是因为他的投降并且又未被山字营军士不分青红皂白斩杀才带动了大量再无战意的镇兵跪地乞降,可以说他的投降给苦战之下的山字营提供了巨大帮助,否则最次也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须卜鹿姑第一时间本想将其立为表率也鼓励潜入镇中的溃兵散卒主动乞降,可在另一名愤怒的吐奚卜浑亲卫口中听闻了这位队主的所作所为后他却犹豫了。天前就失去了消息,而这些时日里柔然人越发明显的嚣张举动更是坐实了其即将到来的侵略举动,若是元孚没事并且已是与柔然成功结盟那情况定不会是如此。

  现如今任何一名镇军将领再去纠结元孚到底有没有率先发难,他们只是清楚无论如何柔然人的侵略之势都不可逆转了,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断了!战争一触即发!

  慌乱之下有人疯狂,有人不甘,有人整军备战,有人准备转移财帛举家迁移,唯独早已是肃清了一切内部矛盾与隐忧的怀荒镇尚能勉强保持平静。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景宗带领着二十余残骑回到了镇内!!!!阳将一切禀明那几位曾一力保下我等一家的老友,倘若能为你名正言顺谋得这镇将之位那便说明我张宁还有几分薄面,但如果不成,你便只管以我之名督行怀荒军政!!!”

  古言有云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对世家门阀乃至王族皇室而言尤其如此。

  纵观历史,争权夺位的失败者不少都败于亲人背叛,兄弟叔叔往往皆会在此见扮演极为不光彩的身份,但舅舅不一样其大多数都刚正不阿一心帮助子侄,甚至在推崇至孝的历朝历代就连送忤逆也全由舅舅出马,而放在张景宗身上则更是如此。

  在张景宗所知晓的记忆中自己爹娘打他记事便已是双双殒命,他可以说对这双亲是知之甚少,而张氏一族也就此事讳如莫深,不曾有过丝毫提起甚至还一力让张景宗随张氏改了姓由张氏抚养长大。

  对此杜焕是哭笑不得,面对极为热情又对其推崇备至的须卜鹿姑等人他每每都不得不拿出个一两招才能将这群人打发。

  见此张景宗虽也是对须卜鹿姑几番呵斥可暗地里却没少夸后者机灵,比起那个一路上连屁都没多放一个的库狄云不知好了多少。

  同时张景宗也是知晓尽管杜焕看似破不情愿但每每露出一两招来显然也是并未反感须卜鹿姑等人。

  而实情也正是如此,先前杜焕虽身居虎贲校尉看似身份显赫统领着精锐禁军,可实际上整个虎贲卫近五千人,其中校尉何其之多?而他又因出身原因极为不受待见,因此可谓是从未受过如此追捧与推崇,所受的尽是冷言冷语,眼下对于须卜鹿姑等人也自不会排斥。

  更为重要的是在得知自己连带着麾下虎贲卫已是成为朝廷某位大人物眼中的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后他对于回到洛阳已是再不抱希望。

  如此情形下须卜鹿姑等人传递出的热情正好让杜焕感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兵,锋利的刀剑总算是给了方才惊慌失措的镇民们一些安慰,在苟南一等人的安抚下镇民们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不安地投出惊恐地目光,而大量的军士则是从军营开出快速行进在已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往各处城头奔去。

  当张景宗匆匆赶到外侧城墙的城头上时,库狄云与须卜鹿姑两人已是带着麾下将校先一步到达了此处,见此一幕虽是依旧忧心忡忡但张景宗还是不由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新建的风字营与山字营的反应速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快上许多,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军主,杜校尉!”

  “军主”

  ......

  眼见张景宗到场众人立时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来,不少近些时日才被选拔而出升任军官的年轻人都一脸崇敬地望着他,但此时也万不是寒暄的时候。

  张景宗只是微微点头便径直来到了城垛之前,库狄云与须卜鹿姑,杜焕三人分别立于身侧,抬头望去只见数千名柔然轻骑正密密麻麻的从在视线尽头涌出。

  见到这一幕不少在场军官都彻底陷入了震撼之中,数千人的人头攒动下就如同大海的浪潮一般无边无际,而在视线尽头还依然有着源源不断的柔然人随着雄壮的号角声冲出。能忍辱负重;

  智将,善用计谋,变化莫测,随机应变,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在战局危急的情况下取得胜利;信将,行赏公正及时,处罚不分贵贱;步将,身体强健,勇气压千人,善固守阵地,长用剑戟撕杀;

  骑将,善骑善射,进攻时做先锋,撤退时最后压阵;猛将,气概横贯全军,蔑视强敌,不屑于打小仗,面临大敌则勇气倍增;大将,见到人才喜出望外,虚心采纳别人意见,性格宽厚而又刚毅,勇猛而又足智多谋。

  须卜鹿姑的能力怎样张景宗心知肚明,其自身的带兵能力本就要逊色于库狄云,同时又出身低贱文化素养与眼界均有所欠缺,但他胆略过人,万夫莫敌,因而张景宗对他的定位是步将,即身体强健,勇气压倒千人,善于固守阵地,擅长用剑戟撕杀。

  更何况即便是身后的库狄云或是杜焕来异地处之也绝不可能做的比须卜鹿姑好上多少,毕竟现如今的这支山字营虽有千人之多可其实近九成都是由曾经的乡勇组成,这些乡勇们出身各部从未有过切实的军事训练,又从骨子里畏惧将其生生赶出草原的柔然人。

  因此在张景宗看来短短月余时间能够做到这一步已是非常不错。

  不过话虽如此却显然不能任由军心就这般溃散,否则转瞬间便被柔然人踏平了军镇自己的一腔抱负又去哪儿实现呢。多达数千名轻骑立时张弓搭箭瞄准城头。

  这豆代原乃是俟吕邻氏本代嫡脉中唯一一名男丁,可想而知他身份之高贵哪怕是身为可汗的阿那瓌也难以强命他做些什么。

  不过此番南下俟吕邻氏却是出奇的配合,不但派出本部四千轻骑连带两千牧民响应阿那瓌,更是由身份尊贵的豆代原领军,算是给足了自家可汗面子。对此阿那瓌自是心知肚明,他知晓俟吕邻氏想借助此次南下给豆代原积累战功为往后铺路,累积名望。

  投桃报李,因此阿那瓌也极其上道的给予了俟吕邻氏攻掠怀荒的任务,显然因元孚而元气大伤的怀荒镇在柔然人眼里已是不堪一击,牛羊财帛,军功名望称得上是手到擒来,不过无论是阿那瓌亦或是这豆代原都不会想到由张景宗带领的怀荒镇会是如此难缠!

  ......

  却说那俟吕邻氏将领抽刀打马冲至前方,彼一高举战刀耳畔便立时响起了山呼海啸的怒吼之声。

  紧接着,近三千名轻骑拉开了手中的长弓,密密麻麻犹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弓箭也在这时被射向了城头!

  顷刻间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而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之声与张景宗,须卜鹿姑不约而同地一声么给我推翻他们的云梯!你现在怕死待会让死的依旧是你,甚至你的亲人也会因此而死!!!”

  眼瞅无法形成规模的箭矢并未起到太大成效,暴怒的须卜鹿姑在草草继续下达命令的同时也是在心里哀叹不已,比起真正的军队己方根本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强行在守城罢了!只是侧头望向另一边,见自家军主正带着十余名亲卫一步不退的守在城头上他也只得将那一丝哀叹重新咽下。

  他须卜鹿姑绝不会退!

  随着破空之声的再次响起,又一阵箭矢从城头抛射而下,只是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那些云梯上如同疯狗般的敌人。

  “啊!!”随着惨叫与咒骂声,不断有柔然人哀嚎着从高空中跌落而下,引起城下密集人群一阵不小的涟漪,而须卜鹿姑则是不再注意这一点,转头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城头死战上,他用尽浑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兄弟们,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我向我伟大的祖先保证,没有一个敌人能够活着站在城墙上看着太阳落山,除非我比你们先战死在这里!现在让这些杂种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勇猛吧!”

  在须卜鹿姑的怒吼声中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就此拉开序幕,凶狠的咒骂声与惨叫声响彻了城头鲜血与尸首覆盖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土地,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比拼着最真实的血性与悍勇,自知没有退路的军士们咆哮着迎向对手与同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柔然人搏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一名军士方才用尽全身力气将攀上城头的柔然人刺死并挑落城头给其后云梯带去巨大混乱,可几乎是在同时从侧面便已是突然杀出一人,军士惊骇间侧头望去身旁已是被柔然人尽数占领!

  见此情形须卜鹿姑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些壮汉是何来历,穿得又是什么宝贝!他伸手一把摸去手臂上的鲜血恨恨道:“管他妈的,都跟我上!“

  说完这话他再次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而此时不远处的张景宗也是注意到了这极不寻常的一幕。

  这些身穿皮甲的壮汉凶悍的令人发指!而以其为首转眼间已是再度有过百人从这两处云梯攀登而上,更别说其他的城垛间隙了!

  ”是精锐部队!?这也太快了吧!”

  张景宗一边惊讶于柔然人如此之快就派上了精锐部队,一边在斩杀了挡在自己前方的敌人后一路聚拢军士朝着那几乎已是被敌人尽数占领的一段城头赶去。

  视线之中不断有山字营军士倒下,他甚至能够望见连须卜鹿姑都已是浑身沾满了鲜血,好在其身穿的甲胄也称得上是张氏一族的传家宝这才暂时没有受到任何致命伤,不过看这架势他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

  军士拥挤在狭窄的城头上,他们已是被那些蛮牛卫们杀得有些心神胆颤了,此刻全都挤在一起虽是手握兵它正在城墙上的每一处发生着,没有了远程火力的覆盖与支援,没有了压倒性的武力优势,身材极其显眼的蛮牛卫们成了再好不过的活靶子。

  城下的柔然将领勃儿仑见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但无奈的是此刻他却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攻城战从来都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向来只是勇气与人数的碰撞!往往即便破城攻城方都要付出几乎两倍于守军的代价,更别说这样的僵持甚至是劣势了!

  凶狠的咒骂声与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战场,鲜血与尸首覆盖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土地,战斗到了这个阶段在用尽了箭矢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场竞赛,一场关于性命的消耗战。

  所幸的是在经过了今天的鏖战之后,幸存下来的军士们都已是有了彻彻底底的变化,亲身经历了血与火的战场后他们已经称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惨烈搏杀中他们无疑成熟了许多,一举一动都是极度的简单明了,不会消耗多余的一丝体力。

  眼见此幕豆代原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旋即他严肃起来对着身旁的侍从说道:“告诉勃儿仑让他加大兵力,务必在一个时辰内站稳城头!我不会再给他多余的时间了!”

  很快,位于前线的勃儿仑便接到了自家王子殿下的口令,望着已经完全变成了绞肉场城头,他皱了皱眉回答道:“请回复殿下,末将明白!”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忽然见到从怀荒城头倒下了无数泛着奇怪臭味的液体,如此情景令他油的张宁等人这才不得不先一步发难。

  听到这话张景宗在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是目光一沉,方才他的推测已然被证实,城中果然有着不少柔然内应,如此看来柔然不但是有备而来,有心打怀荒镇一个猝不及防同时自己先前派出的那些哨骑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这柔然人当真是狼子野心,竟是不知何时便已在城中布置了如此之多的内应,若非恰好撞上了前往库房搬运运送火油的舅父张宁连带一众军士,那要是真被其成功打开了城门那可就......

  只是此刻让他倍感疑惑的是既然这些柔然内应个个身手不凡能将张宁所带军士尽数诛杀,那又怎会败在一队负责维持秩序的青壮手上呢?难不成是人多势众乱棍打死老师傅?

  张景宗揣着疑惑侧头望去只见此刻一众青壮们仍一丝不苟的看押着两名柔然内应,其个个身材健壮,气势不凡,看起来并非泛泛之辈,而他目光再一巡视却发现那青壮中隐隐为首之人虽相貌平平但似有一中难言气概。

  莫非此人并非凡辈?

  正想着旁侧的苟南一眼见此景已是对张景宗的疑惑了然于胸,他两步凑上前去在张景宗耳畔轻声说道:“军主,此人姓赵单名一个贵字,出身武川小族,其后十余人尽为赵氏族人随匈奴针赫部而来,我见其族人身强力壮又是良家子出身便将维持第三街镇秩序交由了他。”

  “姓赵单名一个贵字?出身武川!?”不改,略一沉吟后答道:“启禀将军武川镇将不仅欺压镇民剥削乡里更是任由柔然人屡次入境劫掠却毫无作为,甚至连加强城防军备也未曾做过,有如此镇将统领武川恐怕就算柔然人并未攻下军镇也另有倾覆之忧。

  我赵氏一族世代为国效力但却从未得武川镇将半分正眼相待,既是如此我等又何需于武川等死?”

  “噢,这么说来你本也有报国之心?”

  “我武川赵氏世代为国效力自是非贪生怕死之人,否则我等也断然不会来到怀荒。”

  “那你观我怀荒如何呢?”

  “上下一心军纪严明,准备充足定能据城无忧!”

  “赵贵你需知柔然来势汹汹,即便是我等也并无完全把握据城而守,你又何来如此笃定呢?”

  张景宗死死盯着赵贵完全没有顾及周遭将领们的各色神情,而在他的逼问下赵贵此番只是稍稍一顿便又朗声答道:“柔然此番虽来势汹汹但攻城者乃是俟吕邻部王子,其刚愎自用急于破城立功以巩固地位彰显名望,今日无功而返明日势必将继续一力强攻甚至回调各部附庸军围城但各部氏族不能同心协力,各怀心思之下我等只需略作准备便能让其付出惨重代价。”番自己当真是铸下大错,恐怕就连身后的族人也会受到自己连累。

  神色变换,目光悔恨无奈,他望着看不出太多喜怒的张景宗正欲咬牙请罪只求不连累身后族人却不想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这位张军主竟是出乎意料的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笑着说道:“好一个赵贵,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什...什么...?”赵贵错愕当场,口中打绊,同时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了某种预感,似乎自己并不会受到惩罚相反还会...不,不可能!

  只是这样的想法终究是太过不切实际,早已在武川受尽了羞辱的赵贵再没有了先前的天真理想,他迅速压下了那股幻想可事实却让赵贵犹如身在梦中,恍惚中只听那张姓军主,而今怀荒镇实际的主人笑着说道:“赵贵你先是带领族人诛杀柔然内应而后又在此献策,当真是有功于怀荒!

  我张景宗向来赏罚分明,你既有一腔抱负又何需流落市井,朝不保夕呢?

  赵贵听令,即日起你便是我怀荒镇山字营校尉,从此军职伴身我要你显出自己的真本事来!你可愿意?”

  张景宗一字一句,目光中满是欣赏看重,以及那一丝不为人知的迫切,他知道自己距离收服这位未来的八柱国之一的北朝大将仅有一步之遥。

  “禀...启禀军主,赵贵愿意!谢军主!!”

  此时杜焕的出现颇令张景宗感到意外,按理说杜焕应是在东门布置防务才对啊,是有要事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杜焕并未扭捏倒是开门见山道:“张军主,东门防务我已是在与须卜营主协商后暂时交给了赵贵赵校尉,此番前来正是想要军主批准此事。”

  “交给了赵贵?杜大哥你这是何意?”

  张景宗听到这话是真的迷糊了,赵贵的能力不是问题其缺乏的只是真正的战阵经验,让其接管威胁较小的东门防务不是不可以,自己只需亲自叮嘱几句即可,只是眼前这位虎贲校尉是作何想法呢?难不成是准备离开了!?

  应该不会吧!正值柔然围城杜焕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更何况他眼下又能去哪儿呢?回洛阳请罪?扯淡!这绝不可能!

  不过要是真的刚得了赵贵便失去杜焕那可绝对是让张景宗无法接受,相较于须卜鹿姑,杜焕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都要高出不少,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其在南境征战多年眼界和心志都要超出此刻怀荒镇任何一位将领一大截,是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猛将。

  毕竟库狄云与须卜鹿姑出身普通镇军,厮杀经验足够但带兵之法有所欠缺,而赵贵又算是初出茅庐......流民通通放置于此,一步一步让这里从每个军人向往的天堂成为了眼下朝不保夕的地狱!

  现在他们竟还想借助外敌不费自己吹灰之力的便彻底让六镇消失?这恐怕也想得太过简单了吧!

  且不说此刻六镇有多少人如我等一般正积极求生,哪怕是那些贪污腐败的镇将官吏们想必也不愿失去所拥有的这一切吧,想必我等他们的办法恐怕更要简单直接一些!既然柔然人受饥荒所迫又贪婪于财帛,那就双手奉上便是,难道在堆积成山的粮食财帛与高耸的城墙之前柔然人连这么简单的取舍都不会吗?”

  张景宗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他言语间的讥讽也更是已弥漫在了空气中,说道这里他抬头望去见杜焕张嘴想要反驳便索性停了下来等待对方的质疑。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我大魏镇军岂能拱手求饶于柔然!”

  “谁说他们是大魏镇军了?他们不过是从中原贬来的流民罪囚,以及贪婪成性,制霸一方的本地豪强!”

  “那他们难道就不怕当今陛下怪罪?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