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南北朝 第一百八十章 祸乱起(三十)
作者:爱做梦的蒜苗的小说      更新:2019-06-07

  而今张宁冷不丁听说此事后也是心惊不已,他立时便放下了手头事务屏退左右匆匆赶来,在安排了几名卫士守在廊道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后他这才放心的步入了房间中。

  步战......宇文泰......

  望着杜焕几是无限向往的神态,张景宗咧嘴轻笑,你丫的虎贲卫来去如风,步战也毫不怯懦,此等铁血强军已是让自己眼热不已,你居然现在居然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不过旋即,在轻笑的同时他也是平添几分无奈。

  武川宇文泰!

  历史上西魏的实际掌权者,北周政权的奠基人,亲手定立府兵制,设下八大柱国,以至于形成后世关陇集团,使得西魏、北周、隋、唐四代帝王尽皆出这当真是令人感概万千。

  杜焕想到这里忍不住颇为自嘲的一声笑道:“若非景宗你当日相救,一路多有照料我怕是早已葬身那山谷之中!更何况此刻边关六镇近八万镇兵是何模样你我还不心知肚明?

  能有似你风字营这般精锐的有几不过好在此刻麾下军士都趁着这个机会休整,包扎,两人便也未作打扰,在一旁静静看着。

  “准备好了吗?那第一个问题,你们族长阿史那敦错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三天!还有三天!”

  “我知道,对,还有三天!!”

  “我...我..三...三...天!!!”

  张景宗明白按照这几人的身份绝不会知晓阿史那敦错是前往何方,但却极有可能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千人一天需要供给的开销可不低,所谓的小型绿洲估摸着也撑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三人几乎同时双眸一亮便抢声作答,只是先前那名因惊惧而磕磕绊绊的突厥牧民此番更是因生死逼迫的紧张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却令库狄云,杜焕二人迷惑,让张景宗彻底陷入震惊。

  原来这支实际人数在一千两百人的军队并不是来自草原,也不是栖息在这赛音山达中哪个世外桃源的避世部落,而是一支来自更东北方的氏族,突厥!

  据两人交代他们本是突厥其中一部的族人,世代从袭工匠冶铁,而其同族多是以此而生,因此体格强健,气力不小,所持兵刃更是远超草原一筹。

  当然,即便如此,由于没有肥美的牧场与优渥的土地,他们的人口始终被牢牢限制在数千人,更是有柔然王庭派出的使者常年在突厥各部间巡视,监督突厥打造兵器送往王庭。

  不过就在两月前其王族阿史那部首领阿史那敦错却是遣人秘密除掉了王庭使者,将柔然护卫尽数斩杀,而后传首各部举旗反抗。

  此举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对,毕竟突厥此刻全族男子不过千余,根本无法与草原共主柔然一争,说是当臂挡车也无不可,但各部反对者无一例外都被阿史那敦错以雷霆之势诛杀,随后其强势聚兵至此留下亲信统军,只身离去。

  漫长的等待中突厥人也没放松警惕,在派出的哨骑毫无征兆的撞上冲入赛音山达的不速之客并发生恶战后,后面的一切自是可想而知。

  此番他们在摸清张景宗等人所在山谷位置后更是倾巢出动,只留下十余人看守帐篷,食物,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却反倒被这寥寥两百余人一网打尽....

  继而破去盾阵,展开近乎一边倒的屠杀之时,还未赶到的左翼部队只能眼睁睁看着同族接连倒下。

  兵败如山倒,莫过如此。

  里应外合之下溃败之势既成便再嘶吼声下,他猛地一提马缰,胯下战马长声嘶鸣后腿一蹬,库狄云便连人带马跃了过去!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如潮水般涌来的部族战士,其中当属自己等人来时之路人数最多,光是那显眼的图腾旗就有两面!

  既然退路已断,那么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眼神骤然冰冷嗜血的张景宗冷哼一声将战刀举过头顶高呼到:“风字营,跟我来!!!”

  “喝!!!”

  景从的齐齐应诺中连同张景宗,库狄云在内一百七十七骑自谷口奔出,一时间马蹄声奔腾,气势骇人。

  一百七十七骑先是避开箭手锋芒快速冲向右侧逼近的敌人,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军绞杀势起,近两百轻骑争先恐后,凭借着骑军特有的强大冲击力竟是一时间完全占据上风,厮杀声中数十名部族战士在顷刻间便魂归天际,其中因受强烈撞击致使胸骨塌陷者不在少数。

  张景宗,库狄云冲杀在前方,二人一枪一刀皆有万夫莫挡之勇,死在枪刀之下者不计其数。

  来者未曾料到本应是人困马乏,无更多反抗之力的魏人会爆发出如此恐怖战力,再加上其为潜行靠近施展突袭未第一时间派出骑军,竟是致使理应从右侧夹击的四百青壮在顷刻间便被屠杀殆尽!

  可想而知如此战绩自是令敌酋惊诧,己方振作。

  士气大振下张景宗长枪所指轻骑紧随其后从右后方朝敌方箭手所在之处包抄而去,马蹄阵阵,骑军的机动性在此刻彰显无遗。

  只是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万箭齐发,辗转腾挪间便又是十数名轻骑不防之下被箭矢射中永远的留在了这片戈壁之上。

  念及此他的心情便不能平静下来。

  当下行进到一处较为隐你既想要保证部落的独立又不愿冒险,不但疏远魏廷更引起了王庭的忌惮,这是何其的不智!从什么时候开始愚昧,野蛮,原始的突厥铁工出现了这样一位人物?

  眼下见对方没有继续主动开口怀揣疑惑的斛律金也不再言语,大帐一时陷入安静,唯有滚滚闷雷之音愈发震颤人心。

  “我只是听说似乎敕勒共主,因强壮武勇而扬名塞外。道武帝时倍侯利率部内附魏廷官至大羽真,赐爵孟都公。往后数代更是受尽恩宠,殿中尚书,光禄大夫甚至追赠司空者皆有。

  其现任部落首领斛律金性格敦厚直率,善骑射,能望烟尘而知军力。

  爆喝声中已是浑身浴血的库狄云振臂高呼下轻骑紧随其后跟随张景宗左右冲杀,来回冲击下,竟是直接凿碎了柔然已是羸弱不堪的阵型。

  此刻眼见主将身死大势已去的神坛守卫本应拼死一战,可先前的信仰崩塌却早已使得许多人心中动摇,眼下再遇此景竟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者不在少数。

  趁此机会风字营与虎贲卫立时完成汇合,在绞杀了少部分还在垂死挣扎的柔然人后他们并未选择追击,而是在张景宗与杜焕两人的授意下同乘一骑,此刻再无人奢望袭杀柔然可汗,两人一致决定继续向北突围!

  ........

  “大汗!”

  山崖之上一名柔然将领在看到神坛守卫在最后时刻的溃散后连忙回身禀报,不过他身后正仰望苍穹,也不知道正思索着什么的阿那瓌却似乎对此并不算太过意外伴随着凄厉哀嚎与刀剑的铿锵之声,又是一支轻骑如长龙般冲杀入营。

  柔然人为了这次突袭可谓是煞费苦心,近千人的箭手与两支千人轻骑皆是从大漠身处抽调出的王庭精锐,为的就是不走漏风声!从而达到一战灭敌的奇效!

  张景宗握着战刀在军营中冲杀着,他几乎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会迎来柔然轻骑的挥刀斩杀。

  好在混乱的军营与各自为战的魏兵们给了他足够的帮助,在连续绕过了三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营帐后他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赶到了风字营驻扎的营地前。

  万幸的是由于人数稀少的关系,此番夜袭柔然人将攻击重点放在了两支镇将直属军以及中军虎贲之上,处于山脚平地的风字营反倒是侥幸避过了前两轮箭雨以及轻骑的进攻。

  但这显然并不意味着风字营可以就此高枕无忧,借着月色与火光交相辉映的光芒望去越来越多的柔然人出现在了视野中,他们大多手持长矛利刃跋涉于山间正步步逼近,他们竟不打算放走一人!

  张景宗见此瞳孔猛地一缩,这少说也有三千余人啊!若是再算上那未曾现身的箭手以及冲入营中正肆意屠杀的两支轻骑,这也就意味着竟是有多达六千的柔然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军营旁侧!

  他们是怎么在虎贲哨骑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点的呢?

  张景宗此刻心中一片乱麻,他只觉自己快要抓到那最重要的一丝线索,似乎已是伸手可及却总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焦急的思索着,混乱的思绪几令他六神无主。

  对了!是了!

  像是一颗幼苗从内心深处发芽破土,并在一瞬间就成长为了一棵参天大树,最终满脸骇然的他回过神来!他终于抓住了那一丝最遥不可及的重点!

  是了!于景早已知晓一切!

  有着深厚背景的于家怎可能不知虎贲军的调动,怎可不知袭杀阿那瓌之计的定下!他早已知晓一切!也只有这样才能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于景早就知道元孚带着八百虎贲前来的真实目的,也正因如此他丝毫不在乎怀荒镇权利的旁落,他在意的只是袭杀阿那瓌的结果!

  不!不对!这还是说不通!一定还有着其他原因!

  张景宗的目光忽地由暗转明,他遇到了一些问题,一些一时间难以解释的问题,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正死死攥着牒云赫的手臂。

  而此时的牒云赫更是面色愕然,他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汉人军主到底是怎么了,有意悍然抽手离去却正在这时对方的眼眸又忽地绽放出无限神采!

  “是了!他甚至不在意袭杀阿那瓌!他在意的只是如何回到洛阳,回到朝堂中去!

  如果袭杀阿那瓌是身为宗室的元孚提出,那么一定绕不过此刻执掌朝堂大权,同为宗室的元叉!也就是说元叉同意了!而身为外戚一派的于景早已对元叉等人恨之入骨!这便意味着此事正是其扳倒元叉的最好机会!因为若是此事失败便是他们外戚一派发难的最好时机!

  我终于明白了!“

  在想通这一丝关节后张景宗只觉豁然开朗,但同时也是冷汗直冒,汗水在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尽量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但无一例外都做了无用功。

  呼啸的寒风吹击着空旷的原野就如同死神精心演奏的曲调,优美中夹杂着诡异,寂静中含带着恐怖,当这冥曲传入张景宗的耳中之时,他渐渐地愈发心烦意乱起来。

  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刀,陡然泛出的杀气与这死亡之曲仿佛产生了共鸣,寒光映衬出张景宗愈发狰狞的面容,杀戮的欲望在这一瞬间就如同无数的蚂蚁一般从内心的最深处爬出将他吞噬于其中。

  “我的军主大人,这样静谧的夜色可不是一个拔出战刀的好时候!”

  就在这时一声醇和的声音从张景宗的身后传入耳中,转过头去他的眼神透出难以掩饰的惊讶,此人身材高大,满脸皆是北地风霜印刻下的痕迹,正是前几日在大帐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柔玄镇将牒云赫。

  此人为何出现在此张景宗无从知晓也无意知晓,他只知明日一切便会在刀枪之下见分晓。

  阿那瓌不会甘心立下盟约,也不会放任有权调度六镇边关二十余万军民的元孚无恙归魏,更不会放任这眼前的两千五百名可战之兵在几日后的劫掠中给自己造成阻碍。

  而自己,也断然不会折在这大漠戈壁之上!

  贺葛岚,鲜卑人,是目前怀荒镇除张景宗,吐奚力两人外仅剩的一名军主。

  其为人低调,极少显露人前,张景宗与其也只是点头之交,不过就他麾下的七百镇兵而言,张景宗便心中明了这个贺葛岚绝不简单。

  不过相较于贺葛岚,最令张景宗意外的是户曹史刘威也出现在了此行的队列中。

  他全然未曾料到身为怀荒镇文官之首的刘威会一同前往行台,本是有心询问然则于景在见到张景宗到来后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披的甲胄上略作停顿便打马远去,旋即军队开拔。

  见此张景宗只能暂将疑惑埋于胸间,紧随其后。

  怀荒镇此番屡获捷报缴获无数,战马自是不缺,而身为镇将直属兵将,于景麾下的七百镇兵更是弓马娴熟,因此连同着风字营共九百轻骑一路北上,在未多做逗留的情况下仅仅两天便到了设于柔玄、怀荒两镇间的行台。

  说是行台其实便是一座守卫森严的军营,只是其中官吏众多,与设于宫廷中的尚书台无异,可四处行动便称为行台。

  至行台军营处十里外便有虎贲哨骑相拦,一人返身回报,一人领着怀荒镇兵马前行,不多时众人便在带领下来到一处空地暂时驻扎。

  期间有卫士来报尚书元孚招怀荒镇将于景,户曹史刘威,军主张景宗,贺葛岚入帐议事。

  虽是略显急切但四人相视一眼也并未感到有多少不妥,毕竟此番前路凶险重重,能够早一点商议妥当进而开拔起程众人都无异议。

  真正进入行台,此刻正有无数的虎贲军士有条不紊的或悉心擦拭着手中兵刃,或简单修筑着防御工事,哨骑也扩散的极远使得方圆二十里内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

  若是再仔细探寻便会发现整个军营似乎并没有太多嘈杂的异声,尽然有序的同时又显得令人极其放松。

  “各位将军,尚书大人吩咐您等可直接进入帐中。”

  了元孚的大帐外。几名浑身散发着铁血气息,眼神锐利的虎贲军士立于两旁,其中一人见到几人到来上前半步说道。

  毫不迟疑地步入营帐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这幅罕见的军事地图囊括了整个魏廷北部乃至更远,从遥远的西戎校尉府,到北方契疑惑间回身望去只见舅父张宁正立于自己身后,其面庞闪过犹豫与挣扎,尽管如此,片刻后他仍像下了天大决心般继续道:“此行赛音山达危险重重,你需切记万事不可强行!”

  “舅父放心,景宗知晓!”

  张景宗闻言稍稍一愣张宁说完这话不待张景宗做出反应便向帐外招呼了一声,旋即只见六名军士抬着三个古朴铜箱步入帐中。

  这铜箱本是平平无奇,可张景宗一见便只觉眼熟,但偏偏又无从谈起,只能是向自己这位舅父投去疑惑目光。

  张宁挥手屏退军士后未做多言只是逐一打开了这三个古朴铜箱后这才缓缓说道:“我张家承蒙皇恩浩荡,曾随太武帝东征西讨薄有功勋方得今日家业,而今虽家道中落颜面尽失,但我张宁终究为后!!!!!!人留下了些东西。”

  他言语中本是有着几分难掩哀愁可话到此处却忽地莫名激昂,库狄云三人如坠云雾,唯有张景宗仿佛想起什么,只见其豁然抬头却又略带迟疑道:“舅父...您....您这是...侄儿...”

  他听到这里再看看箱子里所置何物哪儿能还不知道自己这位舅舅的意思,他有心出言婉拒可张宁对此充耳不闻反倒自顾自地继续道:“箱中这三副甲胄乃是我张家先祖为大魏征战时太武帝所赐!昔年家主与两位心腹家将各披一甲,刀枪不入,所向睥睨!

  今日景宗你前去赛音山达吉凶难料,披上这甲胄舅父我方能安心!

  至于其余两副我便带我侄儿景宗赠予两位将军,若是他日功业有成,还望成就佳话!”

  张宁说完这话已是眼含泪光,情难自己,就连嗓音都带着几分嘶哑。

  不等帐内几人回过神来他便快步走了出去,苟南一见此在惊叹之余也是紧随其后步出帐外。

  帐内三人望着跟前三具甲胄是半晌无语,张景宗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身为张家主脉子弟他怎能不知这三副甲胄于家族的重要性?洛阳世人皆道张家乃是书香门第却不知曾几何时,在那乱世中张氏一族也是武运蒸腾!

  于景好似并不知晓张景宗知否此事,眼下是娓娓道来,面色更是做义不容辞之状。

  张景宗见此不由心中一突,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将者当谨遵军令,元大人手持白虎幡调兵遣将我等莫敢不从!更何况我六镇齐整尚有军民二十余万岂能令它柔然肆意妄为!?”

  这厮此刻一脸的慨然当真令张景宗始料未及,这不禁让他先前所准备的一番说辞都只得硬生生给咽入腹中。

  不过更令他措手不及的还在后面,只见于景大手一挥忽地说道:“景宗莫要在此多言,本将心意已决,你还不去快快准备!”

  准备!?

  张景宗闻言面色愕然,自心底猛地生出一股寒意,他抬头望去只见于景面庞上挂着诡异微笑,双眸中更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光,口中一字一句近乎森然道:“本将命你点齐百骑,两个时辰后随本将一同出发!”

  ......

  “什么!那于景竟是让军主您随他一同前去!”

  “我看这厮定是没安好心!”

  “不错,于景必是忌惮军主您实力增长迅速,想要借此机会行不轨之事!”

  提前收到捷报的张景宗自是不会错过如此机会,在他的推动下怀荒镇再次陷入欢呼,此番所得牛羊照例拿出大半分给镇户及难民以笼络人心,唯有金银马匹被留了下来。

  看着山字营军士在接连三次小规模战役后展露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张景宗喜不自胜,他心知这五百人的山字营距离铁血强军又近了一步。

  而实力的每一点增强都能让自己在未来的浩劫中多上一分生存的机会。

  时间分秒流逝,这般过了半晌张景宗才缓缓将手中信纸折上揣入怀中,他长吐浊气似乎正努力着平复内心情绪,又如此过了一阵后才终于朝众人艰难开口道:“元大人准了我们的请求,他已着人往平城而去,不日便有工匠,医师带大量药物与粮三千石入怀荒镇赈济难民。”

  此话传入耳中众人尽皆一震旋即不由露出喜色,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医师,工匠以及粮食!

  工匠的到来不仅能够帮助炼制器具,甲胄还能帮助修建城墙,而医师的重要性则更无需赘诉,最为关键的是那三千石粮草足以供给五千人食用三月之久,以解燃眉之急!

  一旦度过了这两月三招募筛选下的五百步卒体格强健,训练有效,已是初步现出强军之态。

  见此无论是张宁,苟南一,亦或是张景宗本人都十分欣喜。

  不仅是库狄云的治军才华得到了完美体现,就连那位进入山字营担任队主的匈奴人须卜鹿姑也是令张景宗耳目一新。

  更为重要的是当日受须卜鹿姑提醒后,张景宗便将自己战胜柔然人的声望与军功灵活运用起来,使得凡是怀荒镇民提起风,山两营军士皆是交口称赞,过往商贩旅人更是令他声名远播,在其有意推动下整个张景宗连带着风,山两营的名头传遍了大半个边关。

  而在这期间尽管身为行台尚书的元孚持白虎幡带八百虎贲坐镇柔玄、怀荒之间,不断派出使节官吏前去草原,但柔然人不仅没有上表再度臣服或请罪,反倒兵锋更胜,屡屡犯境。

  见状六镇边关多有军主出击但收效寥寥,受此缘故竟是有多达数千各族难民前往怀荒镇请求张景宗收留。

  眼见此景张景宗哭笑不得,尽管难民源源不断的到来能够令自己实力大增,可当日战胜柔然后得来的金银有现,自己若是就这么无限制的收容难民用不了多久便会坐吃山空。

  思来想去他只能是硬着头皮差人向元孚求援,言明自己能力有限,请求对方赈济灾民。

  张景宗清楚镇将于景无论如何都不会伸手援助,更何况于景对自己的僭越视而不见已是万幸,若要追究起来私自收容难民扩张军队已是重罪。

  好在这两月来于景对于张景宗的一切行为均是不闻不问,甚至在很多事上都是大手一挥便应允了。

  这虽是令他摸不着头脑,可同意好过反对,既然对方不管他又怎可能多嘴询问呢?只能是在平日里多多留神。

  因此眼看难民越聚越多张景宗只能是派人向元孚求援,不过在见到信差离去的同时张宁却无不带着忧虑地说道:“景宗,你现已是一军之主,舅父理应不做多言,但上下有别,即便镇将于景不多在意,如此僭越恐也会引起官吏议论纷纷!你当小心做事!”

  这段时间身为省事地张宁可没少操心,他一面要安抚镇中民户,一面还要帮助张景宗收容难民并竭尽全力的妥善安置,甚至还要在怀荒镇一众大小官吏间往来为侄儿造势,因此短短时间竟是憔悴许多。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未曾有过一天休息,对此张景宗当然明白舅父的心思,不过在此刻听到其忧心忡忡地告诫时张景宗却忽地轻笑一声打破了这本有些严肃沉重地气氛。

  “舅父,我知晓现如今不仅是怀荒镇,就连周围的

  一念及此须卜鹿姑是喜笑颜开:“还是行台尚书的名头好用,他老人家一句话连平城守将都得乖乖遵令!那可是平城啊!咱大魏昔日的国都啊!”

  就连苟南一也罕见接口道:“的确,现如今仅仅三名医生对我而言可谓捉襟见肘,有了新的医师到达无论如何都是再好不过了!”

  旁侧的张宁等人对此深以为然,独独库狄云不见喜色,只是紧紧盯着依旧面色凝重的张景宗。

  眼见此幕方才还兴奋万分的几人回过神来也齐齐向张景宗投去询问的目光,对此张景宗唯有报以苦笑,只见他摇头叹道:“元大人已与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相约面谈,以期解决两方近来争端!”

  “好一个借刀杀人!我看那于景便是想要用柔然人的长刀除掉军主您!军主,三思啊!”

  当张景宗面色阴沉地带回这个近乎噩耗般的消息时,一众早已是投入他麾下地将领官吏立时便炸锅了,其中以匈奴人须卜鹿姑为首的山字营将校最为激愤。

  如今须卜鹿姑已是累积军功晋升校尉,山字营大小军官无不以其为首,此刻在须卜鹿姑的带领下数名军官正大呼小叫的作势欲拔出军刀杀向戍堡,须卜鹿姑更是直言不讳地吼道要砍下于景那小儿的脑袋当球踢。

  这山字营本就由各部难民组成,久而久之即便是一众出身镇兵的低级军官也受其熏陶,再加上自己本就应待遇不甚满意,因此他们现如今几乎是连魏廷都不认更何况是镇将于景?

  他们的在乎的只有杀柔然人报仇和听从对其有救命之恩,又令其吃饱穿暖的张景宗。

  否则仅凭着文墨之道又怎能深受历代魏帝赏识,倚为东宫太子詹事与内侍校尉呢?

  而这三副甲胄不仅是昔日太武帝拓跋焘所赐,更兼刀枪难入,轻击之下有金石之音,堪称上等甲胄,即便在那洛阳将门中也是极其罕见!等闲小族若得之更是视以传家宝对待!

  因此这三副甲胄可谓千金难求,昔年也唯有张氏家主与其心腹家将能披,而现在,张宁竟是将这传家之宝给了自己!

  这无异于是认同了自己家主的地位,更为重要的是张宁眼下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若是他想完全可以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却偏偏在如此重要的关头给了自己!帮助自己笼络人心!稳固地位!

  一念及此张景宗心如暖流淌过,而库狄云,须卜鹿姑两人在认清了跟前甲胄的价值后更是相视一眼,随后毅然单膝跪地口中呼道:“库狄云,须卜鹿姑,愿此生鞍前马后为家主效劳!永明此誓,至死方休,若被誓言,诸神不佑!”古,再到敕勒,可以说已知草原世界的所有势力几乎都跃然纸上。

  其中柔然王庭,高车国,西域诸邦等地区势力标记的尤为详细,通过各种情报所得知的部落数量都在上面有着特别的标注,当然最详细也是最复杂的还是要属两处地方了,那就是柔然王庭与魏柔边境了。

  显然尽管战略重心已是南移多年,可对于柔然这个曾经地心腹大患,魏廷还是有着相当的了解,至少细作从未停过。

  此刻元孚正背对着几人仔细地凝视着这幅巨大的地图没有说话,张景宗几人只能够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仿佛元孚已经陷入了沉思中一般。

  眼见如此情形几人都没有敢打断元孚的思绪,于是一时间帐中陷入了沉默与安静中,只是偶尔从帐外传来的马匹嘶鸣声与军士们的谈笑声提醒着时而恍惚的几人自己身处何地。

  此时的元孚与当日在阁楼中判若两人,他浑身都似乎正散发着一丝令人畏惧

  “那什么时候才是战刀出鞘之时呢,牒云将主。”

  思绪收回,张景宗并未将战刀抽回刀鞘反倒是借着月光轻轻抚摸刀刃,直至此时他的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下一刻他便猛然抬头一双虎眸死死盯着已至旁侧的牒云赫,因为从此人口中他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明日!”

  张景宗死死盯着对方试图从这刚毅的面容上找出些什么,但牒云赫此刻却正面带笑意的注视着自己,好似对张景宗的反应早有所料。

  见此他心中一突忽地轻笑一声:“牒云将主说笑了,明日乃是我魏廷行台尚书元大人代天子与柔然可汗定立盟约之时,怎可轻言乱语长刀出鞘呢!”

  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于景等外戚一定不会眼看阿那瓌被就此斩杀,不会眼看元叉,元孚等宗室为大魏立下如此滔天功劳!因为谁都知道野心勃勃,心怀不轨的阿那瓌一死那么这片草原于魏廷而言便会再度安稳至少十年!而这十年时光是于景等人决然不愿等待的!

  那么于景会用怎样的方式破坏这场袭杀呢?

  想到这里张景宗来不及向旁侧的牒云赫做出更多解释,因为他的面容在瞬间便凝聚出一种难言的恐惧,而转眼间这恐惧便变化为了无尽的焦急与死一般的阴沉!

  “张军主,你...”

  “出事了!快...”

  只此一念张景宗便近乎胆寒,他不敢再细细思索而是咬牙朝着营中冲去。

  此刻恰巧库狄云已是带人初步清理了杀入营中的数十名柔然散骑,正披甲集结,眼见主将归营自是军心大振。

  库狄云牵马迎上,周遭两名亲卫更是立即为张景宗穿戴军甲,火光中两人无需多言,只是三言两语便默契达成一致,此刻败势尽显,营中无险可守,需立即突围!

  不过柔然既是有备而来绝不会留有缺口,要从哪面突围却是此刻的重中之重。

  库狄云对此显然已是有所思量,他凑近了些快速低声道:“此番柔然来袭其主要目标必是行台尚书元孚及其麾下八百虎贲,此刻虎贲已朝北方杀去,而后南面响起滔天杀声,想来定有将领率军从南侧突围,西面临山,既是如此,军主,我等当从东面杀出!”。

  仅仅略是挑眉后,他出声道:“不过是一群凭借着妖术蛊惑下堆出的军队罢了,死不足惜!反倒是那群魏人不简单,传令下去,留下他们!”

  ........

  阿那瓌似乎早已料到了神坛守卫的溃败,而此时的张景宗等人正向北面狂奔而去。

  身后军营依旧火光冲天,但咒骂与厮杀交织的喊杀声却已是不知在何时消弭无踪,唯有更南方依旧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咆哮之音。

  可想而知,如此实力更添魏廷恩宠自是在草原游牧自得,无人敢于轻触其虎须。

  不过自现任柔然可汗阿那瓌坐稳汗位,手中实力更是日益强盛后斛律部的日子便愈发的不好过了。

  当然,尽管如此由于斛律部在敕勒族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及柔然遭遇饥荒阿那瓌意欲南侵以解燃眉之急,不愿树立太多反对者的情况下,曼喇牧场仍旧勉力保持着超然地位。

  然而,变故终究还是到来了,这一日,阴云密布,闷热的空气弥漫了整个牧场,这一切就好似此刻斛律金的心情般急躁中充满了焦虑。

  他方才收到消息,三天前柔然可汗,如今的草原共主阿那瓌率本部八千子弟兵朝南方而去。

  这本是在旁侧部族看来稀松平常之事,可当斛律金知晓阿那瓌等人经过赛音山达后不久突然失去踪迹的消息时,他的心却忽地咯噔一声。

  尽管此刻与魏廷的关系已是比之曾经疏远不少,可斛律部终究世受皇恩,因此有些事自然也是瞒不过作为首领的斛律金的耳朵。

  他知道虎贲为何出关,更知道那位鲜卑宗室为何出任行台尚书,对此斛律金保持沉默。在南边发生了一些大事,您知道的边市向来人多口杂,我的族人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消息,所以想来问问您。”

  好半晌后才继续开口的阿史那敦错却是语出惊人,闻听此言的斛律金在刹那间便面色忽地阴沉起来,整个大帐霎时被一种若有若无的凛冽杀意所笼罩,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此景阿史那敦错身体微微一晃,手心在瞬间浸满汗水,常年冶铁的他哪里直面过如此杀气?

  好在这股杀气并未形成实质,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警告,片刻后渐渐消弭无踪,而后便听见斛律金再度开口说道:“魏境的变故你也能知晓?这可真是有趣,不过魏廷向来如此,知晓与否于我草原并无影响。”

  此刻的斛律金言谈之中颇有些风轻云淡的味道,不再如方才那般凛冽。

  不过将此话收入耳中的阿史那敦错却并不愿就此罢休,他强行振作精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继续说道:“您高看我了,魏廷远在万里之外,其中变故如我这般卑微小族怎能知晓,我听说此事乃是发生在我草原南部,只是其中大多太过离奇,就算略有可信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因此便想着......”

  他斟酌开口说道最后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收音,正罕见迟疑间斛律金却是在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后道:“看来阿史那的朋友不少,既然如此,你还是趁着暴雨到来之前离去吧!相信有他们的帮助...纥奚那盖不

  坐拥万骑却偏安一隅,难道你认为这就能令斛律部高枕无忧了吗?”

  来自突厥的年轻族长在帐内缓缓踱步,哪怕此刻帐外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可他的话语却是那样的振聋发聩。

  望着哑口无言的斛律金,他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心中的忧虑,但这还不够!

  短暂的寂静后阿史那敦错再度发声:“你所忌惮的是柔然王庭旗帜下那令人畏惧的三十万铁骑吧!的确,这是一支足以踏平大漠碾过长城的军队!但你别忘了,三十万人便是三十万张嘴,正为饥荒所迫的阿那瓌根本没有能力供给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

  是的,也许你想说正因如此阿那瓌才想要南下劫掠!但你真认为那魏人穷苦的边关能够供养三十万人吗!?”

  眼见自己成功堵住了斛律金作势欲张的嘴,阿史那敦错忍不住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旋即他不待对方做出反应便又一字一句的,用远超方才的嗓音自问自答道:“不能!整个北地都难满足这样一群饥饿的野狼!除非他阿那瓌能够打到中原去!可他行吗!?

  呵,若是不出我所料此番南下军队至多不过八万,且以柔然诸部为主,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想想吧,腹地空虚,西有高车,东有你我,两面夹击下阿那瓌却远在魏境......蔽的地带后他终于勒住马头停了下来,身后的轻骑们见状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立时就地找寻位置进行短暂的休息与恢复体力,连续的高强度行军与持续作战后已是令这些昔日的北地汉子一个个蜕变为了精锐军人。

  这本应是张景宗喜闻乐见的,可他眼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军主,哨骑已经派出了,半个时辰一轮换,并且为他们优先配给了饮水!”

  刚将战马拴在一旁,这时路上一直殿后的库狄云也赶了上来,只见他垫手垫脚地走了上来轻声对着张景宗说道。

  原来此时隐蔽的小山谷中已经挤满了士兵,极其疲惫的他们甚至已经传出了阵阵鼾声,库狄云见状自然不愿意将他们惊醒,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张景宗闻言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深思中,直到一旁的杜焕从昏迷中醒来发出阵阵咳嗽。

  这位虎贲校尉自当日一战后便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中,甚至因刀伤严重而高烧不退,好在从昨日开始他的伤情渐渐明朗起来,这也让张景宗两人终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于公,这位虎贲校尉知道此番袭杀柔然可汗阿那瓌计划的更多内情,于私,他的存在也能让仅剩的数十名虎贲卫凝聚一心,听从号令。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张景宗不禁心中一阵大痛,这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都已是他的心腹,说是生死相随再贴切不过,如今再三损失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

  而一想到前路的突围更是不知道还要倒下多少,他更是怒火中烧,猛夹马腹下他照着当头迎上的敌人就是狠狠一枪!

  “咔嚓!”

  那草原战士手中举着的盾牌完全没有让张景宗的穿刺有所停滞,一枪之下那人盾破人亡血溅当场。

  见到自家军主如此强悍,方才迎来一轮箭雨打击的轻骑们纷纷发出壮烈呼喝,他们策马上前与敌人再度搏杀起来。

  不过显然不是每人都如同张景宗这般悍勇,同时那草原战士手中的巨大盾牌更是用极其罕见的藤曼伐制而成,经过部落秘传工艺浸泡之后达到了很强的韧性。

  也正是这巨盾让大多数轻骑的第一波攻击做了无用功,而躲在盾牌之下的草原人则趁机刺出长矛对骑兵们造成了巨大的损伤,一时间他们前进的趋势就此被顽强地阻挡下来。

  生生越过了严阵以待的盾手!

  同时在其身后五十余名风字营轻骑也一跃而起,片刻间竟如同万马降世!

  升腾的尘埃中一名名轻骑飞驰而过,宛如神兵天降,虽有数人并未成功反倒连人带马惨死当场,可这显然已是达成了库狄云想要的目的!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因为已是有着四十多人与他一道铤而走险越过了那如钢铁城墙般的盾墙!

  而面对他们的突然到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群如同毒蛇般的长弓手们!

  这剩余的四十余名轻骑在库狄云的指挥下迅速默契分成两队,一面挡住如海浪般回身涌来的盾手,一面奋力打马与猝不及防的草原箭手们展开了争分夺秒的搏杀!

  他清楚即便自己眼下携大势而来也只能是趁着箭手们回过神来前尽可能造成最大杀伤,冲击并试图破坏这些可恶蛇蝎的节奏,否则一旦被其回过神来自己这点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只能是惨遭围杀。

  何况在自己的身后,那些不顾一切想要回身杀敌的盾手更是一大麻烦!二十余骑根本就无法抵挡太久!如此情形下库狄云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于生死时速间同死神竞赛,只为击溃敌人的这道防线。

  与此同时,眼见此幕的张景宗不仅没有丝毫惊喜,反倒是目眦欲裂。无悬念。

  近三百人的四散奔逃不禁令人感叹,这还是前一刻那几乎所不顾一切死战的部落战士吗?

  这还是令风字营上下陷入苦战,尽数战死的那支军队吗?

  他们的信念到哪儿去了呢?

  只是这样的疑惑在战胜的喜悦之前毫不起眼,张景宗没有放过任何一人的念头,在他的指挥下剩余轻骑皆是毫不留情,转眼间便再屠数十人,而这无疑更令奔逃者屎尿齐流,惊恐万分。

  旋即魏骑所到之处奔逃者便争先恐后朝前奔去,唯恐死于刀下。

  张景宗见此一幕不禁响起了他曾经所听到的一个笑话,在面对危难时不需要你跑在最前面,因为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比最后一名同伴快上一些,永远比最后一名同伴快上一些。

  这当真是此刻战场的最真实写照,奔逃中不断有人为了求生,几乎是丧心病狂的推倒同族,只是这终究不是一场赛跑游戏,而人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马匹呢?

  好在张景宗终究不是一名屠夫,在他诡异的微笑中轻骑手持利刃用死亡驱使着逃兵,而他们的方向自然是剩余的那支左翼部队!

  两人所知至此便再无其它,闻听此言库狄云,杜焕二人自是迷惑不已。

  杜焕从未听过突厥之名,闻听其王族阿史那部后更是晒然一笑,这算什么王族?本部两百余骑,整族才千余人!还是这种垃圾战力!他可是先前带着虎贲见识过那王庭神坛守卫的厉害啊,两者之间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还反抗个屁啊!等死吧!

  而库狄云尽管曾略知突厥之名,但也是在边市中听说其仿制魏式战刀,并且还有不少瑕疵,根本就不受重视。

  毫无例外,在两人眼里这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小部落,被人奴役惯多年突然出了一个有血性的首领要带人反抗,可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即便是自己大魏此刻都对柔然十分头疼,更遑论是这蕞尔小部?

  在他们看来这支叫做突厥的民族迟早都将成为柔然震慑草原的又一笔血债,哦,很可能还起不到震慑作用。

  毕竟这样的小部落在草原上那是数不胜数!

  倒是其口中位于赛音山达深处的小型绿洲勾起了他们的兴趣,眼下自己众人是又饥又饿,疲累不堪,正需要这么一个地方隐藏养伤!

  见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张景宗便吩咐虎贲卫给了对方一个痛快。

  鲜血四溅,剩余两人感受着脸庞上溅起的尚且残留着温度的血液皆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第二个问题,绿洲在哪儿?”

  未等两人从惧怕中回过神来,张景宗便突然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而这一次,两人的反应明显出现了差距。

  其中一人在短暂的愣神后立时张口答道:“在此地往东四十里的一处山脉中!”

  话音落下场面寂静,不仅是张景宗,就连旁侧的库狄云,杜焕,乃至是正相互包扎伤口的军士都将怜悯的目光投向了剩余的那名突厥人。

  此人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先前自言是名铁匠。

  眼下这位铁匠见同族已是快速作答近乎呆滞,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悔恨,望着正用怜悯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一众魏人他刹那间便屎尿其流,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一面疯狂朝着张景宗叩首,一面惶急哭道:“支?

  在我看来至多不过三支,其中还要算上那武川宇文一族!

  嘿...若不是如此又怎需我等此番铤而走险呢?”

  杜焕这方说着,眉宇间多是讥讽与无奈。

  他身处虎贲军又到底是鲜卑门阀子弟,所知所晓比张景宗多出太多。

  因此听到这话张景宗的眸中闪过惊讶,他在这话中可是捕捉到了不少讯息!好在此番两人近乎交心,他也不急倒是能一一询问,而杜焕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其慢慢道来。

  原来魏廷不是不知六镇糜烂,只是眼下权臣当道,幼帝难以亲政,类似治理六镇这般稍有不慎便会捅出大篓子的棘手之事权臣自是不会引火烧身,此番若非眼见阿那瓌有不臣南下之心,又遇元孚等人牵头,恐怕连这袭杀阿那瓌的险招都不会出现。

  毕竟魏廷并不认为柔然会长久侵占北地,或许借柔然之手解边关问题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自于此的男人!

  “这可真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啊!”

  轻声呢喃下张景宗顿时升起一种怪异之感,自己未来就是要与这般人物一争长短吗?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呢!嘿!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两人而后又谈论多时,彼此交心下不仅情谊大增更是彼此欣赏,可谓相谈甚欢,直至晨曦高挂这才后知后觉,摇头感叹下连忙各自入帐休息。

  好在库狄云早已将一切布置妥当,有其坐镇,暂无战事之下张景宗也是可安心入睡。

  再度醒来已是次日正午,多日的疲于奔命,鏖战搏杀后张景宗终于是再度恢复了精神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疤与绷带他却不由自主的发出感叹:“这才是一个小小军主就受了这么多伤,昨夜还想着跟宇文泰,高欢这样的猛人一较高下,那往后不得成木乃伊啊~”

  “张大人,这是于景的直属军主,贺葛岚,他麾下有七百镇兵,平日里多负责游猎以及...以及前往柔然边境劫掠一些小部落....身份绝不会有错!”

  须卜鹿姑回过头来眼见是张宁赶到立时放下戒备迎了上来,三言两语便将这贺葛岚的身份道了出来,旋即他有些不放心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而后才又凑近了一些话锋一转低声道:“大人...这贺葛岚方才在昏迷前...在昏迷前说败了,他们遭到了伏击!”

  须卜鹿姑说完这话后咽了咽喉头,仿佛有些不舒服地轻咳了一声,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内心也是极为不安。

  不过此时张宁也无暇注意到他的神情。

  其实用不着须卜鹿姑多做介绍,前番已是在怀荒镇呆了有些日子的张宁怎会不知这贺葛岚是何人?

  只是此刻其口中所说当真是太过骇人,闻听此言张宁先是脸色幕地一白,而后微微张嘴愕然半晌,眼中快速闪过苦涩,悲哀,担忧等各种神情,过了好半晌才微微侧过头来用一种须卜鹿姑听来极为不舒服的声音说道:“除了你之外,这话还有谁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