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枪搓着脸,吸着水烟壶,看到一张新的面孔。
“咦?”
拿开水烟壶,“你不是进宫拟文书的啊。”
独孤泉岩赶紧站到倪小小身边,“不是说过今天会来新乐官嘛,这是小倪啊,倪小小。”
左枪搓着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是小倪啊。”抬头坐直,眼睛惺忪,又是彻夜的昏醉,眯着眼,“我是司乐左主司,可别叫我主司哦,怪像老头儿的。”
独孤泉岩捂着鼻子,敲打他,“左主司,麻烦您移贵步去厢房吸水烟啦,长老说了,下回再发现就要罚俸了哦!”
倪小小看向别处,隐隐憋着脸。
好脏,好臭。
弥漫整个主殿的水烟味和近距离便嗅到的浓烈酒味快逼疯了他,差些作呕。难道这些共事他们没有知觉吗?这也难怪,他们办公已经到达忘乎所以的程度了。
“左主司,请您审查一下。”一位官员呈上厚厚一沓的文书。
左枪打着哈欠,“好,我就来。”
眯着眼睛,他吸着水烟,看向倪小小,“你叫什么来的?”
倪小小拱手行正式礼,“在下新任乐官倪小小,参见司乐主司左大人,大人贵安。下官姓倪名叠字小,倪小小乃在下本名。”
好差劲,那股恶臭味。
左枪呼出满口烟气,呛得倪小小脸色痛苦。
“就这样么,不说句拜托指导吗?”他再吸一口水烟,“虽然是中途采纳,不过你居然能通过官考,你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吗?”
倪小小极力忍耐着,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左枪嘴角弯笑,“什么啊。”伸手拍倪小小的脸,笑意更浓,“我还以为靠的是这张小脸蛋呢。”
左枪在他身旁低语,“别太紧张。”在倪小小恍惚间走了。
他这个人,
什么主司大人嘛。
倪小小脸庞红了。
伸手一摸,好烫。
倪小小看了一眼左枪走的方向,“讨厌的恶人。”低声道。
畅音阁,乃乐宫第一大娱乐圣地,专供朝中大臣歇息游玩,在皇城内是不可多得的地方。
此时这里,歌舞升平。由洛大家奏曲,笛莺娘子清唱,清倌伴舞,雅心赏乐,这样的盛况实属难得。
朝中大臣相继而坐,相互品茗。
山海伯是重臣,他的鼻烟壶是贵极之物。他得意洋洋吸着享受,对坐的羊敬大夫是年轻人,他忙着为众人添酒。
“畅品知音,大人贵安。”伴着曲调儿的声音清脆动听。
姬娘体态优雅,舒展秀丽姿容,引领各位大臣就坐。
“小倪大人,欢迎你来我们泊鳞司。”独孤泉岩举杯敬酒。
“来来,干了!”众人起身互敬。
“拜托大家多多提点。”倪小小缅腆着笑容向大家鞠躬说道。
众人饮酒畅快,只有倪小小喝加了碎冰的桃子水。
聆居树喝一大口酒,爽快,“真好喝。”
放下酒杯,问旁边的倪小小,“小倪大人,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倪小小用小勺子搅拌桃子水,“啊,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聆居树无奈地点点头。
“聆乐师!”左枪拿出珍味册,聆居树应了声,左枪隔着倪小小递给聆居树,“你随便选一些吧。”
歌舞停下,等待下一轮上演。
洛大家的妆容花了去了内阁,书僮的笛子弄坏了找不到人修调气嚷嚷,姬娘打的拍子意外招来青花鸟,逗乐了几个穿着舞衣的小丫头。
“宣苟大人,我敬你一杯。”
“贞御史太客气啦,下朝后还离不开拘谨啊。”
“绣雨姐姐,那个彩蝶灯好漂亮,小甜想要诶。”
“不许胡闹,那是双鱼飞包,咱们碰不得。”
新一轮的表演开始,精彩的《信申王战大力士》让众人大呼过瘾。
花灯浮香河,清倌与美娘起舞,丝丝竹乐清新怡人。
“啊,音翘大师出来了!”
莲步浅浅移动,高大的身影站在中央有着别样的妩媚柔情。“大家都是国之栋梁,可进了畅音阁,各位便是我的贵客,既然是解忧解困之地,诸位不妨尽情开心,公事不谈只论闲情,谁都不许违意哦。”
众人爽笑,纷纷鼓掌。
“音翘大师芳安,您的《广陵散》我喜爱极了,能否有再次耳福?”
长袖遮脸低笑,看到的人被迷得晕晕乎乎。
净手抚风杨柳挂,“让您见笑了。在下不才,劣作《春江花月夜》前几日刚成,正无人鉴赏,乔屿千吏倾听可好?”
胡子拉碴的小老头乐得跟老鼠似的,露出两只牙齿,一个劲儿说好。
“好的。”聆居树接过珍味册。
独孤泉岩吃小寒鸭碗的红枣燕窝糕,朱朴哥喝了一口酒,问倪小小,“说来,你为何只饮果子水?”
左枪拿着他的白玉兰烟壶吸着水烟,聆居树低头翻看珍味册。
“我不会喝酒。”倪小小搅拌桃子水。
冰凉的触觉平减了几分烦闷,也尝到细碎的冰粒一点点甜。
聆居树停下抬头看倪小小,深觉不可思议。
“不会吧?”朱朴哥拿起酒杯,独孤泉岩停下吃食看向倪小小,聆居树继续翻看珍味册。
左枪陶醉在酒里,使劲灌酒。
朱朴哥拿着酒杯向倪小小,“小米酒呢,小米酒也不行吗?”
倪小小笑着,不好意思道“我不喜欢小米酒的味道。”
聆居树看了一眼倪小小。
“连喝酒人的味道也不喜欢。”倪小小瞄向左枪,眼珠子左右看了一下,不假思索说道。
聆居树点点头,明白所以然来。
左枪叹了口气,有些不舒服,干脆吸水烟。
独孤泉岩嚼动他的小食。
朱朴哥仍然不死心,“那水烟呢?”
聆居树抬头看着倪小小,他也想知道,这位年轻的乐官是否什么都不沾染。
独孤泉岩嘴里吃着东西也注意到倪小小那边的情况。
“也不吸水烟。”倪小小笑着告诉朱朴哥。
即时隐约听到几声轻叹。
朱朴哥碰了一鼻子灰,他吸了一口气,“喝酒。”自己饮一口。
左枪看着旁边的倪小小,喷出大量烟雾,“和外表不相称的朴素啊。”
聆居树打趣道“左主司,你应该学学人家。”
独孤泉岩闷声喝酒,倪小小低头小口小口喝着桃子水。
“我···本官才不要,本官超乎奇极容易感到寂寞的。”
左枪看着倪小小,“没有酒就不能活啊。”拿起酒杯。
“寂寞的话,不如娶个嫂子吧,您明明很受欢迎。”聆居树建议,朱朴哥笑了下,喝酒。
“夫人啊。”左枪看向倪小小,“很想要啊。”
聆居树看回珍味册,偷偷捂嘴笑。
“聆乐师给本官介绍一个吧。”
聆居树遮掩不成只好笑出来,“不要啦,你肯定眼光高。”
倪小小看了一眼聆居树,低头想着什么。
左枪嘴角弯了下,“会吗?”喝大口酒。
朱朴哥找地方说话,“雯幸也是奉子成亲。”
独孤泉岩借机会为倪小小说明,“雯幸大人是在小倪大人之前在泊鳞司共事的司礼官。”并加几分真实点点头。
红袖拂舞,微波**,**踮起,一层层胭脂红薄纱扬在空中。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潇洒执扇,男女携手,温香软玉抱满怀。
“善!世岂有此人乎?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由是得幸。”
凤冠霞帔,荣华富贵恩*集一身,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
“妙哉!畅音阁的编演真是越来越好了。”
水轮慢悠悠转动,一淌淌水到上面又回到水底。
左枪歪斜横卧在软塌上,两边拿着水烟壶和酒杯,“共事习惯了吗?”看向倪小小。
倪小小慢慢抬头看向左枪,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有一种东西被发现就不好了。
“嗯,差不多。”
左枪犀利的眸子划过一丝波光,“这样啊。”从嘴里吐出大量烟雾,“独孤泉岩说你学识很渊博呢。”
独孤泉岩点点头“嗯。”
倪小小笑着作了揖,“谢谢。”
左枪将残余的烟灰倒了,心思依然想着倪小小的事。
“之前在何处缔造?”呼地吹走细碎屑末。
“在一个叫天奥阁的地方。”倪小小道。
“天奥阁?”左枪若有所思看着倪小小。
聆居树神采光亮,移动身子靠近倪小小,“那可是个京城名号最响亮的乐坊啊!”
聆居树的举动都被左枪看在眼里,他眯眼喝着闷酒,假装不理会。
“是被辞退的吗?”聆居树饶有兴趣地问,手臂更是贴近倪小小。
“啊,不是这样的。”
倪小小低眉顺眼,聆居树凑近他,头部挨了过去,“那是为何,为何呢?”
左枪眼中透过一丝寒光,一口气喝光了酒,重重地把空酒杯推向聆居树挨近倪小小的脸。
加了细碎冰块的酒杯透着寒气,冷得聆居树惨叫,不顾尊卑瞪向左枪,“你干嘛啊?”
众人看他这副被整惨的样子都笑了。
左枪坐回原位,一脸的无所谓,“杯子空了。”
聆居树用布条狂擦,“你好好说嘛。”语气怨愤。
“你的脸离本官近嘛。”左枪背对侧卧享受着吸水烟,慵懒地抛了句话。
“递过来不就好了。”聆居树还是不满,小声说道。
“说来聆大人您去了容秀坊吧?怎么样,脸上有效果吗?”独孤泉岩打趣道。
聆居树连忙摇头摆手,“独孤大人您不要说这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