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的家世似乎不是很简单呢！”

　　吃完早饭，石默和周焕并肩走在去往大操场的路上，今天他们要进行名为解剖的实操考核，与往常不同，李子舸难得给他们放了个假，他们班的今天九点集合，但已经习惯早起，也不得不早起的两人，决定去操场运动一会儿，散发掉一些过剩的精力。

　　“怎么说？”周焕随手扯下一把路边的野草，撸掉所有的叶子之后，将茎杆含在嘴里，吮吸着其中的水分。

　　“你瞧，他虽称自己家是末州的一家小商会，但他父亲却连中州公家大人物的女儿来上学都知道，这怎么想，也不是一般的商会能够知道的吧？”

　　“不是没搞清楚你的谢珂就是那个谢珂嘛？”吐掉嘴里的草杆后，周焕又随手薅下一把路边的野草。

　　“就算不是，他起码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吧？哎我说你别乱嚼路边的野草，小心有毒，特别是你手上这把！”石默说着说着回过味来，“什么叫我的谢珂？我和她什么关系都还没有呢，你这样辱人清白，可是触犯了公法，小心被人举报哦。”

　　“什么？这个有毒？你确定吗？

　　也是，你毕竟已经看完了阿尼西亚百科大全，”周焕将手里的野草扔回了路边的花丛里，“不过与古野的身世相比，我更好奇今天的考核。”

　　“怎么说？”石默将一条腿搭在双杠的一条杠上，做着压腿运动。

　　“说不上来，不过萌萌昨晚不是说解剖是医士的功课吗？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学习呢？难道以后去了地方上，我们还要搞急救？”

　　“你想多了吧，还地方上？你见过哪个地方上的公家人要像我们这样学习？与其说学校培养我们成为未来的公家人，不如说学校在培养一些公士。”

　　“公士？”

　　“我生造的一个词，刚刚，”石默换了一条腿压着说道，“区别于其他职业，是一种全科的人才，而且现在想来地方上的公家人，就拿我们东州来说，大多毕业自东州公大，当然也有来自淝州公大的，不过毕竟是少数人，但阿尼西亚公大毕业的可是一个都没有，你说每年这么多毕业生去哪里了？”

　　“补充进别的行业了？”

　　石默白了他一眼，离开了双杠，走到单杠前，做起了引体向上。

　　周焕自嘲的笑了笑道：“确实不太可能，而且有很大一部分学长学姐长得可真是奇形怪状的，这些人以前在地方上可是从来没见到过，就连中州内也很少或者说根本见不到这些不似人的家伙。”

　　“所以我们未来的就职方向，肯定与大陆上的其他公大毕业生完全不一样。”

　　“公士嘛？”周焕喃喃着，掏出自己的终端看了一眼道，“Whatthefuk!”

　　“什么？”

　　周焕格外平静地说道：“考核提前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去晚了，又要被整了！”

　　“不用担心，虽然提前了，但这次给出了时间，咱们现在就算是慢慢走过去也是来得及的。”周焕说话的功夫，石默掏出了他的终端，果然不用着急了。

　　“虽然这样，但是我认为，如果我们是最晚到达的那一拨的话～”

　　“那我们还磨蹭什么快点走啊！”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石默说了要用走的，但其实他们几乎全程都是用短跑的速度冲到了教室里，此时他俩正弯下腰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而教室里像他俩这样的绝不在少数。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李子舸他们还有所谓的大体老师都已经抵达了，但石默他俩绝对不是最晚，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波抵达的学生，他清晰地从台上李子舸的双眼里，看到了失望的情绪。

　　最后在通知时间到达前的半个小时，所有人都抵达了，而且无一不是用跑的方式进入到教室。

　　“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开始考核。如你所见，教室里一共躺着53位大体老师，也就是53位自愿或非自愿捐出遗体的大陆居民。”

　　“也就是说，我们这里将分成53组进行考核，其中52组每组五人，最后一组为两人，你们有四天时间进行考核。所有人自由组队，给你们十分钟时间。”

　　“哦，对了，石默学弟，你就两人一组吧，毕竟所有人里你的理论学习速度遥遥领先其他人，《人体结构与功能》你也看完有不短的时间了，理论上来说，你是所有262人之中记忆最为深刻的那一个了，所以你就和你的室友一组吧，正好配合起来也更顺手一些。其他人不要发愣，快点动起来！”

　　石默看上去满脸的无奈，倒是周焕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这个教室里其实所有人都被李子舸恶意整过，只是石默被整的最多而已，连带着周焕其实也没被少整，所以他早有准备。

　　很快，仅仅三四分钟后，分组就已完成，所有人站在了一位大体老师跟前。

　　“仔细回忆书上的内容，考核要求你们分开所有的器官，骨骼，血管和肌肉，分的越仔细，分数越高，反之则越低，大体老师身旁，有所有可能被用到的器具，如果有什么需要，而手边又没有的话，只能请你们自行解决，考核马上开始，还有什么疑问吗？”

　　石默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下举起了手臂。

　　“你有什么疑问？”血花代替李子舸柔声问道。

　　“血花学姐，解剖四天，大体老师会不会腐烂啊？我是说……”

　　“不用担心，这些大体老师，体内饱含着名为福尔马林的防腐液，不要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我也不知道，有了这些防腐液，就算是暴露在空气里超过四天，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另外如果你们长时间解剖的话，福尔马林蒸汽可能会让你们泪流不止，不要担心，这是正常现象。最后，请你们在开始前，向大体老师默哀并致以感谢。就是这样，还有疑问吗？”

　　石默摇了摇头，其他人更是不会有问题，没看到台上李子舸的表情已经阴沉了下来吗？没人愿意这时候去撩老虎胡须。

　　“那就开始吧，用餐和休息时间自己安排，总共四天，记住哦。”

　　虽然血花学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石默仍旧感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咱们两人，怎么动手？”

　　“按规矩，我们应该先默哀。”石默微微鞠躬，缄默了一小会儿，并在内心深处感谢了一下这具遗体的主人。

　　“真恶心，”周焕凑近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大体老师，转过头说道，“我感觉我在不想吃熏肉了。我是说我这辈子也不想吃了。”

　　石默的双眼已经被熏出了眼泪，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大体老师身上散发出的这股刺鼻的熏肉味，着实令人反胃。

　　“你说这位老师是怎么死的？”周焕好奇地摆动着他的头部，“好像是窒息而死的，喉结似乎被击碎了，会咽软骨堵住了呼吸道，活活把自己憋死了。下手的人可真狠呐～”

　　“他是怎么死的，没什么兴趣，”石默戴上手套后道，“老蛇，别研究了，开干吧，咱们可就两人，和其他人比起来，我们之间不容易有冲突，但速度也会慢上许多。”

　　“所以我们要成为萌萌口中那种睡在解剖室里的医士预备役？”周焕也戴上了手套，“从皮肤开始？”

　　“嗯，分离全身皮肤，先从背部开始。动手吧。”

　　两人颇为沉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倒不是两人不想说话，实在是因为一张口，就能感觉到福尔马林的味道冲进了口腔里。

　　很快，在理论知识极为扎实的石默带领下，开始分离颈部的皮肤。

　　从枕骨下方进刀，刀片划过头皮，切断了头发，咯噔咯噔的声音让石默不仅感觉身体里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瘙痒感，而且头皮发麻到根本冷静不下来。

　　特别是当周焕轻轻地将一小块头皮撕下来的时候，两人更是齐齐的打了一个寒颤，石默有种倒着撕手指上的肉刺，一直没扯断，撕到手背上的感觉。

　　“不行了，”周焕将撕下来的头皮摆放在一旁，“我要冷静一下，你瞧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石默深有感触地同样举起来了手臂：“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两人站在原地往周围几台解剖看去，惊讶地认识到，他们应该是附近所有小组里最快的一组了，其他人大部分还在分离背部皮肤，小部分开始分离头部皮肤。

　　休息了几分钟后，石默和周焕强忍住内心奇怪的瘙痒感，继续分离皮肤的工作。

　　一直干到中午，两人用餐的时候，只感觉到无论吃什么，口中都是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熏肉味。

　　接下来的日子，乏善可陈，不仅石默睡在了教室里，事实上大多数同学最后都睡在了教室里，因为身上的熏肉味，几乎所有人的室友都拒绝他们睡在寝室里。

　　更何况，他们发现如果不压缩自己的休息和睡眠时间，是根本不可能在四天里完成李子舸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