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雄头人已经说了，只要除掉蒙家，我们两个村寨就可以世代友好，互不背叛，成为永远的盟友。”云山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了阮氏村寨作为盟友，我们便可以安享太平，乌氏的狗贼们就再也不能威胁我们，这是多好的事情。”

　　在座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有人再度开口。

　　“蒙昌可不是好对付的。”

　　和这一代的云赤松一样，蒙昌在他那个时代，同样是横扫了整个村寨的年轻人，让绝大多数同伴心服口服。

　　能够让蒙昌在忤逆了家族，得罪了盟友，力排众议，娶了一位汉人女子之后，还被推上头人宝座的，不是他姓蒙，而是他强。

　　时隔二十年，回想起蒙昌当年的威势，还是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老虎趴在那里不吃人，不代表它没有吃人的能力。

　　“……单凭我们，确实对付不了蒙昌，最多是给他添点麻烦。”云山也有些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差距，“但这一次，我们有阮氏做后盾。”

　　忽然，屋外的风声变得大了起来，落叶纷纷，小院各处都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几个人都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警惕地转头向外望去。

　　“有人进来了？”一名坐在屋角阴暗处的中年人问道。

　　“我安排了几名族中子弟往来巡视，防止被人接近，应该是他们。”云山对自己在家族中的掌控力非常自信，“如果有别人进来，他们一定会大声盘问的。”

　　“那就好。”之前发问之人又不做声了。

　　然后云山便开始讲述自己与阮杰的谋划。

　　之前蒙昌派云山前去阮氏村寨，为的就是商谈结盟之事，经过阮雄与阮杰一番商量，认为可以在这里做做文章。

　　两家村寨积怨已久，此次虽然说是要缔结盟约，但无论在哪一家村寨举行会盟仪式，另一方都会拒绝，因此，云山主动“提议”，将会盟地点设在两座村寨之间，阮雄也“应允”了这个提议，想来蒙昌也不会拒绝。

　　会盟这种大事，两家村寨的重要人物都会前往，相应的护卫人员也不能少，按照之前的“约定”，两家村寨各自派出一百名护卫，既能确保己方重要人物的安全，也无法对对方造成太大的威胁。

　　“阮氏那边我们不用管，但我们这边，人手从不能都让蒙家的出。”

　　“一百名护卫，我们至少要占到五十人，一定要你们各自家族中的心腹。”

　　说到这里，就是再愚蠢的人也听明白了。

　　云山是想趁着会盟的机会，里应外合，配合阮氏拿下蒙昌和蒙氏一族中的精锐。

　　一百人对一百人，胜负难料。

　　一百五十人对五十人，胜算很高。

　　如果猝然发难，胜算还会更高。

　　“两家村寨相距近百里，会盟地点距离各自村寨也有四五十里，这么远的距离，蒙昌就是想逃也逃不掉。”阮杰说道：“只要敢去会盟，他就要死。”

　　“帮你们杀了蒙昌，我们有什么好处？”片刻的沉寂之后，又有人问道。

　　“蒙家是你们村寨里面最大的家族，人多，地多，钱也多，如果把他们都变成你们的奴隶，把他们的田地变成你们的田地，把他们的钱都变成你们的钱——”

　　阮杰故意没有说完，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使众人的呼吸粗重了许多。

　　“阮家瞧不上这些东西？”

　　“当然瞧得上，但我们更重视盟友，云家主以及诸位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大家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过几年就是亲家，给亲家多一些，我们少拿一下或者不拿，心里一样高兴。”阮杰呵呵笑道。

　　“我们可以帮你们杀了蒙昌，但事成之后，蒙氏村寨里的事情要我们大家说了算，云山，你别想一手遮天。”

　　“行。”

　　“蒙家的丁壮女眷、田地、房屋、钱财，大家平分，不能仗势欺人。”

　　“行。”

　　“还有阮家，不能有一兵一卒进入蒙氏村寨。”

　　“行。”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要求，阮杰和云山答应得无比爽快，这让其他人高兴之余，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云山，你什么都不争，那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有人问道。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柳云秀。”云山毫不犹豫地答道。

　　柳云秀，蒙昌的妻子？

　　“那个贱人，明明是我先遇见她，追求她的，最后她却嫁给了蒙昌，对我不屑一顾，这么些年来，每一次看到她，我的心里都在滴血。”一说起柳云秀，云山就没了方才的从容自得，声音也变得怨毒阴森，“事成之后，我要把蒙昌的脑袋风干了摆在床边，让柳云秀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还能看见她丈夫的样貌，让她知道，她选错了！”

　　似乎是被云山的疯狂劲头吓到，屋内再度变得沉寂下去，昏暗的烛光不住摇曳，但也只能照亮一小部分空间，恍惚间，众人甚至有被黑暗吞噬的错觉。

　　“赤松与蒙青竹毕竟是一对，你这样对待她的父母……”

　　“赤松睡青竹，我睡青竹的妈，这不是天经地义？”云山嘿嘿笑道。

　　但就在此时，一声轻叹传入所有人耳中。

　　“谁？”众人纷纷转头四顾，却限于过于阴暗的光线，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叹气。

　　云山则是面色煞白，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别人听不出来，他却对这个声音熟悉得很。

　　叹气的是他的儿子，云赤松。

　　“赤、赤松？”云山颤声问道。

　　“是我。”

　　随着云赤松的回答，“吱呀”“吱呀”的声音不断响起，片刻之后，所有的窗户就全部被推开了。

　　此时乌云满天，四下里漆黑一片，屋内众人只能听见窗外传来的阵阵呼吸声，却什么也看不见。

　　“谁在外面？”云山鼓足勇气，大声问道：“还有谁在外面？！”

　　回答他的，却只有一道骤然亮起的刀芒。

　　“你们应该是下不了手的，在外面守着就好。”方唐从窗口一跃而入，大步走向惊慌失措的众人，“这里就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