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雄等了几天，终究是没有等到来自蒙氏村寨的回复。

　　心急难耐，再加上担心阮杰的安危，阮雄决定不再干等，让自己另一名兄弟阮英带了一批人前去蒙氏村寨，想要通过蒙昌的表现来了解对方虚实，顺便跟云山接头。

　　然而，没过几天，阮英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令阮雄无法接受的消息。

　　阮杰死了，尸体被高高挂在蒙氏村寨的旗杆上。

　　而且被蒙氏村寨安上了一个“潜入村寨，残杀无辜，甚至妄图杀害头人蒙昌”的罪名。

　　“我连蒙昌的面都没有见到，好说歹说，他们才出来个叫云赤松的小子，说是云山的儿子，还是披麻戴孝的。”阮英一脸晦气地说道。

　　虽然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云赤松望向阮英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气，但他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阮英放低身段，反复询问，终于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据说返回蒙氏村寨之后，云山先是向蒙昌汇报了此行经过，转达了阮氏村寨赞同举行会盟仪式的意向，当晚，他又请了各家家主和头面人物前去自己家中，共同商议结盟和结亲事宜。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横空杀出，乱砍乱杀，将在场之人全部砍杀至死，然后这人又冲出云家，直奔村寨中心，意图杀害蒙昌，若非云赤松等人拼死阻挡，只怕蒙昌也难逃毒手。

　　据云赤松说，那名黑衣人自称是阮氏村寨的阮杰，此行藏在云山的马车之下混入蒙氏村寨，正是为之前横死的二十名族人报仇。

　　阮杰虽然凶狠异常，但毕竟是孤身前来，最终无力突破重围，死于乱刀之下，但他一条命，换了蒙氏村寨七成以上长老的性命，也算是大赚了。

　　“云赤松说，他们对之前的血案一无所知，甚至怀疑那二十人之死是我们为了开战而故意编造出来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应该用这种暗杀的手段来报复。”阮英说道。

　　“意思是他还想要个说法？”阮雄听得脸上筋肉不住抽搐。

　　“他说他也不太相信头人会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还带我到旗杆下面辨认，那尸体究竟是不是二哥。”阮英答道。

　　“那究竟是不是？”阮雄追问道。

　　“……是。”阮英的声音中满是沉痛，“但我没敢认。”

　　阮雄左右看看，突然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案桌踢了个四分五裂。

　　“阮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废物？”阮雄指着阮英，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怕什么，怕认下你二哥的尸体之后，自己也被蒙氏的人给宰了？”

　　阮英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阮雄对视。

　　“这明明就是蒙昌耍了个计谋，把云山他们都杀了，再把屎盆子扣在我们脑袋上。”阮雄站起身来，在大堂中走来走去，口中不住地咆哮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你马上传令下去，三日之内，我要亲自率领一千人出战，踏平蒙氏村寨！”

　　得到消息之后，阮氏村寨一干元老们连忙赶来，纷纷进行劝解。

　　“我们准备了几个月，就是要趁冬天击败乌氏村寨，这是阮氏几代人等待了几十年的好机会，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蒙氏偏居一隅，根本无法对我们形成威胁，暂且稳住他们，不要添乱就好，等我们击败乌氏，自然能腾出手来灭了他们。”

　　众口纷纷，都是劝阮雄不要冲动，改变既定的用兵方向。

　　乌氏村寨已经推举出了新的头人，如果不能趁现在跟他们决战，等到一两年后，乌氏村寨重新走上正轨，双方就又要陷入长期的拉锯战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在区区蒙氏身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若不能摆出兴兵复仇的架势，谁还能服我这个头人？”面对自家兄弟和长辈们，阮雄也说出了自己的难处，“我怕的就是人心散了。”

　　“这些年来谁家没死几个男丁，谁还稀奇这几条人命了？”一名头发花白的阮姓老者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只要能击败乌氏，让他们在几年内无力与我们抗衡，你想怎么拿捏蒙氏，就可以怎么拿捏。”

　　阮雄默默点头。

　　他这次派人前往蒙氏村寨求亲，本就没有抱着什么结盟的心思，只是想着能把蒙昌的女儿赚来当人质最好，就算计划不成，也能探一探蒙氏村寨的虚实。

　　至于后面商议什么会盟仪式，又让阮杰前去暗中串联，策划推翻蒙昌，都是云山来到阮氏村寨之后的临时起意。

　　如今计划破灭，还搭上了一个阮杰，对于阮雄来说是不小的打击，但对于整个阮氏村寨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对付蒙氏村寨。

　　——

　　百余里外，一场规模浩大的葬礼正在举行，蒙氏村寨几乎家家披麻戴孝，嚎哭声响彻原野。

　　这一次遭遇袭击，是蒙氏村寨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各家的家主和村寨长老们几乎损失殆尽，就连蒙昌也有两位族弟惨死在恶徒的利刃之下。

　　这些家主、长老们为何会齐聚云家，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但失去亲人的悲痛，让人们根本无暇去思考。

　　至少他们的头人蒙昌还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出殡的队伍一直延续到村北五里，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白色的长龙，方唐坐在二楼窗口，静静地欣赏着这幅浩大的场面。

　　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片刻之后，便有淡淡的花香传来，方唐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蒙青竹来了。

　　“别人都去送亲人最后一程，你为什么没去？”方唐问道。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那些人死有余辜，我不想看见他们。”蒙青竹前行几步，来到方唐身边，“你知道是我？”

　　“你的脚步声比青瑶的重，而且急促。”方唐答道。

　　蒙青竹便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过了半晌，她才悠悠开口，“你会留下来跟青瑶成婚吗？”

　　“不会，我很快就要走了。”方唐摇摇头，“亲眼看见父亲被我杀死，你们寨子里未来的骨干们肯定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与其闹翻脸，还不如趁着大家和和气气的时候离开。”

　　“那青瑶呢，她怎么办？”蒙青竹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