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斩 番3
作者:三冬江上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七王爷,七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书房外,圆圆被高仪拦下。

  圆圆气喘吁吁,仰头看着高仪道,“高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王爷说,你快让我进去吧。”

  高仪低头看看面前的小孩儿,只当他小孩儿一个,能有什么急事。

  “七爷在里头议事,你若有事待会儿在进去。”

  圆圆急得跺脚,一抹头上渗出的汗,朝里就喊,“七王爷,师妹被人抓走了!”

  此言一出,高仪也吓了一跳。合着,这小鬼要说的,还真不是个小事儿。他打算先进去替这小孩儿通传一声,一回身,却发现慕渊已经推门出来了。

  慕渊一把拉住圆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师妹刚刚在大门口,被一群捕快给抓走了。”

  捕快?什么样的捕快竟敢在他七王府门前抓人。他自恃门口那几个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她怎么能说让人带走就带走了。

  他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好像是圆圆的声音。昨夜她说好今天要带圆圆出门的。他先前还以为是小鬼头的师妹临时反悔,小孩儿告状来了呢。直到他听见那小鬼头急切的声音,他方知,是那个丫头又出事了。

  惹事归惹事,可放眼京都,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在他门口抓人。屋里还有几个臣工,他丢下一句,“这事改天再议”就匆匆出来,果然见圆圆急得一脑门的汗。

  “圆圆,你仔细跟我说说,是谁抓的你师妹?”

  “七王爷,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人说他们是提刑司的。”

  提刑司,是孟其。

  孟其这人,极其死板,不管做什么都要循规蹈矩,讲究个滴水不漏。这样的人,官高一分不懂变通不能统协朝堂,官低一分又不能物尽其用。是以,让他掌管这京畿提刑司再合适不过。

  他松了口气,京畿提刑在他辖下,谁还能将她怎样。可他另一面又担心起来,那个孟其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她一定是又惹了大祸。

  甩下一屋子等他回去议事的人,立即就去了京畿大牢。

  看守与那个孟其一样固执,他亮了身份,那看守依旧是拿出一个小本儿来,让他登记。说是只有他登记了,拿去给孟其批了,才能进去探监。

  虽然当下打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她还在人家手里呢,他是王爷不假,这王法也还得讲。他扯过那个小本儿,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那看守拿过那个小本儿,看也未看,只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禀报孟大人。”

  好在,那看守腿脚还算快。很快就回来了,将牢门一开,道,“您请随我来吧。不过要注意,犯人乃是涉了命案,你最多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命案?”

  那看守道,“是啊,若是普通犯人也用不着你登记,直接就放你进去了。”

  他心道,这个丫头,这回究竟是惹了多大的麻烦,竟闹到提刑司来了。待会儿定要好好问问她。

  站在牢房外,他瞧见她安静地趴在草堆上。他气,她究竟是知不知道这京畿提刑是什么地方,被关进来又意味着什么。此刻竟然还优哉游哉地趴着。

  他开口叫她,“楚延。”

  他没想到,她听见他的声音,会立刻起来朝他跑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盼了他许久了。

  一如这么多年,他盼她想她一样。

  她转过身来,他才发现,她手上脚上都上了沉重的铁链。那铁链的重量,他不是不知道,寻常男子都受不住,何况是身娇肉贵的她呢!难怪她趴在草上一动不动。

  他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隐隐可见皓白的腕子上,皮都蹭破了。他原本的火气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了心疼。

  那铁链对她来说的确是太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脚下迈不动步子,直直栽倒在他面前,磕在石沿上。可恨的是隔着牢门,他想去扶都够不到。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正水盈盈地盯着他。她吸了吸鼻子,趴在地上喊他,“慕渊-----”

  他心中一颤,她额上的血终是刺痛了他。当即转身对那狱卒道,“给本王开门!”

  他料到了那孟其的手下不会听他的话,二话没说,抽了剑,手起刀落将门锁劈开。

  她的性子他知道,这提刑司的公堂,怕是镇不住她。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毕竟,那个孟其不是他,不会纵着她。眼见她平日剑拔弩张的气势全都不见,此刻正委屈兮兮地往他怀里钻,说着让他信她。

  他心里又一疼,她往日何其嚣张啊,此番一定是受委屈了才变成这幅模样,才会主动寻求他的庇护。

  他哪里知道,她何其狡黠,其实只是学会了向男人撒娇讨便宜,此刻正在他身上实战呢。

  他轻轻将她揽住,原本准备质问她的,此刻也变得轻声细语。他一边仔细听着,一边不由得伸手想将她抱紧些。她却被烫到了一般,立刻跳着躲开他的怀抱,龇牙咧嘴捂着腰。

  他这才注意到,昏暗的牢房里,她脸色明显太过苍白。火气蹭地一下又上来了,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她只是受了些委屈,他万没想到,她竟是挨了打!

  她闹他,闹七王府上下,放火,打素心,抵了他的宅子。她上蹿下跳不得安宁。可这哪一样,他也没舍得打过她啊,就连唬她两句也得提心吊胆着她是不是又要离家出走。

  可今天,他一个没留神,竟让她在外面被人打了。

  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费了那么多力气才将她娶到手啊。自她进门那日他就发誓要给她最好的,谁也别想伤她半分。然而就在这京畿提刑司,在他的眼皮下,叫他如何不心疼。又挥剑断了她手脚上的束缚,这牢里,他一刻也不能让她待下去。

  他蹲下身去,“延延,上来,我背你回家。”

  他惦记着,她身上的伤,到底要不要紧,于是一刻也等不得。他心急又心疼,自然看不到她轻轻伏在他背上的得意。

  一路上,他背的自然,倒不觉得有损身份。毕竟,在她面前,他何曾真正的像个王爷过。背上她的声音传来,糯糯贴在他耳边,听得他心里一软。

  “慕渊,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心道有什么不好的,还有什么比她身上的伤更要紧。

  她却执意,让他将她放回牢里去。

  她说,“你若这样,将来如何登基服人?”

  他诧异,认真看着她问,“延延,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她忍着疼笑笑,“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他以为,他以为她会继续冲他撒娇,让他背她回去,顺便嚷着要他惩治那个打了她的提刑孟其。

  可她没有。

  对啊,她早就不是以前的楚延了。现在的她,是多么理智啊。从前的楚延,让他又爱又恨。现在的楚延,他依旧爱极怜极,可理智如她,终究是明了些世故。关键时候,宁愿自己硬撑着,她好像理智到再也不要他来纵容包庇了。

  她的确是比以前乖顺了些,也明事理了些。可他心里却莫名的失落。

  还是依她所言,又将她背起来,送回了牢里。

  牢里,那当众的一吻,是他的心意,更是他的警告。他待她如斯,谁若要再动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可她到底是没有他的城府啊,不懂他用意,他还意犹未尽就被她推开了。

  当晚,他便找了高仪来。

  “去,把那个陈员外给我找来。”

  那个陈员外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跪在七王府里浑身发抖。

  “七,七王爷。”

  高仪冷声道,“陈员外,含笑之死,你可知情!”

  那陈员外哆哆嗦嗦道,“小人,不,不知情。”

  慕渊闻言,重重将桌子一拍,冷声道,“不知情?你信不信,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知情!”

  高仪在一旁站着,立刻明白了慕渊的意思,对那吓坏了的陈员外道,“陈员外,这里是七王府,你若是忘了也没事,不如干脆住下来,直到想起来为止。”

  饶是那陈员外惊魂未定,此刻也明白了高仪的意思。看样子,他若不照七王爷的意思,这今晚就别想活着出七王府的门了。

  “是,是,七王爷,小人说,小人都说。含笑明明已经答应了嫁给我的,可那晚新婚夜,我还没碰到她,她就开始哭,随后哭着哭着一抽就倒了过去。我上前一看,她竟然没了气儿。七王爷,小人也冤得慌,这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连碰就没碰,就---------”

  高仪想了想,又道,“七爷,听这意思,那个含笑是不是有什么病?”

  他听了点点头。

  陈员外何等眼色,立刻便明白了几分,忙附和道,“对,她一定是有病。听说这心疾不知道哪会儿就会犯病,她一定是有心疾。”

  高仪得了他眼色,立刻又对陈员外道,“好,明日你到了堂上,就如此说。”

  “是。”

  他一夜未睡,弄走了那个陈员外,他就一直眼睁睁地等天亮。自她嫁给他,离府也好,闯祸也好,她的一举一动,莫不在他的眼皮下。可今夜,那提刑司里,他连她的半点消息都探不到。

  就连高仪也没想到,他会选了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逼供陈员外,也不管真假。只为了早点让王妃出来。

  要知道,他治军理政,极其重法度。否则,那个孟其的京畿提刑也不会一坐就是这么多年。可这回,他竟是连自己的原则也顾不得了么?

  她终于被放了出来。他见她原本精致的小脸上泛着苍白,眼下青黑。她自小就被娇养,他知道。昨夜,牢里那种地方,她定是一夜未睡。

  她背上受了伤,车驾都坐不得,只好他来背。长街上,她趴在他背上,指着街边的小摊子,一会儿要买这个一会儿要买那个。旁人不知他身份,看他打扮,只当他是哪家纨绔公子,青天白日就这样背了一个轻浮的姑娘。

  那些指指点点,他和她都看在了眼里。她自是不在意这些,趴在他耳边,一边笑他王爷风范尽失,一边嘱咐他糖油麻糬要包两份,回去给圆圆一份。

  那些闲言碎语,在他听来,又怎么会当回事。毕竟,他背的是自己的妻,全天下只有他才能如此理直气壮。他站在那个摊子前,一边掏钱,一边按她的意思,嘱咐那个摊主将东西分两包。

  不多时,她的两只手里就都满满当当,皆是各种小吃和小玩意。她时不时咕哝着盘算,哪个给圆圆,哪个留给自己。

  经过一个酒馆儿,他眉头一皱,不由快走了几步。她果然闻到了酒香,好在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不在说话,闷闷趴在他背上。

  他竟忍不住出言安慰,“等你身上的伤好了,让你一次喝个够。”

  “嗯,慕渊,你是王爷,你得说话算话。”

  王府大门前,他抬头看看,不由放慢了脚步,真想就这样背她一辈子啊。

  她背上的伤碰不得,她只好每日趴着。可她那性子哪里趴得住啊,这半日没过便唉声叹气了。他干脆将折子从书房带了回来,他其实并不怎么会逗她开心,可他想着,他在她旁边,哪怕是看着她也好啊。

  她伤了,笃定他不敢将她怎样,反而不停支使起他来。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瓜子。他顺着她,反正只要她老老实实趴着别蹭了背上的伤,怎样都行。毕竟,她身上那雪白的细皮嫩肉,他喜欢得紧。

  最难熬的是夜里,她不得不趴着睡,时间一久,难免压着肚子不舒服。睡梦里的她常常忘了自己背上有伤,下意识就要翻身,每每是他在一旁及时将她生生按住。可没过多久,她就又要试图翻身,如此往复,他需时时注意,一夜也睡不了多久。

  长夜漫漫,那副让他想了又想的身子此刻就一丝不挂地在他身边,他不仅不能睡觉,还得将牙关咬紧了。

  他忿忿,没想到,好不容易将她弄到了身边,过得竟还是这样的日子。又伸手将要翻身的她摁住,她似乎终于不满意了,哼了一声。

  他侧脸看着她道,“楚延,等你好了,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