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斩 番4
作者:三冬江上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天香宫,那个西夏来的舞姬明显没想到他今夜会来。她自恃就算不是国色天香,也是倾城之貌,玲珑身姿妖娆万分不输这宫中任何一个人。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西夏王偏偏独宠她一人呢。与西夏交手多年,他的底细,西夏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听说他向来不怎么近女色,直到现在身边也只有一个女人。此人难缠,不然,西夏王也不能舍下心头好,让她来。

  来之前,她心里还忐忑万分。就连她也没想到,传闻中不近女色的他竟然轻易点头将她留下了。心中不免得意几分,看,什么不近女色,只是那女色不够美罢了。只要是个男人,这美人关,便都难过。

  可她错了。这天香宫只勉强能称得上是个宫殿,连那门都老旧得吱吱呀呀。夜里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那座宫殿,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敷衍她。独在异乡,除了等似乎也没有办法。从过往宫人口中得知,她每夜看到的那座富丽辉煌的宫殿叫兰因。

  今晚,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去兰因宫,反而来了她这里。她喜出望外。她清楚自己的资本,以为他也一定会和那个西夏王一样,逃不过她的伎俩,当即便柳腰轻摆贴到了他身前。

  谁知他一把将她推开,冷声道,“离朕远点。”随后便有瓜果酒水送了进来,他踏上高台,看也不看她一眼,似乎只是来这里喝酒的。

  酒,有酒就更好了。她心中一笑,也不着急,只说,“皇上,让我为您舞一曲吧。”

  他听了总算有了反应,抬头问她,“拓枝,会吗?”

  她一愣,西夏地偏,这舞她从未听说过,又怎么可能会。自恃机灵如她,“皇上,您说的这舞我虽然不会,但我们西夏的盛放一定不会比您口中的舞差。”

  他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顾着喝酒,也不知道她的话他听见了没有。这盛放在西夏以妖娆美艳著称,她换好了衣裳,一袭薄纱裹身聊胜于无,曼妙若隐若现,清风一拂,根本禁不起注视。她不信,他当真能不为所动。

  台下女子翩翩舞着,他却只觉得心烦,酒一杯接一杯。整整两天了,自从那天他发现了她偷偷吃的凉药,与她大吵一架,他已经整整两天没见她也没回兰因宫了。

  听宫人说,他走的那晚,她正一个人在宫里喝酒。她向来没有节制,没他看着,也不知又喝了多少。两天来,他问的最多的也许就是,“皇后在做什么?”

  “喝酒。”

  “小憩。”

  “什么也没做。”

  他眉头微微一皱,“什么叫什么也没做?”

  “就是---只是坐着,或者在兰因宫门口走走。”

  他叹了口气,慕渊啊慕渊,你是多么没有出息。你看看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就连眼前这个舞姬,又殷勤,又妖娆,哪里不都比她好。你那么掏心掏肺对她,她呢,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给你生。你好歹也是个帝王啊,何苦呢。

  他正想着,觉得那西夏舞姬没听他告诫,又凑到身前来了。他心中莫名厌烦,狠狠一挥手。

  “朕不是告诉过你,要想活命,就别碰朕,你不长记性是不是!”

  话才说完,瞥见那个舞姬在台下跪得好好的。那被他狠狠打开的是------

  两天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正被他一把推得跌坐在地上。一见他,先前那些设想一下就又被自己推翻,他刚才是不是瞎了才觉得那个舞姬比她好。心里一疼,他下意识就要去扶。可一转念,明明是她的错啊。他狠了心,看她自己爬起来。

  台下舞姬愈发碍眼了,“给朕出去,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他语气凌厉,她以为是在说她,瞥了一眼那个舞姬,转身就走。他都两天没见她了,不见还好,这一见,他哪里容得她走。急走几步,将她一把抱进怀里。是啊,她那么不好,可在他眼里,就是没人能及得上她半分。他早就该认了的。

  她脖子上的伤还没好。两天前,他翻出了她偷偷买的药,是怒极,更是伤心。可他怎么就能真的拿了剑抵了她的脖子呢。现在想想,简直后悔又后怕。

  他轻轻揽着她,“疼吗?”

  她只摇摇头,“不疼。”又解释说,“慕渊,我不是要来扰你的,是圆圆跑到兰因宫找你下棋,一直闹个不停,我这才来替他看看----”

  “下棋的事,让他明日去兰因宫等着。今晚,除了你,朕谁都不见。”

  他将她圈紧了些,低头还没吻到她,她便说,“我看过日子了,下月宫中选秀,你也趁机多册几个妃子吧。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一身的血液顿时凝固,她怎么就是不明白啊。他咬了牙,冷声道,“滚。”

  一连又是几天,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心中不快,故意让她在几千幅画里挑一张,又特地让她送到天香宫。

  天香宫里,秋芜正按他的吩咐端了茶水来。他知道她就在外面。所谓心机手段,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在用。他这次故意不小心将那滚烫茶水倒在了秋芜手上。那个舞姬本就有意接近他,自然顺水推舟娇滴滴喊疼。他瞥向门外,心里有些忐忑。她该是听见了吧。明明是有意为之,可立刻又后悔了,生怕她听见。

  秋芜独自抚着手背,可怜兮兮看着他。他却只顾皱着眉兀自坐着。正犹豫间,门外响起了喊声。

  “来人啊,皇后娘娘受伤了!”

  他冲出来,果然见她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腹上插着一支箭。悔吗,悔为了逞一时之快让她挑出画来还不算完,还要亲自送到这儿来,悔没有早点出来见她。若他能早出来一步。

  这等惊惧滋味,他还从未尝过。平日的运筹帷幄全都不见,只剩了方寸大乱。一边让她不要乱说话,一边急急叫着太医。他只恨不得,那箭是插在他自己身上的。

  多年后,他想起来,其实,孩子与她之间,他早就做过选择了。

  “延延,孩子,没有就没有吧。我不再强求什么了。”

  是啊,只要是与她在一起,他还能有什么不能接受不能妥协的。

  怕她知道了难过,他嘱咐所有人务必瞒着她。那药苦,她不愿喝,竟然趁他不在偷偷倒进了花盆里。没有办法,不得不每日来看她喝药。

  亲征临行前,仍是不放心,先是抱着她叮咛嘱咐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又缠着她要了一遍又一遍。

  她送他到宫门口,他说,“延延,昨夜你说过的话,朕想在听一次。”

  她犹豫着看了看他身后数十万兵马,走到他跟前,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慕渊,我爱你。”

  哪怕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可好歹是说了。

  他走了,带着她亲手缠上的流苏。天光早就大亮,宫门前早就没有了人。她仍是在原地站着。她总以为情没了,总说着谁都一样,可她忘了,人还有心啊。

  所谓的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会欺不下去,只不过温水煮青蛙,是她还没碰上最后一根稻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