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夜半霜浓话桑麻

　　三兄弟商议后，二哥孟曦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只有大哥孟昭做代表回去了；二哥一家只能在年前赶回江宁陪父亲过年；大哥一家也在冬至祭扫之后，去江宁过年；杨孟晗大概只能独自在沪上过年。嗯，也不是一个人，好多人呐，嗯，真要是自己回江宁，馨馨她们就冷清了。嗯，欠下风流债，以后有些两头难了，不负如来不负卿，说得轻巧，做起来难啰。

　　杨孟晗：大阿哥，你一家去江宁过年后，就别回老家了，直接也一起过来上海算了，大哥你一个人在上海也挺孤单的。

　　大哥想了想后一乐，说：最快也要明年秋后，不把三弟你娶亲的喜事操办了，你大嫂是出不来的。

　　嗯，还有这个茬，杨孟晗光想到让一家人都早点离开老家这个太平军捻军与八旗绿营像走马灯一样厮杀了一、二十年的战场，远离是非之地，忘了自己还有个坠脚的呢。

　　杨孟晗拿出一张草图，请两个哥哥提提意见；这是杨孟晗找人设计的，未来准备建在虬江镇以西，他们三兄弟在上海新居的平面图；现在老父亲还在，分家是不可以的，必须是一个大院子，当然里面分成许多独立的院落。

　　地块虽然没最终选好在什么位置，但附近都荒凉得很，放哪都问题不大。杨孟晗还计划着至少留下来一片地，准备给手下有职务的一人一块，让他们都自己请人盖房子，各自把家搬过来。也盖一批类似筒子楼的建筑，低价出租给普通士兵的随军家属。

　　这个房子盖起来后，比老家的宅子大多了，也比江宁后衙老父亲住的那个套院大一些，后面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园。大哥觉得挺好没说什么，二哥问了下预算，也觉得问题不大，就初步定下来。嗯，定下来了，就动手快一点啰，希望明年年前大嫂她们一起过来时，还有自己那个举案齐眉的小妻子，能够直接住进来。

　　既然人回不去老家，只好托大哥带点东西回去；考虑到自己给馨馨都写了好几首歌了，不抄一首，嗯，不写一首歌给未婚小妻子，有点说不过去了；就把带简谱的一首歌《明月千里寄相思》装进信封，并把简谱定音方法附在后面，也让大哥带回去。

　　还让大哥带话：看善于音律的方子聪，能不能按曲谱把歌唱出来；可千万别弱了方家文采风流六少爷的名头。

　　杨孟晗初次见到胡光墉胡雪岩，是大哥回安徽定远老家之后，不几天的一个晚上。

　　那天，二哥孟曦领着，新东方洋行汪百衡、章长善、丁墨村、胡兴江、查良信几个头面人物，全部来了。带了不少礼物，打着名义是恭贺秦大娘子乔迁之喜，来秦园讨杯喜酒喝；秦大娘子被意外惊喜了，笑靥如花地前后忙呼着，如蝴蝶般飞来飞去。

　　胡雪岩和胡兴澄、胡兴江是本家，之前，杨孟晗受前世这位仁兄赫赫名声影响，跟胡兴澄提过一嘴，胡兴澄也就对这个晚辈本家侄子留了心。胡雪岩现在因为靠山王有龄大人刚刚调任湖州知府，开始靠官面上的关系，和府库官银支撑，做贩卖湖州生丝的生意。在徽商的小圈子里，很容易就打听到正在沪上做进出口洋行的本家小叔父胡兴江；虽然很小就出门闯荡，但他逢年过节还是每年回老家的，和胡兴江本来就认识；自然而然，就摸到新东方的门上，拜访这位来往不多的本家叔叔。

　　而二哥孟曦、汪百衡出于对杨孟晗眼光的无条件信任，对胡雪岩非常客气，高看一眼。还和他专门的聊聊，一聊，果然发现他挺有商业天赋，也挺有想法挺有见地的。就见猎心喜，爱才之心大发了。

　　而且，杨孟晗一再和二哥他们讲，生丝未来是比茶叶只重不轻的重要出口品种，他们不会不放在心上。

　　生丝虽然在中国各省都有生产，但集中地还是在浙江、苏南、广府，其他地方生丝基本都地产地销了。生丝出口货源地，湖州排在首位。几次沟通下来，就有意成立一个下属分支的新的丝业洋行。

　　和胡雪岩把想法谈了一下，胡雪岩立马就心旌摇摇了；但胡雪岩现在和新东方洋行这个巨无霸相比，本钱还小，就特意跑回湖州找了几个家里有矿的，不，家里有大片桑园的几个湖州本地人。再回沪上就进入商量具体细节的阶段了，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也就跟过来了。嗯，他也想见见素昧平生、却对自己青眼有加的有着很多传奇神迹的三公子。

　　自三道茶的故事流传出去后，秦园秦大娘子亲自盛装出面，给客人泡三道茶，已是接待贵宾的礼节了。来秦园作客，没喝到秦大娘子亲手泡制的三道茶，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

　　不过今天他们喝到的三道茶，和以前喝到的不一样；喝的是两款奶茶和一道青茶。杨孟晗先请大家品了青茶，喝过后大家都没说话，好像感觉普通得很。

　　杨孟晗就问汪百衡：百衡兄觉得如何？

　　汪百衡：觉得好像一般啊，跟炒青品质差不多吧，还不香，有点青滂气；比猴魁差远了；平时我们不会喝这么差的茶的，都是卖给西洋人喝的。

　　杨孟晗一笑说：这是日本青茶，制作工艺传承于中国北宋以前制备方法，鲜叶采摘后经熏蒸杀青然后晒干或烘干。国内制作工艺类似的大概只有凤凰单丛。没有国内炒制绿茶的香味浓郁，但也没有炒制茶的苦涩，嗯，多了点青滂气。

　　杨孟晗心理清楚，就是这中国旧工艺制备的跟炒青一个档次的日本青茶，中国茶商没放在眼里的日本青茶，几十年后，把中国茶打得稀里哗啦，中国绿茶一度几乎被赶出了欧美市场。就是后来有所恢复，已是时过境迁、风光不再；再也没有恢复当今一家独大、睥睨全球的往日盛景了。

　　接着让大家喝一下用绿茶汤勾兑的奶茶，也放了的白砂糖。大家喝过后觉得，比之春茶尖子当然远远不及，不过已经能接受了；茶叶的青滂气让奶味给掩盖了；中国炒制茶叶特有的回甘，人家也用白砂糖对付了。

　　杨孟晗略微有点苦笑地告诉大家：这是美国人喝茶的主要形式，欧洲女性也有部分人流行这么喝，以这种方式喝茶，中国绿茶市场竞争优势在哪里？

　　一句话，把大家说得都接不上话了，嗯，这好像是个问题哦......

　　最后一道茶，是用湘省黑茶汤勾兑的红奶茶（红茶英文就叫黑茶，茶汤稀点就是红色），喝完之后，大家觉得好像比绿奶茶还要顺口些；红茶汤与牛奶的天然融合度就要好一些。

　　杨孟晗笑笑：这是欧洲人喝茶的主流方式，大家琢磨过吗？人家拿着我们的茶饼茶砖，就能勾兑出味道不错的奶茶；而且，欧美人是喝牛奶长大的，对奶制品有先天口味偏好，我们几款上档次红茶的优势在哪里？市场定位是什么？这种茶饼茶砖门槛并不高，欧洲人殖民地多得很，有的是空地方；人家找个合适的地方种出来后，我们怎么办？

　　沉默半晌，汪百衡一拍大腿：做了这么多年的茶叶生意，竟然不晓得西洋人的喝茶习惯，也一点不知道居安思危；这钱赚得牙花花的，生意却做得蒙查查的。三公子是个有心人，我等惭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