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横刀立马周连长

　　周立春对蓝大盛这一阵子也逐渐要求严一些，不许他整天跑得没影子了；休沐日不管，其他时间，没有特别理由，午后才能出营，日落时必须归营。

　　开始蓝大盛还拧着个劲，故意晚归；头两次，周立春只是说两句；第三次，周立春没客气了；独立连一把手把二把手弄进了禁闭室。把全连官兵都震傻眼了，连长原来这么凶啊，我等以后要小心点啰......

　　一开始，蓝大盛还在禁闭室里耍彪耍横，一百二十个不服：好你个周老汉，不就是比小爷多把指挥刀吗？你拽个蛋！小爷跟公子鞍前马后十几年了，看你能把小爷咋地......

　　没想到，周立春根本不理他这套，一口气足足关了他七天；还是半大小子的蓝大盛，哪接过这狠招儿，心气一过，傻眼了，彻底蔫了。

　　出来后，睡了一天一夜；然后，老老实实地给士兵上文化课去了，外出县城次数明显少了；不过还是闲不住，不知怎么的，又跟比他还要闲的新立春县知县秀才公混到一起了。

　　周立春一直跟士兵吃住在一起，原来的苏丹府就一直空着，秀才来了，就搬进去做了县衙。

　　秀才公是定远人，姓王，小四十岁了，也是老乡见老乡了；两人就经常聊聊天、下下棋，不过二毛的棋，实在太臭棋篓子了，王秀才索性教二毛练书法，读个四书五经什么的；搁以前，二毛肯定读不下去的，现在吧，就靠这几本书打发长长的时间，秀才公屋里也没其他闲书啊。

　　二月快结束的头一天，郑滔派来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在马上都快撑不住了。

　　喂了几口水，那人才好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嘶哑着嗓子哽咽着说：三发红毛和东万律兰芳公司，从南北两路合攻蒙脱拉度；周长官，赶快发兵，救救大华公司，救救和顺总厅吧......

　　周立春听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完信，着人去叫新知县王秀才和防卫所张秀才、黄阿申；通讯兵半道就碰到张秀才、黄阿申他们，他们也收到求救信，赶过来找周长官讨主意。

　　从报讯的人口中，周立春大致了解了前线的情景。原来在蒙脱拉度，和顺总厅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寨子，北边三发来的红毛，枪只是燧发枪，没有独立连的枪好，比大发公司火绳枪厉害多了；还有七八门新式大炮，大发公司人员伤亡，主要是大炮造成的；外围两个寨子已经丢了，现在以大发公司为主的防卫力量，集中在北山口寨子里，利用地势，勉强撑着，如果顶不住，让红毛冲进山谷，大发公司、和顺总厅就没了。

　　南边，倒是和兰芳公司打得旗鼓相当，寨子没丢。北边红毛有小两千人，南边兰芳人马不少于六千。和顺总厅现在能打的，也有八九千，就是枪太少了，也没有大炮；几门小土炮也顶不了事，放一两炮，就让人家炮弹炸飞了。

　　初步商议后，周连长决定全连出征，家里让两位秀才公让村民自卫队盯紧点。黄阿申挑四百名自卫队，跟在独立连后面，主要负责后勤辅助任务。任务分配后，周立春召集班长以上人员，开了简短的动员会，让黄阿伟带着司务班准备干粮、药品等一应物品。部队按一个基数发放弹药，同时让黄阿申再帮着携带一个基数。

　　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队伍就悄悄出发了；黄阿申带着四百名自卫队员跟在后面。

　　蒙脱拉度离立春县小三百里，但一路上都有汉民定居点提供食宿，晚间休息倒不太受罪，不用在野外临时扎营。每个定居点都会挑一些自卫队员，主动跟上来加入队伍，周立春临时指令，让黄阿申统一编伍管理。

　　第三天傍晚，部队到达战场附近约五里的一个汉民村寨，也是离得最近的一个村寨；周立春一面让来求援的大华公司人员从小路回去报信，一面对落脚的村寨执行行战场封锁屏蔽管理军事条例；同时让几个可靠村民，带着侦查员靠近侦查。

　　半夜，侦查员回来了，带回来红毛战场布置草图。

　　不知道是因为荷兰殖民地军队就是这个训练水平呢？还是因为大华汉民自卫队水平太差，让红毛大意了；夜间营地防卫非常松懈。巡防营侦查员的侦查工作，竟然出乎意料地，非常顺利地就完成了。

　　红毛的战场营地布置也很简单，四个作战单位呈菱形布局，对着大华北山口寨子方向是三个步兵营，中后方是指挥部、炮兵部队、辎重部队。每个营地之间，间距在一、两里之间。

　　红毛殖民地部队步兵对巡防营压力不大，他们的燧发枪射程，还不如英国的褐贝斯步枪，有效射程都在一百米以内，可能也就七、八十米。以相对松散的两排阵型，压制射击，在没有大炮干扰的情况下，效果明显。

　　先干掉红毛的炮兵，成了此战成败的关键。

　　周立春是江湖人出身，这一段时间，又天天带着部队，进行野外搜索实战训练，误打误撞，倒是练出了很野路子的还非常像后世的小股散兵突击、合击步兵战术，而不是现在经典教科书战术—排队枪毙。

　　既然力量悬殊，排队枪毙没得打，周立春决定来一次凌晨散兵突击；这个战术不用特别交代，部队已经很熟悉了。

　　天还没亮，部队就悄悄出发了；黄阿申领着自卫队员，押后一里左右默默跟进。部队行军线路稍稍绕个弯，快到敌军炮兵营地正北面，部队三个排散开，间隔一百米，变队成两个疏散的横排，猫腰像敌人营地潜行靠近，在约一百米处潜伏下来；等待攻击命令。

　　后装步枪是不需要站立射击的，伏地射击反而打得更准，这是周立春在训练中悟到的，他本身就是野路子；能干掉敌人保存自己的战术，就是好战术，对外国教官教的只当参考。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红毛开始一边做饭，一边收拾营地帐篷，也有三三两两士兵，聚在一起抽烟；等帐篷归置得差不多，大炮的身影也显露出来了；士兵开始陆陆续续围成一圈一圈的吃早餐，对潜伏在百米外的巡防营，竟然浑然不觉。

　　周立春一声发令枪响，三个方向枪声像爆豆一样连绵不断地响起来。

　　这种战术，直接把红毛打蒙了；有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放翻了；有的反应过来了，操起步枪了，也是本能的先直挺挺排队，开始装填，等候长官射击命令；嗯，还是活靶子。

　　也就几分钟，营地已经没有站着的了，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周立春命令司号员吹响冲锋号，士兵们像猛虎下山一样，迅速突进营地，营地里几乎没遇到抵抗。

　　黄阿申带队跟上来了，周立春让他们打扫战场。并开始在营地四周挖土，建立一道环形大半人高的胸墙，胸墙下宽上窄，最上面不到两尺厚。

　　这时候，红毛另外三个营地已经有反应了，开始在营外列队，进军节奏鼓已经响起来了，他们缓缓压上来，准备开始反攻了。

　　黄阿申过来汇报：报告长官，敌军尸体整理完毕，共打死敌军409人，其中183人是红毛，包括三十一名军官，军衔我们不认识；其他的是本地土人，都是士兵。嗯，还抓了十几个俘虏，都是汉民，是趴在炮架底下，躲过枪弹活下来的，有一个还是我认识的，是我本家，叫黄阿桂。

　　周立春让他们把黄阿桂一帮人带过来，十几个人在面前跪了一片。

　　周立春看看他们，冷冷地喝问道：老实交代，为什么帮助红毛，打自己人？

　　黄阿桂好像是他们领头的，估计怕了，带着哭腔说：我们是前几天被红毛俘虏的，我们是跟着四当家，守北边东旺寨的，才开一炮，就被红毛炮弹炸晕了；醒来就在俘虏营里了，因为我们是炮兵，被挑出来帮着刷炮膛、装炮弹、搬弹药，打炮不要我们的......

　　周立春：被俘的其他人呢？

　　黄阿桂转身向北边一指：在北边，蒙脱拉度苏丹王城，离这有二十多里，也是红毛的后勤兵站。

　　周立春：你们会打炮吗？

　　黄阿桂：会的呀，我们就是炮兵。

　　周立春：红毛的炮，会放吗？

　　黄阿桂：能放得响，红毛的瞄准仪，我们不会用；装弹我们会，其实和土炮差不多，就是他们炮弹好，打得准。他们是计算，我们是毛估着打的......

　　周立春让蓝大盛、黄阿申领着这十几个人，再添几个人手，组成一个临时炮队，打不准就打不准；能放几炮，总比没有好。

　　这个时候，敌人已经接近一里地了；这个时代的欧洲军队，战术刻板得要死；英国陆军很长时间实行列队行至距敌三十米才开枪，之前，不管倒下多少，只管行军。红毛战术类似，燧发枪有效射程七八十米左右，一般情况，要到八十米以内，军官才会下令开枪；没到射程，就是排着横队，踩着鼓点行军。

　　这不又是活靶子吗？对，就是活靶子。周立春让黄阿申再稍后的位置，拿俘获的枪支，排成一个三横排长方阵；并交代到八十米才轮次开枪，黄阿申点头安排去了，这个套路他们并不陌生。

　　红毛看到这边只有区区几百人列队，并不害怕，等到二百米，这边枪响了，他们也以为这是像法国陆军一样，部分狙击兵在开枪，所以继续前进，不予理会；三个方阵逐渐拉近合拢了。

　　还没走进一百米，人数都损失小三分之一了。

　　黄阿桂的大炮打响了，两发散弹，也放到一大片。

　　红毛终于撑不住了，溃退下去；周立春并没有追击；红毛在南边一里外，重新整队。这下轮到黄阿桂发威了，一炮紧似一炮，收割者红毛的生命。

　　过了两刻钟，受不了的红毛，又鼓足勇气，重新开始组织进攻；战术还是原样，只是步伐比刚才快些。

　　结局没有改变，他们无法走进一百米以内，红毛士兵到现在，还没放一枪；已经有士兵向后溃逃，最后引发了全线崩溃。

　　不过，他们的好运结束了，已经没有了重新整队的机会。郑滔带着数千人，从北山口寨，冲杀出来，前面还是一两百人的骑兵；很快双方人马就交织在一起，战斗演变成白刃战了。

　　汉民的人数优势太明显了，白刃战红毛也没支撑多久，就向东溃退，折而向北，向蒙脱拉度苏丹王城溃退了；郑滔才不会轻易放过这痛歼残敌的机会，领兵死死咬着，一路追杀。

　　周立春也跟在后面，只要红毛开始集结，准备列阵有组织地抵抗，就兜过去，远远一阵排枪，小小阻击方阵，一会就给拍碎了。最后，逃进苏丹王城的红毛兵，不超过两百人。

　　汉民把王城围得死死的，蒙脱拉度苏丹王城要比帮戛苏丹王城结实许多，是砖石结构，城墙高倒高不了多少。

　　周立春也学者杨孟晗之前的战术，在王城南门，远远的向墙头开枪。城墙上，胆大的勉强回击也没有用，独立连在射程之外。

　　大约一个小时后，蓝大盛、黄阿桂七手八脚地拖来两门大炮；既然技术不行，蓝大盛就让黄阿桂玩大炮拼刺刀，抵进大门三百米直接射击；十几发炮弹，就把寨门打飞了。

　　众汉民发一声喊，一窝蜂的冲进去了，领头的是像打了鸡血的黄阿申。

　　王城里被俘的汉民，也跟着暴乱，其他城门也陆续被打开了；战斗已没有任何悬念，最后坚守在军需库的一股红毛，被黄阿桂几炮一轰，就灰飞烟灭了，投降也来不及。嗯，郑滔他们跟红毛、土人打仗，就没有受降的概念。

　　只有黄阿申心善一点，抓了一批俘虏，没一刀砍了，只是用绳子一串一串地捆着。

　　王城里还有些火头，附加的十几个大小寨子，也被汉民顺手平了。

　　周立春骑马站在城北的小山岗上，向北眺望。

　　郑滔、黄阿申兴冲冲从城里出来，黄阿申说：连苏丹护卫，总共打死两千八百多；穿军装的有1923人，红毛有近四百人；军官有四十多人，最高军衔的，不是准将就是上校......

　　周立春眼下心里也是蒙查查的，打成这个结果，他想都没敢这么想；就这么在身边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像是在发梦......

　　郑滔指着北面说：周长官，此处，向北三百余里，就是三发，原来也是我们大华的地盘，让红毛占了十来年了......

　　周立春轻轻一笑：会回来的，也不会等太久了。唔，王城既然占了，就不能随便再丢了，就立一个县吧，郑大掌柜你就辛苦一下，先兼任一段时间知县。唔，令兄是个汉子，你又做第一任知县，此处就叫洪滔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