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月影谁与归 三百八十一、缉私与海岸巡防
作者:江风语火的小说      更新:2020-04-12

  第三百八十一章、缉私与海岸巡防

  本来,杨孟晗准备晚饭后,先是一家人散会步,陪孩子玩一会;然后,晚一点,就到方府去串门,找方三爷喝茶聊天去。可是,小娇娇可是个磨人精,阿爷怎么哄,也哄不回屋,揪着阿爷不放,还越晚越兴奋;嗯,杨孟晗被粘住了。

  一直到子严、子聪都双双进了院子,娇娇看到小六舅舅,才和五宝子一起,兴奋地嚷嚷着,扑进小六舅舅怀里,兴奋地要小六舅舅给她们讲故事;嗯,杨孟晗才得以脱身,到书房和三舅哥一起喝茶。

  孩子们不哄走真不行,因为芸娘老姐姐坏了规矩,杨孟晗的书房,从来也不是孩子们的什么禁地。但是,大人真有事,孩子们乱起哄,就有点乱了。

  娇娇和小五宝子,一起正在五妹房里,津津有味地听小六舅舅讲故事呐;芸娘就得空了,在书房里,替杨孟晗冲茶,招呼客人。

  方子严笑吟吟地看着杨孟晗:幼鸣,别人打仗,一去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够回转;不九死一生、马革裹尸,都是祖宗保佑。嗯,怎么到你这,就变得这般轻巧,这么轻描谈写的呐;嗯,也就子聪逛一次庐山的功夫,这偌大的江西,就被你等轻松拿下来了。令人费解啊,怎么以前那么凶神恶煞、见谁灭谁的长毛发匪,到你们跟前,就成了纸糊的似的,变得这么不经揍了呢?

  杨孟晗:嗯,子严兄,今年应该真是讨巧;正好赶上太平军内讧,长毛各部皆人心慌慌,六神无主,也都战意不强;我们在江西,也几乎没打什么硬仗。不过,太平军盘踞江西,已有数载;江西后续的清乡,反而要啰嗦些;年前能够大致忙完,搞搞清爽,就算烧高香了。

  方子严:兄弟阋墙,这仗确实没法打,谁也打不赢。嗯,家兄虽然也着急,巴不得明天就收复八闽之地;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嗯,不过,最近从海关出入境记录来看,也有个好现象;嗯,幼鸣,自你们大军进入江西后,罗大纲、胡以晃他们,蚂蚁搬家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干净利落多了。嗯,也是吭,尤其在石达开、杨辅清远走广西之后,八闽之地已经是四面被围,四面楚歌了;再不麻利点,再要是没眼色地拖拖拉拉的,过这个村真就没这个店了,那就是无异于坐地等死了。

  杨孟晗一笑:嗯,子严兄,功夫在诗外;也许,明年下半年,瓜熟蒂落,好消息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方子严:嗯哼,幼鸣,既然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干嘛还左顾右盼的,不能早一点吗?

  杨孟晗:年前年后,江西未靖,不好狗熊掰棒子,贸然进兵;在后面,雨季进兵,福建八闽多山,麻烦太多了,容易出意外的。

  三舅哥微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口茶,没再多说。反正杨孟晗用兵,向来四平八稳的,像个老学究走路似的;别人在边上看着,干着急上火也没有卵用,也是急中风碰到个慢郎中。

  方子严:嗯,今年北方中原冀鲁豫三省,比之两江,旱灾就不用说了,蝗灾灾情更加严重几分;很多府县,几乎被蝗虫吃成一片白地,颗粒无收。林凤祥、李开芳部,都被蝗虫逼得,屡次冒险进入山西打草谷了。所以,我大清朝庭,眼下着急上火的,只顾得了京畿周边了;四九城又是风声鹤唳、一夕数惊、草木皆兵了;对其他地方,关注得就不是很多。嗯,上面那位,现在,犟呐还是那么犟,倔吧还是那么倔,牛脾气呢还是那个牛脾气;但貌似,年岁渐长,好像没原来那么急躁了;不会一时不等地,隔不上几天,就下旨斥责了。所以,家兄是希望早一点把署理这个帽子摘掉而已,倒没有原先那么急切。也是认为,一步一个脚印,还是比较好,不会出现反复。曾国藩的湘军,以前就是心急了,顾头不顾腚的;要是像幼鸣这般用兵,步步为营的话;咸丰四年秋,当时,曾国藩之湘军,只要稳稳守住湖北广济县(今武穴)田家镇;同时抓紧时间稳定后方,不要贸然挥军突进,不留后手地猛扑九江、湖口。至少,太平军石达开就没有机会,反败为胜,顺势复夺湖北的。嗯,那样的话,局于江西一隅的太平军,两面受压,战场态势会非常被动。只要今年卫国军一进江西,或许,就能把太平军主力全部拿下了;说不定,运气再好点,连洪秀全都能有机会给逮着了;再后面,鸟无头不飞;北方几省剿匪战,就变成收官之战了,就轻松多了汕。

  杨孟晗:前朝,崇祯皇帝也是急脾气;而且,政策来回摇摆不定,朝令夕改;再加上朝庭一帮不知所谓的东林党,上下其手,眼大心大嘴巴大;汉人国家政权,才一步一步地悲催地走向衰亡的;中华民族的国运,才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到现在,还在坑里,还没爬出来。流寇并不可怕,怕就怕在,祸事已经很大了,还想当然地,以为马上就能扑灭它,一点耐心都没有;就知道喝几杯酒后,慷慨激昂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子严兄,你是知道的,我们从咸丰元年,筹办巡防营开始,就算是着手准备了;这一晃眼,都过去五六年了。若不是动手早,准备得稍微充分些;碰到问题,还有点办法,有些腾挪空间。否则,面对乌泱泱的,动不动就大几十万的长毛发匪,堆都有可能被他们那一帮土匪给堆死了;就是天纵奇才,也是徒唤奈何的。

  方子严:现在,好像四九城里的那位,不再动不动就胡乱下旨,催促、训斥各省督抚,和在外领兵的钦差大臣了。这里面,还有个原因;嗯,幼鸣,与你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其实,就是把较为能打的湘军也包括在内,就没有几个人,能够一省一省地,从长毛发匪手中,大片大片地收复失地;能收复几府、几县,都是好大功劳了,都能吹上好一阵子的。如果是有这样事的收复大片失地的,都不用问,必然是你老弟领着卫国军出手了。所以,他仁兄现在也知道了,醒过味来了,不催还好、越催越坏;一旦催急了,人家各地督抚,就请卫国军帮忙了;嗯,卫国军的势力,必然会随之越发做大,四处蔓延了。哈哈,四九城里的那位,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我的江宁大才子唉;他这架子吧,不端着不是,端着也不是。从他的角度想想,也真心挺不容易的呀,小命也真苦啊,一想到你,嘴里就是赛过吃黄连呐。

  嗯,在江东学派这个圈子里,睁眼看世界的新一代人,对长白山人,有点越来越不当数了啊;言语间,早就没那份,长白山人规定的、必须的,对主子们该有的那份恭敬了。

  杨孟晗:子严兄,你这主政上海海关,也有好几个月了;干了这一阵子后,现在有何感想,有什么体会?

  方子严:嗯哼,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目的。嗯哼,你知道吗?上海海关管辖的范围,可不是就上海滩这么一块小小的地方;其实是,两江的海边所有临海税卡,都归咱们管的。也就是说,是从苏北的海州最北的小港口板桥铺,一直管到南面的浙江乍浦以北。现在,自从代管浙江、八闽海关之后,南面,更是一直可以管到广东的南澳岛的。嗯哼,我大清很可爱,把海关就真当成了海边的税关税卡了;主要收税对象,还真不是主要针对远洋而来的外商。

  杨孟晗:难道很多小海关,主要是收出海打鱼的苦哈哈的渔民的“鱼头税”;它本质上,首先是个对内的税关。

  方子严:这个当然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就是国内各海港之间运输的过境税;嗯,说它是一种“厘金”,也不为过。嗯,幼鸣,这就与我们讨论定义的现代海关功能,有很大差异;甚至,有点驴头不对马嘴,有点挨不上,是吧?呵呵,我大清就这么奇葩地,让俺们堂堂“高大上”的海关,搞成尽干些,跟风里来雨里去的小渔民们收“鱼头税”,或者跟各路鸡毛换糖的小商小贩,收几个大子厘金抽成的活儿。

  杨孟晗:我大清的体制,或者说我大中华延续了两千多年的体制,都是地方亲民官眉毛胡子一把抓;专业分工不明确,也不严谨;它对现代社会管理,肯定是不适宜的。嗯,警察、税务、司法,最起码的几项,我早就想把他们独立出来,实现专业化垂直分工管理了。可是,子严兄,体制问题,何其敏感也;到现在,我们也只是在上海,借着特区,做了一个雏形。可是,想推开,难度还是很大的。这个真需要自上而下的,整体的体制架构改革的;哼哼,在我大清,真的谁也做不到啊。嗯,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弄;甚至,有时都想,要是不掀桌子,还真是根本就调整不过来的。

  方子严:是啊,我在海关就碰到这样的问题,很多岗位,明明很重要,该给个体面的、匹配的身份与职位;可是,我大清官制,就没这个相应的职位呀。嗯,到最后,还是学你的老套路,公款捐官,内部认账。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是吧?

  杨孟晗:嗯哼,春节期间,看来真要跟家父提一提这件事;尤其是警察、税务、法官,这几个重要岗位,总要开始弄起来才对呀。嗯,不撇开我大清的官制,很多事情,真是处处拧着个劲呐。

  方子严:嗯,看来,短时间内,把这些小税卡扔掉,也不现实;嗯,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把税务局成立起来,我再一把趸给你们。嗯,这些事,还不是最着急的。眼下有一件事,有点棘手,必须重点关注了;嗯,就是沿海久禁不绝的走私问题,尤其是鸦片走私。嗯,我大清海关,自己是没有缉私力量的;原来都是靠何卓人那边情报人员和警察、绿营水师帮忙。尤其是现在,出了上海可就没警察了呀,各地绿营水师,也都裁减了。当然,也可以找新的巡防纵队帮忙;可是,巡防纵队经常有正常的军事任务啊,总不能老给我们义务打下手啊。

  杨孟晗:子严兄,走私情况很严重嘛?

  方子严:多严重不得而知,我们也没有力量,去各地巡查,只能凭直觉毛估估。但是,除掉上海周边,其他地方,鸦片并未绝迹;这肯定就是走各种渠道,走私上岸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广府那边,明晃晃上岸的。两广的鸦片贩子,背后有英国佬撑腰,根本不怕当地官府,走私贩私几乎是明火执仗的。而且,负责查禁的绿营水师,因为薪饷收入太低,养不活一家老小;于是乎,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过,这些年来,越发疯狂了;从原来的瞒上不瞒下、高抬贵手,发展到现在,上下沆瀣一气,为鸦片走私保驾护航;甚至是,直接就是自己撸起袖子下场子了。

  杨孟晗叹口气:我大清体制,以及体制内这些贪官污吏,早就成了社会安宁、社会进步的绊脚石了,一个割都不好割的一颗毒瘤了。

  方子严:幼鸣,如果任由走私继续猖獗下去,不闻不问;到后来,长此以往,海关必然就形同虚设了。看来,为兄干海关,光坐在衙门里,守在码头边,等人上门报关查验,看来是不行了;嗯,再困难,也要想办法走出去巡海查私了。

  杨孟晗:嗯,子严兄,你这个想法,倒是和凌幼樵不谋而合,英雄所见略同了;前几天,他还鼓动我,要成立海岸警备队呐。

  方子严:对头,成立海岸警备队,严查严控近海与沿岸走私,这个真是势在必行。不然,几年一过,谁都会不老实了,我们也收不到一分钱税收了;甚至,稍稍已经控制下去的鸦片,又会再度泛滥起来。

  杨孟晗:嗯,子严兄,海关有没有组建缉私队这方面的专项支出费用呀?

  方子严:有个鬼,按照我大清的法律,除掉规定标准内的衙门开支;其他剩下的,按理按规矩,都得如数上交。

  杨孟晗:那以前,人家绿营,也不能白帮忙吧?

  方子严:哈哈,你以为我大清的国家管理,能有多严密?其实,说穿了都是包税制;上面拍脑袋说一条数,你作为下级,就必须很懂事地接下来;到年底下面要是完不成,且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你这乌纱帽,可能就没有了。所以,一级压一级,哪怕是灾荒年份,一个大子都不能少;嗯,这关乎到府县各级官员的乌纱帽,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为了保住官帽子,他们会六亲不认的。嗯哼,搞得我大清,往往每年的税收额,即使在荒年,也降低不了多少;唔,就是苦了小老百姓汕,一旦歉收,只能卖儿卖女、借高利贷了。嗯,有利就有弊,至于富裕一点的地方和衙门,也没那么傻,交够数后,绝不多交太多,能少缴就少缴;否则,明年压下来的那条数,就会更大。嗯,税源好的地方,收超了;有良心的,就留在衙门公账上,预防以后要填补窟窿;没良心的,就大家伙儿直接分猪肉了。嗯,谁也不会傻傻地如数交上去,不然,明年日子可能没法过了。

  嗯,子严说话也有些绕了;这几年,海关实际税收,不用问,肯定年年增长;老父亲那边,才不会那么好心的往下压任务呐。所以,海关机动的费用,肯定不少;嗯,子严当家,怎么跟当初润淼从舅在海关时,一个套路,一个个都是山西老抠。

  杨孟晗默默听着,这海岸警备与海关缉私,还有些不同;当然,前期,是可以放在一起;长远来讲,还是各是各的。如果海关能拿出来一部分费用,成立海岸警备队,也不是不能考虑,是吧?

  之前,何卓人就说过,江西市面上,也有鸦片;而且,有迹象表明,多数就是从赣南赣州输入的。虽然,赣州绿营在抗击长毛上,是有功劳;但不排除他们,为了筹措军费而走私鸦片的嫌疑。

  看来,加强海上缉私,堵住源头;和在辖区内,针对鸦片漫延重新抬头,进行新一轮严打,也是势在必行了。

  看来,广府那边,情报工作,也要稍微分点心,在鸦片走私上多关注一点;那边,也许是全国鸦片进来的主要渠道;从源头抓起,顺滕摸瓜,才能彻底遏制鸦片在中国泛滥。

  杨孟晗想想也有点无语,没有全国一体化的警察体系,想控制住鸦片漫延,操作起来,真的很难啊。总不能让情报部门,老花费大部分精力,管这些破事吧;嗯,这也太不务正业了吧。

  而且,如何介入打击两广的鸦片走私,这也是一个不好摆弄的问题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