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回

　　许府往来奉清客

　　南轩俯仰对孤松

　　（太白编年：玄宗开元15年/27岁）

　　太白在安陆成家，满指望昔日的丞相府，仍可供平交王侯，哪知平日来往的都是些清客，官宦豪士很少登门。只有忠心耿耿的武谔做了门人。此人质本沉悍，慕要离之风，安史乱中，奔金陵臂助李白，这是后话。

　　再说李白难免心中寂寞，幸好终日有娇妻相陪。许氏不仅贤惠，甚至才艺也不下乃夫。

　　转眼又到秋天。这日，李白站在窗前向外望着，院子南面，正对窗口，长着一棵挺拔的松树，枝叶青翠绵密，清风吹来，枝叶摇曳，更显潇洒，那树干上长满了青苔，隔着秋岚望去，那润露的苍苔更显碧绿。李白看着看着，悄然叹道：“青松啊！你什么时候时来运转，枝干一挺便高入云霄呢？”心中想着，清诗已经出口：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

　　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

　　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许氏见丈夫如此，知道他在托物言志，不免为丈夫暗自难过。

　　“夫君，你现在成家了，是不是考虑一下科举？我父亲也许能帮你找些门路。”

　　“夫人，如果我想走科举之路，当初何必出蜀漫游呢？”

　　“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如今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通过漫游来拜谒扬名或许已经不适合我。”

　　“夫君，女人的天职就是降夫教子，妻以夫荣。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支持你。”

　　“呵，夫人已经有了身孕，这段时间，我必须在身边照顾你。只是我有一个心事未了。”

　　“夫君有什么心事？不能说出来给为妻的听听吗？”

　　“就是吴指南的骸骨，还草葬在洞庭湖边，我当时在他坟前发过誓，日后要选一个风水宝地将他移葬，以免那地方发水把坟冲毁。”

　　“我真想跟你一起去哩！”

　　“你的身子绝对不行，我不把你安顿好是不会动身的。”

　　正说着，院门被人拍响，太白赶忙去开门，站在门口的，竟是梁二叔一家！

　　“哦，梁二叔！

　　“想不到吧，”梁二叔见李白愕然，解释道，“是你父亲安排我们一家来的。你父母年纪大了，路途又远，接到你的书信，知道你在这成家了，心里着急，又来不了，担心你人生地不熟，有什么事，连个帮手都没有，便让我专门照顾你来了。喏，这是你梁二婶，这是我儿子梁柱、梁平、梁勇，还有小女儿梁秀，你都见过的。”

　　出蜀前，李白常不在家，对梁二叔家里的情况，不是太熟。梁柱是长子，年岁比太白小两三岁，生得憨厚粗壮，认象较深些。

　　此时许氏也已跟出来，大家互相见过礼，正好西厢房空着，平日作客房用，睡的地方也都现成。梁二叔一家带来许多东西，都是日常用的，李白、许氏帮着，不一会便安排停当。

　　梁二叔一家的到来，太白心里很高兴，这个家终于有可信托的人了。许氏也安心地笑了：“夫君，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快去洞庭湖吧，不然汛期到来，你朋友的坟就难于迁移了。”

　　“好吧，”李白道，“我去跟梁二叔说一下，这个家一切拜托给他了。我尽量快些办完赶回。”

　　李白到西厢房一说，梁二叔自然满口应承，说：“太白尽管放心去，这是我份内之事。何况，我从蜀中出来时，你父亲把照顾你一生的酬劳都给我了。”

　　李白用心准备出行的东西，当晚无话。睡到半夜时分，忽听房外梁二叔大声喝道：“什么人！”

　　太白睡着都睁半只眼睛，这是长期在外漫游练出来的，摸起宝剑跃出门来，就着星光，看见一个黑影翻出墙去，李白来不及细问，随之追出，还好，那个黑影还未跑远，正在野外疾奔。李白提起轻功，在后面紧追不舍。那人见跑不脱，索性转身来斗，李白这才看清，此人戴着面巾。从身段上看，正是扬州入宅翻找东西之人。

　　“你到底是何人，快报上名来！”李白架住那人手中的兵器问。

　　“休想！”那人把剑一抖，一个罡步踏斗，分心便刺。

　　李白见他剑来的猛，顺势一个乾坤初转，把手中剑往外一格，令对方刺了一空。那人使了一个回身斩蛟，李白已游走到他的侧面，剑尖上指，堪堪将那人的面巾挑落。那人大惊，不敢再斗，正要掩面而逃，李白喝道：

　　“刘胜！你还想装神弄鬼吗！”

　　刘胜不得不止住脚步，灵机一动，索性道：“李白，有种的你就杀了我！嘿嘿，不过我每次来，都至少告诉五个心腹是为了找你，他们可都是官场上的人，我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肯定知道是你所为！”

　　“刘胜，你到底要干什么？派人跟踪，盗我衣物，庐山暗算，扬州入室，一定都是你之所为！”

　　“呵，是又怎样！”刘胜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李白，我打不过你，只要你不杀我，我一辈子都会纠缠你，一是替我弟弟报仇，他死得好惨，你难逃干系！二是寻找吴指南下落，是他亲手杀死我弟弟的，他逃出蜀中，敢说和你无关吗？那个护送他的斗笠人是不是你？”

　　“这个你无须多问……接着说下去，三是什么？”

　　“三……三……我为什么告诉你？”

　　“呵，我懒得戳穿你，滚！”

　　“哼，说就说——你当初下山，东严子送你，说的什么？你怀里揣的什么？有道是，隔墙有耳，何况路旁有青葱的草木？”

　　“无耻小人，我今天非杀了你，看剑！”

　　李白忽然感到背后有刀风飒然而至，刘胜看得真切，锵一声，将刺来的剑格开，李白回头看时，乃是斗笠人不知从哪冒出暗算自己，更诧异的是，不共戴天的刘胜为何反要相救。斗笠人见一击不中，显是一怔，复转身隐进茫茫夜幕中。

　　有诗曰：

　　雄心壮意拼出鞘，

　　野走惊风水作涛。

　　常欲青锋裁日月，

　　直叫晴明作彩桥。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著后手记】

　　本回所录李白诗原题为《南轩松》。梁二叔的到来，为下文李白再次离家漫游作铺垫，不如此，便有损太白这个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