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震,一滴清泪终于承受不住强烈的心痛悄然落下,嗓音是沙哑的:“他,不在了……”
他沉默不语。
半晌,她从他怀中起身,强颜欢笑道:“对不起,我不该与你谈这些的。这些陈年旧事,不该提出来徒增悲伤的。”
他伸手抹干她的泪痕,又将她揽入怀中,心中已是有八成把握,口中仍是迟疑地问道:“那么,你来这里之前的自杀,也是因为他吗?”
她一惊,他竟然这么直接地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眸子一暗,低声道:“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我会等,等你愿意亲口告诉我为止。”
“谢谢。”这时,再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字能够表达她的心意了。
纪雪漠房内。
寒衣正为纪雪漠把好脉,起身走到书桌前,写起了方子。
黎沐曦握着纪雪漠的手,问道:“寒衣,雪儿的身子怎么样?”
“调理得很好,”他一边写,一边温润道,“但还得卧床几天,为日后的生产打好基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方子交给一旁的小丫鬟。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黎沐曦:“仟云,可否与你谈谈?”
黎沐曦一愣,模糊地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但仍是起身,对纪雪漠道:“你好好休息。”纪雪漠点点头,目送二人出房,手下意识地覆向已微微鼓起的腹部。
寒衣与黎沐曦走到一处茶亭,坐了下来。
寒衣望着对面集万人瞩目的人儿,启唇道:“仟云,我开门见山与你说。你应该知道的,你的身子实在不适合这寒苦之地。”
“我明白。”她垂下眸子。
寒衣抿了口茶,望向别处,道:“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只有一副好的身子,才能陪伴在他左右,才能为他生儿育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怔,“你要走?”
他侧首看向她,温软笑道:“岚王他这人看护你看护得实在紧,我与你,不过是朋友,他却万般防着我。再者,你已在他身边,我若是不走,岂不是自讨没趣?我这次来,也是想与你告别的。从今往后,我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虽是打趣,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反而增添了淡淡的忧伤。
她明白他去意已定,微微叹口气,问道:“什么时候走,那你会去哪里?”
“五日后,若是凌王妃不出意外的话。我?自然是回浮璃山。”寒衣淡淡看她一眼,应道。
“若是我想找你,你肯帮我吗?”她期待地问道。
他笑,道:“仟云公主的忙,我怎会不帮?薛景辰与夏锦瑟不就是托了你的人情吗?”
想起去年那对远走天涯的才子佳人,她也不禁笑了:“你不提,世事浮沉,我差点便要忘了谢你的这番情谊。若不是你,恐怕如今薛公子便丢了性命,他与锦瑟的这番深情也不可能成全吧?”
“你很善良,”他悠悠道,“只是,为什么你不能对自己善良一些?两世为人,都要栽在一个情字上吗?”
她的笑意渐渐褪去,直直看着他,道:“寒衣,若是有一日,你也遇到了那个会让你心痛、会让你流泪、会让你疯狂的人,或许,如今在你眼前的世界,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从前的认为,都会变成空谈!”
他微微失神,很快恢复笑容:“可我,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一切皆有可能,”她笑,在纯白干净的雪景下,那般神秘,“我期待,能够有幸见上一面那个能够让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医寒衣心系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
说罢,她为二人的茶杯再次蘸满茶,举杯道:“我不善喝酒,那我便以茶代酒,在此祝你一路顺风,早日找到那名女子。”
他亦举杯,软笑。
两个茶杯轻轻一撞,两人仰首喝下。
彼时的他们并不知,不久之后,他们又将相遇。彼时的她并不知,她再也见不到那名女子;彼时的他也不知,当有一日终将烟消云散,念及当年的这场约定时,却只剩下一指鲜血,半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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