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思复杂地合上书,侧首问道:“难道,寒衣便是那卢氏的孩子?”
他微微点头,道:“从如今掌握的资料来看,十之**确是。”
她又问道:“你……很早便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不,”他摇摇头,“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晓的。第一次见到他我便有种感觉,此人必定不简单。大约,便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记不记得,那日,你告诉过我,你说寒衣是通圣的徒弟?我也是那时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她将书搁在书架上,微微拢眉,语气间带着不忍道:“那……寒衣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看她一眼,启唇道:“我也不清楚。他若是知晓,凭借他的身手,却足以早在几年前便可以入宫杀了父皇,更何况,他还有个神仙师傅;他若是不知晓……”他一顿,继续道:“倒也是极好的,否则,他怎么会有如今的性子?”
他虽说的清清淡淡的,她却忍不住往另一个可能想——寒衣早便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超俗……那么,他究竟要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克制住对皇室的恨?对害死母亲的亲生父亲的恨?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寒衣的笑容来……一刹那,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开来,脸色也有些怆然。
他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伸手揽她入怀,安慰道:“人在世,总有不同的命运。也许寒衣他生来便命中注定是这样的开头,我们为他悲哀,他或许根本不需要我们的悲哀。不如,像他一样,把前尘往事放在心底,给他最好的祝福……”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祝福他的。”他怀中的温暖,以及他安慰的话语,顿时让她茅塞顿开。
两人的周围,阵阵心暖发散开来……
她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不禁想到——若是你能够这样永远在我身边,不离去,该有多好?
薄暮之时。
黎沐曦倏然想起——千莫川郁一向穿得很少,但这里不比皇城的冬天。想着,她便从衣橱中抽出一件保暖的狐裘,知会了彩嫣一声,便往书房走去。
还未走到书房,她便听到里面隐隐的说话声。她轻笑,大约是李尚颜李将军、或是凌王、或是军事文正文先生在与他讨论吧?
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叶绝重的声音。她笑着对侍卫说不必通报,刚要推门而入,叶绝重的话却让她笑容渐收、停下动作。
房内。
叶绝重沉声道:“即使仟云公主那日以命相逼令敌军后退五十里,但百姓们会怎么说?主子是男子,却需要一个女子来逼退敌军!”
而一旁,千莫川郁背对着他,沉郁着脸,不语。
叶绝重见他不为所动,硬下心肠,跪了下来:“主子,当初若不是仟云公主乱了您的心,凭借您的能力,又怎么不会察觉到滕王的心思?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红颜误事啊!主子!”
千莫川郁隐在袖下的手渐渐握紧。
叶绝重感受到他的怒意,却仍是一口气将事一一道出:“那日清竹师太的话,说仟云公主是您的情劫。这劫过了也就罢了,若是一生都困在这场情劫里,便‘半生荣华皆入土’。主子,属下不相信您根本不记得清竹师太的告诫!”
“够了!”千莫川郁一声怒吼。
这时,突然,门旁传来轻微的声响。正是黎沐曦努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二人皆是向门口转过头去:“谁?”两人因为刚才的争执,气息就有些紊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番话已被黎沐曦知晓。
叶绝重迅速从地上站起,快步走到门前,拉门一看,却直直震住——对面,正站着黎沐曦!
她满脸苍白,半举着的手有些颤抖,胸前是千莫川郁的狐裘。
千莫川郁也是大骇。
三人便这样僵持了一会。
半晌,叶绝重才出声:“仟……仟云公主?”
黎沐曦强颜一笑,明明已是眼中干涩,对着叶绝重客气一下笑,越过他,走向千莫川郁。而叶绝重仍怔在原地。
此时,他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她努力克制着心口的疼痛,将手中的狐裘披到他肩上,轻声哽咽道:“天冷,记得多照顾照顾自己,别时时惦记着军事。”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她颤抖的手。
终于,两行清泪在她脸庞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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