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掖庭,禁室。
紫儿正坐于室中央,微阖着双目,敛息宁神。只见她容颜静肃,仿佛沉睡千年的不波死湖,不动如山,又似入定已深的参禅老僧……
太极宫,延嘉殿里,柴淑妃身着薄纱寝衣,髻上的钗摇已然取下,只简单用透额罗裹发,她侧身倚在雕花圈椅上,随意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一旁,柴玉容正苦着脸屏息跪坐,亲自伺候摇扇,仿佛被训诫完正在领罚。
谁也不知道柴玉容受到了怎样的训诫,只知道从她现在这副畏缩怯懦的模样中,很难看出她是往日里那个高贵端庄的大家闺秀,更难觉得她和熏风殿里那个趾高气扬的“女王大人”是同一个人。
此时,翠寒规步进入,躬身跪坐在侧,向柴淑妃禀告了紫儿的相关事宜。
柴淑妃依旧注目于卷宗,随口问道:“还不肯好好进食么?”
翠寒摇了摇头。“才刚送去的夜宵又被她打翻一地,这都闹了一天的大小姐脾气,送去的食物不是嫌太腻就是吵着不合口味,要么就埋怨禁室的环境太差无法用餐,非得有个舒服的地才吃得下去,若不依她就不由分说将饭菜全数摔到地上发泄。”
柴淑妃翻面的动作一顿,随即不屑地轻哂。“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自己当千金小姐,以为现在是被家中长辈责罚还能撒娇使性不成?罢了,不吃就算了,横竖等到明日……”话说一半又转了口。“欣如的事,可都处理好了?”
“回娘娘,欣如的后事都处理完毕,尸身亦已火化,至于骨灰……”翠寒觑了眼柴玉容。“才人说,想亲自送欣如最后一程,所以奴婢尚未将骨灰倒入枯井之中。”
柴淑妃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你想尽主仆之谊也是应该的……”语焉不详的一句算是许可。
柴玉容瑟缩下身,忙唯唯诺诺地谢恩。
翠寒等她叩首毕,继续禀告道:“娘娘,奴婢检视欣如尸身之时,曾发现她额角上有处极不明显的撞伤和划痕,应是浸泡太久皮肤肿胀掩了去,而欣如其中一边的鞋底沾有大量苔藓,手指甲缝中并未见泥草等残留物,所以奴婢去事发地勘察过,见地面确因连日来的雨水苔深湿滑,而靠近岸边的水中有不少的暗礁,奴婢在其中一块半露着的尖石上发现了极少量的血迹,所以……”但见柴淑妃攒起眉头似有不耐烦之意,翠寒忙省下她懒得听的话。“不过娘娘尽可放心,诸如此类的记录以及相关蛛丝马迹,奴婢都已派人清除干净,而且此事一开始娘娘便命奴婢亲自处理,故验身及现场调查都未假外人之手。”
柴淑妃眉头舒展,略一颔首。
翠寒见状忙又道:“明日审判的各项事宜均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娘娘……”她欲言又止。“娘娘,奴婢听闻那君紫儿是个不经疼的人,娘娘何不……”
“何不什么?屈打成招?”柴淑妃冷笑,仿佛对此很是不齿,也很是不屑。
她素来认为屈打成招是二流人物所为,只有那些能力不足本事不够之人才会动用酷刑逼迫到达所需结果,而她自认并非是二流的人物,故经她手的案子,几乎没有以屈打成招收场的。
虽说真小人可恶,但伪君子岂非更加可怕!
她这样的心思作为其心腹的翠寒又岂会不知。
“娘娘息怒,奴婢并非那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为了一名微不足道之人,娘娘何需如此劳心费神?索性吩咐掖庭之人照办岂不更省心?”
柴淑妃淡淡瞄去一眼。
“你自己看!”
她语带不悦地丢过卷宗,翠寒拾起一看,正是近日太子一派的人马以及南宫情父亲南宫朔,将淑妃兄长手下几人弹劾成功等相关事宜。翠寒翻阅毕,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