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转手指头上的戒指，柴淑妃继续道：“你既知动机嫌疑还算不得凭证，那你应知你所言当日是欣如有意使坏一事，并不能证明你就不是凶手！”

　　欸？！

　　紫儿不由怔忪了一下，即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定神道：“可是娘娘，紫儿连一只小虫子都不敢捻死，况乎人命？”

　　柴淑妃阴沉的眸子将紫儿上下扫视一番，“确实，要说你会去做那****害命之事，”略一摇首，“本宫也不相信，只是……”倏然一哂。（.l.)“置人于死地并非都是有预谋的仇杀，胆小之人在情绪失控时也可能做出疯狂之举。若然你与欣如争执推嚷间气急失控，害她陨命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然则紫儿与欣如根本不在一个地！”

　　“那你在何处啊？”

　　这个问题再次问出，紫儿一听却又露出那种怪异为难的表情，目光闪烁地嗫嚅道：“总之，总之紫儿没去冷宫那地……”

　　柴淑妃撩起一弯讥屑的笑纹，不以为然地哼了声，旋即眉目一凛，肃声道：“事到如今你也莫再妄想能推脱罪责，本宫给你最后一次坦白招认的机会，错失了，可就是欺君罔上的重罪了！”

　　闻言，紫儿脑中划过一道霹雳，立刻听懂了淑妃的弦外之音。

　　不错，在宫中隐瞒****罪行确实是欺君的重罪，但淑妃话中真正的意思却是，若不乖乖按照她的要求认罪，她就有法子冠以更重的罪责！

　　届时就不单是一己性命这么简单，所牵连的，很可能是数族人的命运前途。

　　虽然没有严苛的酷刑，柴淑妃的手段却更为残忍狠戾，更加决绝无情！

　　事实上，她每次做足公道的表面工夫，为的从也不是什么公正的形象，她真正要的是让人们明白，纵使知道她是假做公正宽大，最终也只有彻底臣服于她这一条路可走！

　　这样的意思，紫儿懂得，比一般人家女孩子背负更多的御妻们自然也懂得。紫儿仿佛可以感受到，背后那群女孩子中已有人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她们身上散发的绝望气息，让此处另人窒息的气氛更加压抑沉重。

　　这世上最绝望无力的感受不是前方无路可走，而是前面的路你明知绝不能走，却没有不走的选择！

　　紫儿不由咬紧了牙关，低垂的眼眸幽冷漆黑得仿佛千年死湖，而死湖的千尺之下，却埋藏着涌动滚烫的岩浆。

　　“大胆！”翠寒出声对沉默良久的紫儿斥道。“娘娘问你话呢，你为何不做答！”

　　紫儿慢条斯理地掀起眼帘瞅她们一眼，又垂下眸子，一丝难以觉察的愠色倏地自眼底掠过。

　　“紫儿不知有什么可坦白的！说到底不过是些表面推断，娘娘怎能单凭一己想像就断定紫儿是真凶？紫儿是清白的，无可招认！”

　　此言一出，众御妻等人都不禁背脊一凉，不少人甚至为紫儿暗暗捏了把汗。

　　这丫头是急疯了吗，居然讲出这种话，不要命了！

　　“放肆！竟敢在娘娘面前出言不逊！”翠寒厉声喝道。

　　紫儿咬着唇不说话，微微别开的小脸满是难以抑制的不忿。

　　柴淑妃却好似听而未闻一般，竟一点也不恼，她状似悲悯地看了眼紫儿，才徐声吩咐道：“将人带上吧。”

　　翠寒应承一声，忙示意侍从行事，不多会儿，几名宫人就将一名衣衫朴陋，年近花甲，身形略有些佝偻的皤然老妇带上。

　　柴淑妃等她颤颤巍巍行完礼，才比了比紫儿向她问道：“你那夜瞧见之人，可是她啊？”

　　老妇慢吞吞地转身瞄向紫儿，略一顿，便偷偷乜斜着眼觑向翠寒，呆罔的枯目中似有迟疑，但见翠寒使了个首肯的眼色，忙颤巍巍地转回身，向柴淑妃点头道：“回娘娘，老妪所见，确系此女无疑。”

　　闻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好奇起来，紫儿眉尖轻蹙，却听柴淑妃对老妇道：“你可认清楚了？将你那晚所见细细讲来。”

　　老妇唯唯诺诺地躬着身，嘎声开始叙述。

　　原来，她是常年在冷宫伺候的宫女，乞巧那夜经过附近的死湖时，听见动静循声去瞧，见是紫儿与欣如正在争执，而后吵闹上升至扭打，过程中紫儿将欣如推倒在湖中，直到欣如不会挣扎了才惊醒松手，落荒而逃……

　　这名老宫女的一番证词，确如同柴淑妃所言，是紫儿气急行凶。

　　众御妻听罢不由面面相觑，暗暗咋舌。

　　紫儿吃惊地瞪大双眼，跪起身指着老宫女大声道：“你胡说！根本没有的事，你分明是在含血喷人！”

　　“放肆！娘娘面前不得无礼！”翠寒叱责道。

　　紫儿不甘心地双唇一抿，屁股坐回腿上，质疑道：“回娘娘，彼时天色已晚，这名嬷嬷又年事已高，想来双目已花，如何看得清楚？”

　　“这点无庸置疑，本宫已然命人验过她的目力。”

　　“那……”

　　“还想继续狡辩不成？”柴淑妃不耐烦地打断紫儿的话头，猝然冷笑道：“本宫赐你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知珍惜，如今死到临头竟尤不知悔改！”说着向翠寒使去个眼色。

　　翠寒会意，忙吩咐下去，很快，一名宫女应召而来，只见她手执一柄三指宽的竹制廷尺，快步走到紫儿面前，强迫她平举双臂，摊开两掌朝上。

　　“这是要做什么！”紫儿傻了眼，失措惊喘，一时也无暇去理论那番砌词伪证。

　　翠寒冷喝道：“才刚竟敢出言顶撞娘娘不看真凭实据，如此无礼冒犯自然当罚！”

　　原来才刚淑妃不动声色，只是在等候发落的时机！这一来告诉人她是睚眦必较，容不得半点侵犯质疑，二来又显得她师出有名，刑而不滥。

　　“可是……”

　　“八十下，你自己数！”

　　八十下？！那休说她一双手了，只怕这双手臂都要废掉了！而这仅仅是一句冒犯带来的惩罚……

　　紫儿登时垮下小脸，水汪汪的眸子自睫毛下瞅视着行刑的宫女，小鹿似的可怜眼神连铁石心肠之人都为之不忍。只可惜，那铁石心肠之人早已百炼成钢，“目空一切”，无情的廷尺终究还是重重地落了下来。

　　这些负责惩戒的宫人经过专门训练，每一次责打都能让受罚之人所承受的痛苦最大化，而给柔体造成的伤害最小化，然后到一定程度再开始让伤害加剧。

　　果然，只一下，紫儿便红了眼，她一双充满焦惧的眸子飞瞄下天空，仿佛期望有天兵降下救她于危难之中，然而除了廷尺外，再无别的降下。

　　“不，紫儿是冤枉的！”紫儿忍不住大叫出来。“紫儿绝对不是凶……”抽疼一声。“手……紫儿那时根本不在冷宫！求娘娘明察……”

　　柴淑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轻嘲道：“本宫如何没有明察？你既说自己辨不清方向，又怎能断言没去冷宫……”

　　话未说完，只听一人冷冷道——

　　“因为她那时同本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