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我得走了，有时间打给我，另外……他要是有消息的话，你一定告诉我一声。”赵雅芳一直惦记着沈天成。

　　 林菀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一定。”虽然嘴上答应着，不过她心里却是百般苦涩。

　　 就这样，赵雅芳走了，带着对沈天成的念想离去，不过她始终相信，他们会再见面。

　　 林菀送走了赵雅芳，这次的任务也就彻底结束了，其实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今天局里给她开一个内部的庆功会。

　　 在沈天成没有出水之前，她的身份仍旧没法解密，这一点林菀觉得没什么，其实这个庆功会林菀并没心情参加，但是关处和秋月白，还有另外几个知情人都坚持，她也只能赴约。

　　 这场只有五个人的庆功会开的多少有些意兴索然，主要原因是林菀一直不在状态，地点还是在燕郊的别墅之中，这是保密部门，一直都是隐蔽的。

　　 庆功会结束之后，林菀单独去找到关处长。

　　 “关处，有他的消息吗？”林菀之所以现在才问，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资格参与这个案子。

　　 关处长听到这个问题，思忖片刻，又深深看了一眼林菀，想来想去，也不想在去掩饰什么，叹息一声说道：“林菀，你应该知道的。”

　　 林菀皱眉问道：“关处长，你意思……我知道什么？”

　　 关处长很意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很久才开口道：“唉……这个小沈，算了！既然你找到我，这些事情我就不瞒着你了。”

　　 关处长这才明白，沈天成并没有把那些事情告诉林菀，他本以为沈天成所谓的瞒着林菀，是通过什么方式，没想到林菀是纯粹的被忽悠回来的。

　　 整理了一下语言，尽量保持一个平静的口吻，关处长把沈天成所有的猜测说了一遍，还有各种没有抓到的证据，已经那个不要命的没有任何准备就要去执行的计划。

　　 林菀听到一半的时候，拳头就已经攥的死死的了，等关处长说完了之后，愤然问道：“数据部门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关处长缓缓坐下，拿起自己的烟斗，划着了一根火柴。

　　 “按照他给出的猜测，进行数据模拟之后，得到的结果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惨烈，还要恐怖。”

　　 林菀的眼眶再次红了，这次噙满了泪水，她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她气自己，为什么轻易的回来，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看着自己的同事去送死，她竟然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内心无比失落。

　　 “关处，他这就是去送死！你为什么不拦着他！”林菀近乎咆哮着，在跟自己的上级似乎在抗议，也像是在发泄。

　　 关处长的神色此时反倒变得古井不波，在烟灰缸边上磕打几下烟斗，林菀好像疯了一样，抄起烟灰缸，直接砸到了地上。

　　 骤然间，随着一声巨响，玻璃碎屑蹦碎一地，满目狼藉，就像是现在的这个任务一样，到处的斑驳，却无从下手，硕大的力量，却无处施展。

　　 “为什么，为什么！”

　　 关处长叹息一声，他始终没有发火，任由着林菀去发泄，甚至没有去解释，看着林菀的目光不是责怪，反倒是如同父亲一般的怜爱。

　　 秋月白听到声音之后推门闯了进来，关处长看到她之后说道：“月白给你一个月的假，林菀，关于这次行动报告的事情，不着急，我跟上面说，你先休个长假吧，让月白陪着你。”

　　 秋月白上来揽过林菀的肩膀，此时她也是满心的好奇与惊讶，林菀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而她和沈天成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林菀此时突然有些无助，感觉就在崩溃的边缘，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半个月了，他来消息了吗？”

　　 关处长沉默了，低着头看着文件，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林菀失魂落魄的被秋月白带了出去，办公室门关上的一刻，关处长抬起头，眼中满是苦涩与歉意。

　　 当时在坚持一下，在强硬一点就好了，半个月了，半个月时间杳无音讯啊！

　　 而失魂落魄的林菀，早就已经得到了答案，饶是沉默以对，饶是如此，也有了答案。

　　 沈天成一个人去了地狱，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地狱。

　　 他……还活着吗？

　　 2012年12月21日。

　　 根据玛雅人的预言今天会是世界末日。

　　 不过大多数人都把这种说法当做是都市传说，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这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流言蜚语，也正是这些满足了无聊的人的茶余饭后，成了大多数人的消遣。

　　 邵小珊并没有这个心情去消遣这些，今天是她做产检的日子。

　　 一大早，徐娟娟就已经在楼下等她了，沈天成不在，这些个任务就都是她的了。

　　 邵小珊最近显得很憔悴，怀孕的反应也比较剧烈，虽然才三个月。

　　 “小姗。”

　　 正在看着楼下老大爷耍鞭子的徐娟娟小跑着过去，搀扶着邵小珊。

　　 “太夸张了你。”邵小珊嗔怒道：“这才三个月，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还是要小心，现在气温也零下了，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啊？”徐娟娟强行挽着邵小珊的手。

　　 “不冷啊，我里面穿的是羊毛衫，有什么问题？”

　　 “听我的没错。”徐娟娟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小姗，都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没有天成的消息”

　　 邵小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说什么。

　　 徐娟娟见状赶忙在心里埋怨自己多嘴，同时立刻转换了话题：“今天可是世界末日，晚上去我那里，我下厨，叫上曹哥还有邵大哥，咱们聚一聚。”

　　 邵小珊微微点头，并没有拒绝。

　　 自打没有接到沈天成的那个电话开始，邵小珊的思绪就是混乱的，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对于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

　　 为了不让这些朋友担心，徐娟娟的提议她基本也是从来不拒绝的。

　　 在车上，邵小珊看着街道两旁，很多商家一大早就开始布置起来了，今天有着很多不一样的活动。

　　 邵小珊本身就是个商人，知道这个所谓的世界末日，无疑会比某些特定的节日还能带来商机，毕竟下一次“世界末日”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头倚着椅背，邵小珊不自觉的笑了，她突然想起曾经大半夜的，缩在沈天成的怀里，因为自己睡不着，就强行把沈天成拽起来，两人讨论的就是这个关于世界末日的传言。

　　 “老公，你说世界末日是真的假的？”

　　 沈天成开始还有些迷糊，打了个哈欠说道：“末日还早着呢，地球还有几亿年的寿命呢啊！”

　　 邵小珊拍了他一下：“可是玛雅人的语言还是挺准的。”

　　 “亏你还是个企业家，哪来的什么所谓的预言，无非就是当时的统治阶级在蛮夷年代制造的噱头罢了，为的就是巩固他们的统治。”

　　“你真没意思。”邵小珊佯怒道。

　　“这些传说谣言之类的，你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因为真相本来就这么无趣。”

　　 本想听些甜言蜜语的邵小珊被沈天成的一段科普搞得哭笑不得，就狠狠的凑上去一顿粉拳，沈天成没多想，可下一刻就感觉到嘴唇传来的疼痛。

　　 还好邵小珊力道控制的到位，没有咬破，不过这一下也让迷糊中的沈天成清醒了。

　　 看了一眼时间，在看看一副蛮不讲理坐在自己胸口的邵小珊，颇为无奈。

　　 “你感冒刚好，别嘚瑟，躺好。”

　　 邵小珊气的鼓了鼓嘴，然后不得不服从沈天成的命令，攥回了被窝依偎在沈天成的臂弯之中。

　　 “小姗，其实末日从来都在人的心里，如果人心没有奔头，哪天都是末日，如果活的有希望，那么哪怕只剩一天又能如何呢？海伦凯勒不就说过吗，如果把生命中的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那会是怎样的美好。”

　　 邵小珊嬉笑着问道：“那我们呢？”

　　“你老公不擅长那些甜言蜜语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我看看哪天能不能抓个那种欺骗感情的犯人，听听他……哎呦！”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幼稚吗？”

　　 沈天成忽然正色道：“你必须得幼稚啊，好男人让女人变成孩子，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邵小珊闻言立刻就笑了：“你狡辩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嘿嘿，过奖了，老婆，不过这大半夜的你把我搅和醒了，是不是多少得付出点代价。”

　　 邵小珊脸色微红问道：“你明天不上班了？”

　　 “不耽误。”

　　 科室外的长椅上，邵小珊脑海中仍旧是这样的回忆，那无时无刻的甜蜜，无时无刻的美好，无时无刻的幸福。

　　 “邵小珊。”

　　 徐娟娟刚想站起身，转头一看邵小珊竟然还在发呆，不禁说道：“小姗，到我们了。”

　　 “哦。”邵小珊缓过了神，心情又黯然了下来。

　　……

　　 下午三时许。

　　 林菀被叫到了关处长的办公室，此时秋月白也跟着一起。

　　 关于沈天成的事情，林菀也想通了，沈天成是个怎样执拗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这一切说不上是最好的安排，但那个时候沈天成心意已决，谁都改变不了。

　　 作为一个心里状态必须要好的特情人员，林菀半个月之后就回来开始整理报告，然后接受了上面的审查。

　　 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毕竟孤悬海外一年的时间，此时回来必须交代一下其中大概的化解，这个审查就相当于一次面审了。

　　 一切顺利结束，林菀进入了工作状态，虽说现在还不能公开嘉奖，但是以前也是有职位的，另外这个伪基站的跨国案件现在还是需要继续跟进，很多事情还没有任何的苗头。

　　 关于沈天成的事情，林菀没有刻意的让自己回避掉不去想，但是关处长一直不愿意说，按照正常的规定，沈天成也要跟他保持单线联系。

　　如果她此时还在金边或者还在船上自然还能跟沈天成保持一定的沟通，但是只要回来了那么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她知道沈天成的身份，就算她知道那个特情就是沈天成。

　　林菀也不能去问情况，除非关处长这边主动告诉她，否则哪怕是秋月白也不能去问，这是为了保证一号特情的安全。

　　林菀做了这么长时间特情，对于这一点并没有排斥。

　　但是她跟邵小珊不同的是，他明白沈天成大概经历的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两个多月的时间，林菀不知道沈天成跟关处长到底有没有联系。

　　但是说实话，如果是一个孤悬海外的警察，在一个混乱的环境之中，各种危险的情况都会发生，那么这段时间不联系，可能也是在不正常范围里最正常的事情了。

　　就像她半年多前失联的那次，经过无数的审问之后她也失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然后又养了半个月的伤，才跟上头恢复了联系。

　　这就是作为卧底的无奈，林菀愿意接受这一点，一开始她觉得把沈天成推向这个风口浪尖，实在是太过残忍。

　　但是回头想一想，沈天成在某些方面比他表现的素质要高，而且意志也更加的坚强，其实从沈天成和林菀两人之间的谈话就应该知道，这是一场那个老板所策划的行动或者说策划的措施。

　　虽然他们是在沈天成之后才明白的这些，但是只要明白了就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的多，林菀现在大概猜测，沈天成也正在遭受着像她一样的酷刑拷问可能比她还要严重。

　　因为当时拷问她的毕竟不是专业的，只是一帮女人，必竟是龙游组织，虽然有专业的人，但是因为盖平的干预，诸如龙刺那样的人并没有参与对她的拷问，无非就是严刑拷打一些折磨而已。

　　相比现在的沈天成，林菀猜测可能就差的很远了，那里是金边城，如果说是那个浦南将军手下，那些专业的人或者什么六爷手下那些人的话。

　　那可能所要面临的拷问就不只是那么简单了，那完全可能是心灵加上肉体的双重拷问，明晚知道，金边城里从来都不缺这样缺乏这样的专业人士。

　　林菀被关处长叫来，并没有想太多，本以为还是伪基站工作上的事情，他们最近已经端掉了几个了，而且是秘密端掉，根本就没人知道。

　　但是相对于60%的覆盖量来说，这些完全是杯水车薪，但是如果说沈天成考虑的那个那种事情真的存在的话，真的会发生的话，那么做总比不做要强，能端掉一个是一个能处理一个，上面也是这样想的。

　　关处长今天好像格外的不同，眼神格外的明亮，但这种明亮之中却透着一种深沉，一种让人感觉畏惧的深邃。

　　林菀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可能是发生什么事情，而这种事情，可能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的，很可能跟沈天成有关。

　　自打她们走进来，整整五分钟过去了，关处长始终一言不发，而林菀和秋月白，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关处长这个表情，让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久之后，关处长长长叹息一声，他拿起了烟斗，装上了烟丝，然后又缓缓的放下：“通过各方打听，金边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林菀猛然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消息？是关于天成的吗？”

　　关处长深深看了他一眼，因为任务在外的特情是不能在这里提名字，但是这次关处长并没有去责怪她，缓缓说道：“我们也不清楚，消息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确实死了个人，而且死的很惨，而他的死，消息也是特意被放出来的。”

　　林菀想着金边哪天不死人，到底是谁死了才能让关处长如此的重视，然后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惆怅，明亮的眼神中透着愁苦深沉。

　　林菀下意识的退后，她有些不敢问了，没有勇气问下去，如果说沈天成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哦，她觉得自己有直接的责任，她该陪同沈天成走完那一段路程。

　　而不是那个时候选择逃跑，哪怕沈天成不认为她是逃跑，哪怕是沈天成诓骗了她，让他回去，哪怕沈天成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但是林菀觉得自己就是个逃兵。

　　“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确切的消息是在金边，死了一个官方人员，这个人连具尸首都没留下，他的尸首，喂狗了。”

　　关处长想了很久该怎么形容这件事情，最后他用最直白的语言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了，他觉得每一个特情，每一个国家网络安全局的人员，都应该有一个钢铁般的意志。

　　他不想再去美化这件事情，无论是激起他们的斗志也好，或者说让他们保持愤怒也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重大也好，他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情说的直白一点吧。

　　因为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就算不想接受也要接受，作为一个领导，他必须让自己的下属接受这件事情，而作为少数的知情人之一，也必须全然了解这件事情。

　　林菀激动道：“不会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天成，这可能是对方抛出的诱饵，可能就是让我们乱让我们动。”

　　秋月白叹息一声道：“林姐，他们不知道国家网络安全局的深入，甚至不知道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抛出这件事情，可能是为了制造某种事端，但是我相信无风不起浪，一定死了某个官方人员，因为那个地方，我们国家从来没有派出过特情，但是M国的特性却很多，这都是有可能的。”

　　林菀好像抓住了某一次希望，赶忙说道：“没错，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关处长抱着膀子，淡淡道：“你们说的都有可能这些我也猜测到了，但是传出来的消息是那个人是黄种人。”

　　此言一出，两人的心全都沉入了谷底，特别是林菀，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件事情，实在不理解。

　　金边那里也是黄皮肤的人种居多，但是所谓的官方人员到底来自哪里，而且还是这么巧合的时间，这个答案就算不想承认，那么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去承认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关处长叹息道：“我的判断，九成就是他。”

　　 林菀不住的摇头道：“关处，怎么就能这么武断呢？难道我们不做个排查了吗？”

　　 “林菀，我知道你的心情，沈天成同志遇难我同样痛心，而我现在说这件事情，也不是要放弃他。”

　　 林菀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的光芒，但很快就熄灭了，听到关处长的话，林菀本想到会不会有什么营救措施，可不过一个瞬间，她就明白是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了，营救这种事情完全不现实，要是在其他地方还好说，就哪怕是用赤色通缉令反向追捕调查消息都可以。

　　 但是金边那个三角地带，任何方式都是徒劳的，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林菀真的是要绝望了，这些年来同伴也没少牺牲，有些事情见的多了，也就没那么难接受了，可是沈天成则不同。

　　 这不仅仅是对于林菀，对于整个安全局都是如此，一个网警大队的副队长，一个地方网络安全部门的技术骨干，却成功了进入狼吻。

　　 哪怕是关处长阻拦了，哪怕这是沈天成自己的选择，可如今有了这样的答案，也让众人自惭形秽，这并不是沈天成的职务范畴，可他却仍旧义无反顾，哪怕知道是希望渺茫。

　　 “关处，我们……”说话的是秋雨白，她虽然不了解林菀和沈天成的那种特殊的环境下形成的友情，但是起码她能明白此时林菀的状态表明了她确实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关处长面无表情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通讯畅通，等待奇迹的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话是有多么无力，但遇到这种事他必须保持理性的头脑。

　　 放弃了吗？确实没有放弃，但是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依旧保持这个计划，等下去，至于能等待多久，这种通讯还能维持多久，那就是个未知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