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你去通知下去，让各地的网安部门继续排查伪基站。”

　　 饶是有这样一条命令，但是效果也是差强人意，伪基站在没有动作的时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信号发射器和一台电脑罢了。

　　 而在没有信号发出的时候，就算去监察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最近端掉的伪基站还是如同饮鸩止渴一般，可能连治标不治本都算不上，至于那个李又发的口供，安全局这边也已经拿到了，审了两个月，刚开始拒不配合，但是经过长时间的鏖战，这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就连跟伪基站无关的事情都交代了一大堆，很显然是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而让所有人最为诧异的事情是，龙游组织好像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按照李又发交代的事情连环搜索与探查，咬出了很多条线，本想引出龙游的人，可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现在林菀都车回来了，谁也拿不到船上的信息了，现在就连那些个货轮在不在原来的位置都不知道了。

　　 12月21日没有成为世界末日，但是对于林菀来说，她宛如在承受着末日般的心里折磨。

　　 在无数的自责中跨年，在无数的悔恨中迎来了2013。

　　 林菀在第三天的时候试图离开，她想回到公海，联系盖平，回到船上去，但是好像关处长早就预料到这些似的，被秋月白第一时间阻拦。

　　 这次关处长真的发火了，厉声斥责道：“林菀，你也是身经百战的同志，这么点道理不懂吗？你现在回去一是自身难保，二是一号如果还活着，口风肯定是把你杀了，现在你回去，怎么说？难不成去出卖一号，换取信任？”

　　 林菀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不成熟，关处长说的这些很好想明白，但是她的心就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关处长背着手，转过身，严肃道：“要是这样下去，你只能暂时停职，找个地方修养一段时间，后面的任务你不需要参加了。”

　　 林菀马上面露惶恐，这意思非常明确，随便找个城市，让她休息，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配合心理治疗，不离开那座城市就可以。

　　 林菀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关处，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调整好状态，否则我自行离开。”

　　 关处长转过身，叹息一声，缓缓点头，随即轻轻摆了摆手，林菀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秋月白看着林菀的背影，对关处长说道：“关处，需要我陪着林姐吗？”

　　 关处长微微摇头：“心理医生都干预不了的事情，没用的，她不会做傻事的，林菀明白其中的利害，希望她能调节好吧，如若不然，你送她离开吧。”

　　 秋月白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来到窗前，少时看到林菀的身影走出了铁门，上了车一骑绝尘。

　　 当当当！

　　 “谁啊？”邵小珊的母亲听到了敲门声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着。

　　 当当当！

　　 没有听到回应，邵小珊的母亲也没有多问，估计又是收电费的，新来的那个小丫头态度一直不是很好，光敲门不应声。

　　 缓缓打开门，邵小珊母亲在看到眼前端庄窈窕还带着几分飒爽的女人一愣，问道：“你是？”

　　 “请问邵小珊是住在这里吗？”

　　 邵小珊的母亲漏出一抹警惕的目光，原因无他，自己的女儿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老板了，生怕是有人图谋不轨。

　　 林菀何许人，这种警惕一眼便知了，面露微笑道：“阿姨，您别误会，我是天成的朋友，是他托我过来的。”

　　 “天成的朋友？你——”

　　 “妈，谁啊？”邵小珊缓缓走了过来。

　　 林菀看向沈天成的妻子的时候，微微一愣，邵小珊同样如此，两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谁都想不起来。

　　 随后的三秒钟，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了，熟悉的原因是因为两人长得竟然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和鼻梁。

　　 林菀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完全不明白，而邵小珊作为一个怀孕期间的女人的敏感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是谁？”

　　 林菀保持着微笑：“你就是天成的妻子吧，能单独聊聊吗？”

　　 “好。”邵小珊想都没想，随意穿上鞋，走出门去。

　　 “哎，小姗。”邵小珊母亲此时感觉有些怪怪的，特别是自己女儿脸上表露出的微妙情绪。

　　“妈，我一会儿就回来，您放心。”邵小珊转身关上了门。

　　 五分钟之前，秋月白这边就接到电话了，是在邵小珊家周围负责秘密安保的人员打过来的。

　　 “头儿，有个生面孔去了保护对象的家里，还跟她一起走了出来，我们查了关系网了，她跟保护对象好像没有交集。”

　　 秋月白面色严肃，赶忙说道：“把照片给我发过来，另外你们盯紧了，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动手。”

　　 “是。”

　　 而在秋月白看到照片的时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随即长出了一口气，对负责安保的同事说道：“盯着就行，这人没危险。”

　　 “是。”

　　 回答的干脆，利索，这就是他们的专业。

　　 秋月白知道林菀去了新阳，但是却没有想到去新阳竟然是见邵小珊的，其实关处长最近也在纠结，他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事，但又不得不去做，思来想去，究竟什么时候告诉邵小珊这件事情最合适，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至少要等到邵小珊把孩子生下来后，不能让她现在就陷入到那种绝望之中。

　　 而秋月白自然也不担心林菀会告诉邵小珊什么，这种事情林菀是不会做的，哪怕是她也无法接受沈天成大概率已经牺牲的这个现实。

　　 “你到底是谁？”一个女人的最大警惕就来自于一个跟自己样貌有相似之处的女人，特别是这人还认识自己的丈夫。

　　 “我叫林菀，我和天成是同事。”

　　 邵小珊急切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天成究竟怎么了？”

　　 林菀并没有多解释，叹息一声，随即从兜里掏出三个小木刻出来，其中两枚雕刻的是龙凤图案，而另外一枚，就很让人诧异了。

　　 “你在那鼓弄什么呢？”他们在丛林里修整的时候，林菀见沈天成一直用匕首在那上下划着，过来一看才发现沈天成在做木刻。

　　 “这里的樟木是全世界最好的，最适合木刻，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那你雕刻给谁呢？”林菀此时有些明知故问。

　　 “一龙一凤，给我未来的孩子，男孩就带龙刻，女孩就带凤刻。”

　　 林菀不禁笑道：“你准备的还挺充分的，那你妻子呢？”

　　 “马上就完成了。”

　　 林菀这才看到沈天成手里忙活的东西，嘴巴微张，随即哈哈大笑。

　　 “一龙一凤，外加个蓝胖子，你这算什么混搭啊。”

　　 沈天成也笑了：“她最希望的就是这个了，她小时候就梦想着自己也能有个蓝胖子。”

　　 虽然用木刻雕出来显得有那么点不伦不类，但是沈天成也没有多想，反正是他亲手做的。

　　 这是沈天成最后交给林菀的东西，托她带给邵小珊。

　　 邵小珊看着沈天成亲手雕刻的蓝胖子，不禁笑了，但是眼眶却红了。

　　 “这个傻瓜。”随即好像想起什么，猛然抬头问道：“他人呢？”

　　 林菀讳莫如深，缓缓摇头道：“对不起，这个得保密。”

　　 “那他……现在安全吗？”邵小珊紧紧盯着林菀的眼睛。

　　 林菀别过头，像是在看风景，实际是无法正面应对邵小珊如此灼热的眼神。

　　 “放心，他没事。”犹豫良久，林菀最后也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邵小珊听到这话忽然笑的很开心：“那就好，我还以为上次他给我打过电话没接到之后就没消息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呢。”

　　 林菀瞳孔骤然一缩，问道：“他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邵小珊拿出电话，给林菀看着未接来电。

　　 林菀看着那个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正是她离开金边，他们定下那个计划的时间，看来沈天成真的是一往无前了，回头想想那最后无疑是在给自己留遗言，准备后事啊。

　　 “怎么了？是不是私下联系违反你们的规定？”邵小珊试探着问道。

　　 林菀瞬间调整好了情绪，她不能让邵小珊发现一点破绽：“人之常情，我十分理解，你放心，这事情我不会向上汇报的。”

　　 “那你来这儿……”

　　 “我刚刚从任务中撤出。”林菀很快的应对道。

　　 邵小珊微笑道：“刚才对不起，我太……”

　　 “没事，你的表现很好，面对陌生人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性，对了……天成真的很优秀，要不是他已经结婚了，说不定我真会做你的竞争对手呢。”

　　 这时候没有什么能比用这样一个玩笑更能转移那种可能发生的怀疑了。

　　 邵小珊脑海中浮现出种种往事，自顾自道：“他一直都很优秀，在他还是个小警员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林菀愕然道：“小姗，你这个态度不对，但凡有个人对你男人有想法，那绝对要视作仇敌才可以。”

　　 “林姐，你就别拿他开玩笑了，一开始我还能误会，在跟你聊天之后我就明白了，你也就拿他当个弟弟。”

　　 林菀呵呵笑道：“你这分析能力不愧是沈天成的妻子，受他影响颇深。”

　　 “林姐，方便跟我讲讲他最近的事情吗？那些能说的，跟我说说好吗？我……”邵小珊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林菀早就预料到了，毫不犹豫地说：“好啊，其实很多事情是可以讲得，我没来过新阳，你带我转转，晚上给你讲讲怎么样？”

　　 邵小珊大喜，不断点头：“好！”

　　 两人在新阳一直转到晚上八点，林菀开着车，邵小珊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这个过程就连邵小珊自己也觉得颇为轻松。

　　 这也正是林菀的用意，她想让邵小珊放松下来，精神不在那么紧绷。

　　 “林姐，我们在去趟夜市吧。”

　　 林菀揽着邵小珊的胳膊：“算了吧，已经很晚了，让天成知道我虐待他儿子回来不得跟我算账啊。”

　　 邵小珊气鼓鼓的举起小拳头说道：“他敢！姐，回来她要是敢说你，我把你收拾他。”

　　 “好嘞，听你的。”

　　 两人是纯粹的一见如故，不管是因为沈天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当晚，林菀就住在邵小珊的家里，跟邵小珊一个床，给她讲沈天成的那些事情，那些可以说出来的经历。

　　 “林姐，你身上的伤疤？”

　　 林菀淡然道：“干我们这行，这东西避免不了。”

　　 “那他？”

　　 “他比我聪明多了，要不然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吗？对了，给我讲讲他是怎么追到你的吧？”

　　 林菀跟邵小珊讲了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候的事情，讲了一个在任务中的沈天成的样子，这话也正是邵小珊想要了解的。

　　 邵小珊知道，很多东西沈天成回来之后也会告诉她的，但是那些都是把一切的惊险环节跳过的，而此时林菀说的还相对真实一些，到时候在问沈天成的时候前后也有个对照，她不想做那个傻傻的女人，而是要成为自己丈夫真正的港湾。

　　 “他啊！他其实就是个榆木疙瘩！”邵小珊想到此处，不禁笑了。

　　 然后一段长长的回忆来开的序幕，丝毫不避讳的都讲给了林菀。

　　 林菀还是选择了休假，一个长假，一个跟邵小珊一起等待的长假。

　　 “林姐，他回来之后是不是也能有一个这样的长假啊？”

　　 这个问题邵小珊只问过一次，而林菀的回答也是肯定的。

　　 有了这个知道了沈天成身在何处的人的陪伴，有了这样的保证，虽然邵小珊没有等到沈天成的消息，但是心却渐渐放下了。

　　 一切都变得平和，且安静。

　　 林菀无疑做出了一个最为正确的选择，她没有能在和沈天成在继续并肩战斗下去，至少还能为他做点事情。

　　 2013年2月9日，除夕夜。

　　 现在的沈天成仅仅靠着最后一丝意志来支撑着自己，牢门打开了。

　　 是那个壮汉，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递到了他的眼前。

　　 “曼姐吩咐了，今天是你们的新年，特意给你准备的。”

　　 沈天成挤出了一抹笑容，可这笑中却还是满带讥讽。

　　 在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审讯她的女人之后，就是这样一副笑容了。

　　 那个女人叫沙曼，林可儿最忠诚的手下，也是用尽各种手段在这几个月不断折磨他的人。

　　 壮汉出去之后，沈天成勉强坐了起来，并没有拒绝食物，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也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翻盘。

　　 是的！

　　 哪怕到了现在，沈天成仍旧没有忘记他的任务，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转眼四个月过去，每一天他都在遭受着各种各样的身心折磨，身上的伤已经无以复加。

　　 但是对方控制的很好，没有任何一处重伤，全都是轻伤，但是内伤也是十分严重的，因为很多药物的作用，他每天也都提不起任何力气。

　　 原以为酒精消毒伤口之后是钝刀子割肉，后来是从身上消去腐肉，到今天沈天成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炼狱。

　　 但这一切还不足以摧毁他的意志，一切还要坚持下去，心念是永恒的，哪怕是死他也不能透漏出任何一个字。

　　 那场最为惨烈的药物审讯之后，沈天成见对方并没有直接干掉他，就明白他是熬过来了。

　　 之后他还是围绕着自己编造的那个故事讲，后来他索性就不开口了，对方也不怎么问了，好像就是为了折磨他而在折磨他一样。

　　 对于这个沙曼，沈天成不知道是怎样的心境，但是极大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告诉她林可儿已经被他给干掉了吧。

　　 如果真是这种原因，那么沙曼对于林可儿的忠诚度倒是有保证的，可是这个盖平的事情就有待考证了，沙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这一切是造就安排好的了，如此看来显然这个盖平并没有林菀说的那么好。

　　 这其中一定还有问题，沈天成也透过自己的言语看看能不能套出沙曼的一些话来，这其中也有一些也有用的消息。

　　 按照沈天成推测这个龙游一大部分势力就是在金边城中，而他们也是依附于那个浦南将军的，而这里的负责人是不是盖平，还有那个六爷到底跟龙游是什么关系，沈天成还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第一个热腾腾的饺子下肚，沈天成放弃了这些思考。

　　 看着那狭小窗口透过的月光，第一次有苦涩的情绪萦绕上沈天成的心头，但是很快他甩了甩脑袋，这时候绝对不能去想这些，因为情绪很容易崩盘，这种日此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如果对方一直不杀他，那就是还要用他，证明他还有价值，只要是知道这一点，沈天成做的所有的一切就都有意义。

　　 第二天一早，沈天成依旧是被踹醒的，这次沙曼没来，是那个壮汉。

　　 “小子，你有新任务了。”

　　 沈天成微微挑眉，缓缓站起来，没有说什么。

　　 两人架着沈天成走出了牢门，这也是他四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这间牢房。

　　 沈天成被刺激过来的光刺痛了眼睛，要不是每天强行让自己看一会透过来的微弱日光，现在的反应说不定可能直接会致盲。

　　 半分钟之后，沈天成就很好的适应了状态，他被带到一辆吉普车上面，车子开口不知道去向何方。

　　 啪的一声！

　　 宽敞精美的房间之后，一个老妇人给了沙曼一个耳光。

　　 随后感觉不解气，又是一下。

　　 “你怎么敢自作主张的，我跟你怎么交代的？”

　　 沙曼一点都不委屈，也一点也没有恐惧，甚至眼中都看不出后悔的情绪。

　　 “药物审讯过了之后，关几天就送到矿上观察两个月。”

　　 啪的又是一个耳光。

　　 “你做了什么？”

　　 沙曼仍旧不服气，但是并没有解释。

　　 老妇人气的顿了两下拐杖，再次抬手却缓缓放下了，随即长叹一声道：“沙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给可儿报仇？”

　　 沙曼此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激动道：“盖姨，可儿姐把你当做母亲一样，难道你就一点不在乎她的死？”

　　 老妇人双目圆睁，厉声道：“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但是我也跟你说过来，留着他有大用，老板之后的事情只有他能办，否则……”

　　 沙曼别过头去：“所以我没杀他。”

　　 “但是你折磨了他四个月，而且他还认识你，这情绪如果调解不过来怎么办？”

　　 沙曼执拗的不说话，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让沈建偿还一点利息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

　　 老妇人见状摇摇头，摆了摆手：“算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你了，先会船上吧，我们的计划要开始了，等待行动通知。”

　　沙曼跺了跺脚，扭头就走，盖平眼中闪过不悦，但是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沙曼走后，盖平缓缓坐会沙发之后，手搭在龙头拐杖之上，眼睛闭着，食指在缓慢的反复敲打着龙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一个身材健硕，皮肤略微有些黑的男子走了进来。

　　 盖平甚至都没有睁眼，只是长长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此人正是龙刺。

　　 “沈建所有的情况都没有错，就是在幼年的时候有些出入，但是我觉得无伤大雅。”龙刺面无表情道。

　　 盖平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开口问道：“渡边胜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龙刺缓缓摇头，并不是没有查到，似笑非笑地说：“渡边胜逃跑之后没几天，那个李又发就被国内的警方给控制了，接下来就是一片连锁反应，明面上的设备销售代理人被抓进去不少，窝点也都基本被端掉了。”

　　 盖平冷哼一声道：“我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渡边胜会是内鬼，唉……可怜可儿这丫头了。”

　　 龙刺微笑不语。

　　 盖平看向他，接着道：“老板的意思你都清楚了，对于沈建的事你怎么看？”

　　 “我无非就是拿钱办事的人，勉强算是龙游的人，这事情别来问我，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情很好奇。”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