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了？”见到白狐称呼自己为先生，杨俏满脸怒容僵在了那里，随即用手把嘴角向上撑了撑，做出一幅讨好的表情望向杨阳。

　　“嘘。”杨阳轻笑一声，拉起努力讨好自己的杨俏，向着瀑布方向走去。白狐紧赶两步，前爪在胸前一划，瀑布便门帘一般向两侧分开，露出里面的一条小路。

　　“姑娘们，出来见客。”白狐一声喊，像极了凡人世界的青楼老鸨。

　　“欸……”小路的尽头传来几声不太整齐的应答，随即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步态轻盈地跑出来，双手放在腹部，双膝略弯，侧身对二女一狐道了个万福。

　　“这里怎么还有姑娘？”杨俏惊得张了张嘴，转头对杨阳低声嘀咕。

　　“这两个姑娘身上没有一丝法力波动，不是修仙者。”杨阳也面露疑色，低声回答，却并没有停下脚步，随着白狐一起朝小路尽头走去。

　　小路蜿蜒曲折，行至一半空气开始湿润起来，脚下升腾起淡淡的雾气，再向前百丈，面前竟然出现一个里许大小的湖泊，小路也变成了一道弯曲的石板桥。石板桥搭在湖面，从建在湖中的凉亭中曲折穿过，湖面上飘浮着些许莲叶，从洞顶洒下几缕阳光，映照着莲叶上的水珠熠熠发光。

　　“好美呀！”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杨俏也还是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还只是老夫洞府的前院，那座竹楼才是起居之所。”白狐非常得意，用手一指石板桥的尽头。

　　竹楼并不高，只有两层，楼下除了四根竹竿支撑之外，别无它物，与仙界少数民族常见的吊脚楼差不多。杨阳杨俏随白狐走到楼上，分主宾落座。白狐双掌轻拍，一名少女手提茶壶款款上楼，轻轻为二女一狐倒上一杯茶。

　　“你这里是狐狸洞，这些姑娘是哪儿来的？”杨俏说话直来直去，似乎一点也不惧眼前这位能瞬间击杀自己的白狐。

　　“她们便是这十几年，西未镇献祭而来的童女。”白狐倚栏而坐，竹楼下方不时传来嘻笑声。

　　“所以，前辈确实没有吃掉她们，而是偷偷养在了洞府内？”杨阳望向白狐，眼神中多了一丝敬佩。

　　“是啊，最开始只有一个，比较好养，只需要出去找一点食物就足够了。但是随后的几年，每年送来一个，越来越多，满山去找食物就太累，又不能去偷村里的粮食，我只好下山向那些村民学耕种之术，然后在洞府内开辟田地若干，让姑娘们自己种粮种菜，种棉织布，倒也丰衣足食。”白狐缓缓而谈，忽而神念一动，扭向望向竹楼的楼梯方面。“登登登”几声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两个俊俏的人影出现在竹楼之上，却是一男一女，年龄均在十七八岁左右，少年身着青衣，一身干练的短打装扮，少女身着粉衣，长裙着地，两人长相均是极美，却又长得极其相似。

　　“胡安胡媚，快来见过人族的两位先生。”见少男少女上得楼来，白狐捊了捊颌下的胡须，笑盈盈地吩咐道。

　　“拜见先生。”少男双手抱拳，少女曲膝道了个万福，随即双双转头，面向白狐也乖巧地向行了一礼，“孩儿收功来迟，请娘亲恕罪。”

　　“娘亲？”杨俏刚喝了一口茶，被烫着似的跳将起来，用手一指白狐，“他们叫你娘亲？”

　　“呵呵，这两个孩儿正是老夫亲生的小狐。”白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你，你是个公狐狸，怎么生小狐狸？”杨俏的眼睛越瞪越大，杨阳也以手掩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老夫以前确实是个男子，但是这具狐身却实实在在是只母狐，老夫夺舍之后，发现她早已经怀胎即将临产，不得已才将他们生了下来，不曾想，这一生，就是两个。”白狐苦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原来你是只母狐狸，还给别人生了一堆小狐狸。”杨俏早已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捂着肚子躺到了地上。

　　“难怪俏儿称呼您为死老头，前辈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喜欢。”杨阳用手捂着嘴，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

　　“是呀，已经有很久没人叫过我死老头了。”白狐脸笑的苦笑逐渐展开，变成一抹追忆的微笑。

　　“但是，当着孩子的面说自己抢占了他们母亲的身体，这样好不好呀。”杨阳的表情认真起来。

　　“不妨，胡安胡媚确实是我亲生，从我的肚子里一出生下来就赖上了我这个娘亲，而且吃我的奶长大。懂事后，我已经向他们告之此事，而且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教他们。”白狐宠溺地看着少男少女。

　　“吃你的奶长大？哈哈，你还教他们，哈哈哈哈，都教些什么，教他们怎么当小狐狸精吗？”杨俏还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一句。

　　“娘亲教我们为人之道，为妖之道。教育我们与人为善，不得偷盗，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妄杀凡人，还教我们修习法术。如今我与妹妹已经修至炼气期三级。”胡安保持着抱拳的姿势，面对躺在地上的杨俏恭敬说道。

　　“娘亲还教我们要将洞府内的余粮拿去接济附近的村民，每隔一个月，我和哥哥必须帮着村民巡山一次，驱除虎豹。”胡媚侧身对着杨俏，保持着万福的姿势补充道。

　　“这是你干的事情吗？很高尚的样子。”杨俏一边说，一边双手撑地，要从地上爬起来。

　　“前辈带我们进您的洞府，先是以棋局试探，不只是让我见一见您的孩子吧？更重要的莫非是让小女子见识一下您的高尚情操？”杨阳收敛笑容，话里有话。

　　“果然是冰雪聪明，此洞府并不是老夫所建，而是这具身体的前任狐妖所建。老夫只是在其基础上进行了一番改造。说起来，我那前任狐妖生性淫贱，又残暴嗜杀，同时交往多个公狐，交尾后又将公狐杀死，即使我夺舍后继承了她的一些记忆，也分不清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只好将那些公狐的尸身封印起来，你们可以随便挑一具公狐尸体回去交差，这是其一。”白狐缓缓而谈。

　　“其二是什么？”杨俏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种“我早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的神情。

　　“其二，二位可否记得，在解开棋局之后，老夫曾称呼二位一声先生？”

　　“确有其事，却不知为何？”杨阳问道。

　　“石桌上摆放的并非棋局，而是一部从仙界流传下来的九宫阵图，相传其变化万千，神妙无穷。但老夫自从得到此物，由于不知道破解的规则，一直毫无头绪，直到二位将棋子摆对了位置，才恍然大悟，此局要以九宫算术之法，以神念辅助，引导法力有规律流动，合而为一，方能产生巨大的能量。”白狐沉吟片刻说道。

　　“死老头，你要那么大的能量干什么？”杨俏抢话问道。

　　“老夫肉身被毁，不得不将元婴附于妖狐之身，虽说修为正在慢慢恢复，但总归还是略显憋屈。幸好，老夫自己的记忆尚在，还能完整誊写不少功法，其中有一部就是关于如何炼制身外化身的法诀。经过这些年的探寻，基本材料已经准备齐全，只差四位修士共同施法，这四位修士的修为无需太高，炼气期就行，法力虽弱，但是经过九宫阵法的转换，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来激发身外化身的婴火，然后老夫趁机将自己的元婴与化身的婴火相融，就可以入驻这具身体了。”白狐捊捊胡子，缓缓说道。

　　“为什么要做身外化身？胡安胡媚两个小狐狸精都能变化人身，你这个死老头为啥不直接变成人？”杨俏看了身旁的少男少女一眼，歪着脑袋问道。

　　“唉，胡安胡媚二人从感应到第一丝灵气，就会自行幻化为人形，这是狐妖最基本的天赋，而老夫是中途夺舍，即使这具身体有天赋，我也施展不出来呀。”白狐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所以，前辈目前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材料，需要四个炼气期的修士帮您凝聚法力？”杨阳盯着白狐。

　　“四个炼气期的修士，我这个洞府内有两个，胡安与胡媚，还缺二人，不知二位先生可愿出手相助？”白狐站起身，冲杨阳杨俏一抱拳。

　　“帮！当然要帮！”没等杨阳说话，杨俏就抢着说道：“不过呢，得事先谈好价钱。”

　　“哈哈，价钱好说，灵石一百枚，功法秘藉三部任选，别外我这洞府之内的姑娘，你看上谁，尽管带走便是。”白狐爽朗一笑。

　　“我自己就是姑娘，谁要你的姑娘？这样吧死老头，姑娘我们不要，也折算成一百枚灵石吧，还有，你做替身剩下的材料，给我们带走，反正你也用不上了。嗯嗯，灵石先付一半，一百枚，现在就拿来。”杨俏第一次跟人做交易，有些兴奋。

　　“哈哈哈哈，没问题，这是整整二百枚灵石，杨俏小先生接好了。”白狐哈哈一笑，扔过一个储物袋。

　　“一、二、三、四……”杨俏接过储物袋，将灵石哗拉倒了满满一桌子，开始一颗一颗数了起来，数到一百枚，又把剩下的灵石装回储物袋，塞到白狐手中，脑袋一歪说道：“预付款一百枚，说好的，谁也不许耍赖。”

　　“哈哈哈，那就暂且放于此处。”白狐从杨俏手中接过储物袋，放到竹桌中央。

　　杨阳微微一笑，扭头对杨俏轻声问道：“咱们要了灵石和秘藉，为什么还要前辈的炼器材料。”

　　“你别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大傻子，得给他也炼一个身体，省得每天吃吃吃，今天要我打老虎，明天又自己跑去偷人家的牛，光是他身上那件衣服，咱们姐妹俩缝了一个多月才缝好，现在又穿破了，这样下去怎么了得，谁养得起他，哼。”杨俏越说越生气，最后竟然叉起了腰。

　　杨阳终于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转身对白狐说道：“还请前辈赐下炼体之道。”

　　“这是必然，那个傻小子，我也很喜欢，还想送一场大大的机缘给他呢。”白狐一摆手。

　　“好呀好呀，死老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杨俏脸红朴朴的，跃跃欲试。

　　“这便开始吧，安儿媚儿，准备阵旗。”白狐吩咐道。

　　“是，娘亲，两位先生稍候请。”胡安胡媚答应一声，伸手做出请茶的姿势，率先走下竹楼。杨阳杨俏喝完一杯茶，也随白狐走下竹楼。

　　竹楼后方是一片宽阔的广场，此刻，广场正中央已经插上了十六根尺许长的小旗，围成方圆五丈的九宫图形状。小旗似乎是由特殊材料制成，上面隐隐散发细微的法力波动，这便是白狐所说的炼体法阵。

　　三人刚走到在法阵附近，几个姑娘便抬着一个人偶走了过来。人偶由石头雕刻而成，身体与四肢竟由细细的丝线相连，如果杨阳杨俏的法力足够强大，可以看到这些丝线不仅连结着人偶的身体，还在身体内部分成两条线，一条像血管一样分散开来，一条组成了人体的经络。

　　“死老头，你要把自己炼成石头人？”杨俏大呼小叫。

　　“前辈，以岩石炼制身体，是否因为前辈所修的乃是土属性功法？”杨阳看了片刻，出声问道。

　　“你猜对了，老夫我一身土属性功法神出鬼没，只可惜以这妖狐之躯无法施展。”白狐点点头。

　　“法阵是何时准备的？”杨阳再问。

　　“这些阵旗严格按照九宫阵图摆放，按十倍比例放大，丝毫不差，此前，安儿媚儿已经在此演练过上百遍，却始终不得要领，老夫我也曾在每一个位置都试过向各种方向施法，根本原因只是缺了两位炼气士，如今二位先生到些，老夫终于得尝所愿。”站在法阵旁，白狐捊着胡须的手有点微微发抖。

　　“按前辈所悟的阵法，我们四人是否应该在阵中分别占据一号、三号、七号和九号这四个位置，前辈应该居于正中央的五号位置，待法力运转到最强，石人体内的经络也与法阵节奏一致之时，方能一举成功。”杨阳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还差一条，你们四人接收和施法的方向应该按阵法的顺序进行，且途中不能间断，施法不能像扔石头一样，你扔一颗，我接住，我再扔给他，那样就形成不了法力流，一号位必须持续不断地施法，经过二号位的转换，到三号位则必须一边接收一边向四号位发送法力，如此这般，才能形成连续不断的能量。”白狐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明白。”杨阳杨俏同声回答。

　　白狐向前迈出一步道：“请两位先生入阵。”